他抬眼看看阿凤,低下头开始忙碌起来:“说起来,练武之人也得天独厚啊,如果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做完这些怕是要累的坐在地上只喘气了。”
“可是我,却一点也不累反而全身都是力气。”他把最后一根蜡烛放好,然后又抱出厚厚实实的虎皮来铺好:“阿凤,你不要动。”
江铭把屋中的灯烛都吹灭了,然后才把他摆好的蜡烛一一点起,就像他所说,武人动作快,不过霎间阿凤眼前就是一片光明。
环环相扣的两颗心围绕着虎皮。
江铭抱起阿凤跳进两颗心中,把阿凤放在虎皮上:“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这个主意也不什么新鲜玩意儿,却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外面的心是我的,里面的心是你的;我把你的心放在我心里,有什么风风雨雨就由我来为你挡下。今天晚上,这两颗心就是我的誓言,终此一生不改。”
阿凤的眼睛迷蒙起来:“这是,我们的花烛夜。”她,当然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所以用她的唇来告诉江铭她倒底有多么的喜欢。
☆、1028.第1028章 望月
阿凤和江铭此时有多甜蜜,某些人此时就有多么的不痛快。
但是天公也作美啊,云淡风清月亮星稀:如此好的夜晚,就是老天对阿凤和江铭最好的祝福;不管有多少人在诅咒这对新人,老天爷却是很给这对新人面子的。
宫中今天注定无眠,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后的眼睛都满含着血丝,眼底藏着的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能明白东西: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挣扎的岁月中,四周隐藏着太多的杀机。
本来,太后认为自己杀出重围,这天下已经是她儿子的,她早已经高枕无忧了;直到此时,她才忽然醒悟过来,皇家向来都是以性命相争——只要有人活着,这种争夺永远也不会落幕。
在她活着的每一天里,总有人隐在暗处想要她的性命。直到这一刻,她才一下子明白过来,这么多年来她做错了多少!
她不但没有成为皇帝最大的助力,反而成了皇帝最大的敌人,做出了多少让亲者痛而仇者快的事情?而她又给皇帝增了多少阻力、添了多少麻烦?
太后看着面前的皇帝,伸出双手握住了他的手,本来到嘴边的话忽然就变成了一句感概:“哀家,有多少年不曾再牵过你的手?皇帝还记得嘛,哀家唤你为皇儿时,几乎天天牵着你的手,教你学会走路、教你学会用筷子。”
她说到这里眼里有些湿润:“曾经,在这宫里哀家最信任的人就是你,而哀家也是你最大的依仗。那个时候,哀家想的就是如何助皇儿坐上龙椅,却从来没有想过和皇帝心生嫌隙。”
“好在,一切还不晚,是不是?”太后看着皇帝,眼中除了希冀外再没有从前的种种猜疑;现在,她只是一个母亲,想要保护自己儿子的母亲,哪怕是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的母亲。
皇帝的眼中出现了恍惚,幼时的一切忽然就拉近到眼前,一幕一幕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第一次跌倒,他的第一次喜悦,他的第一次落泪,他的第一次失望——始终不变的,就是伴在他身边,温柔牵着他手的母亲。
皇后不便在此时提醒皇帝什么,只能先跪倒在地:“太后,实在是这些年来妾……”她不曾做错什么,但一家人向来需要的就不是分什么对与错。
太后放开皇帝的一只手,欠身弯腰拉起了皇后来;她的脸上闪过羞愧,手微微用力的握了握皇后:“你如果再说是你的错,岂不是让哀家再无容身之地?”
“这些年来,多亏有你陪着皇帝,我们母子还能平安的坐在这里商量对策,也是多亏有你在——不然的话,只怕这些人不会忍到今天才动手啊。”
“是哀家,这些年太对不起你,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是哀家心胸太小,心眼太小,容不得皇帝身边再有一个全心全意为他着想的人。”
“皇后,从前的种种不是哀家一句对不住就能抹掉的,你的委屈也不是哀家一句话就能当作不存在;哀家想,以后能做一个好婆母,不是,做一个好母亲,把你当作女儿来对待,以稍补这些年来让你受的苦。”
“你,可愿意再尝试着把哀家当作母亲?”太后有些不好意思:“哀家也知道哀家实在是……,如果换作是哀家,也是一时难以解开心结。”
“哀家不该问你,问你就是逼你啊。你什么也不用说了,哀家现在只盼着我们一家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她说到这里叹口气:“只是可怜阿凤那个孩子,此时她身边的人可中用?”
皇帝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一下子就开了窍,所以才会恍惚了一会儿,此时抬头看到太后的真诚:管它是因为什么,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快乐更重要的?
“阿凤身边的人足够,母后放心就是。”他反手握住太后的手:“孩儿还记得您给孩儿做的衣服,永远都是宫中其它人比不上的。”
“母后,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都不再提起。那些小人,不管是谁,我们一家人同心同德,相信宵小们的手段绝不可能伤到我们的。就像从前我们母子同心,如今不只是有我们母子了,又怎么可能会被那些小人谋害成功。”
皇后在心中长长一叹,不管她和阿凤吃过多少苦,有一点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太后和皇帝的骨肉亲情。
她不恨吗?她不怨吗?但是,她是皇后,她是阿凤这位长公主的母后,所以她只能放下从前的一切,随着皇帝向太后表示过去的一切不再重提。
放下彼此的成见后,太后和皇后都很快发现,她们二人的想法居然比和皇帝更要合拍,简真是越说越投机。
皇后看到太后眼中真诚的愧疚,忽然间感觉太后真的改变也不是坏事儿啊,至少比她和太后要斗个你死我活强太多了。
太后与帝后冰释前嫌,三人促膝相谈的更多的反而不是什么计谋,而是皇帝小时候的趣事,以及太后和皇后努力向对方表现出来的善意。
相比起太后宫中的其乐融融,宫中一角的道院中却冷冷清清,只有一缕青烟向飘摇直上。
香案之前站立的人就是和太妃,她仰头看着天空的月亮,过了好半晌才道:“这月色,和多年前的这一天一模一样,美的让人心里泛凉。”
她身边伺立的自然是她的心腹人珠花:“娘娘,上天终于垂怜于您——多么的巧,那个所谓长公主大婚的日子,居然同小主子的忌日在同一天。”
和太妃点头:“是啊,居然是在同一天,嘿嘿,老天有眼啊。皇儿,皇儿,母妃这些年来一日也没有睡好,天天一闭眼就看到你躺在母妃怀中流血的样子。”
“终于,让母妃等到了亲自为你报仇的时候,你在九泉之下仔细看着,那对害死你的母子还有他们那一脉的所有人,是如何哭号在地为你偿命的。”
“母妃,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和太妃喃喃的说完后,过了半晌才低头看向珠花:“这么多年来,我从不曾好好的欣赏过月色,仰起头来也不是为看月亮。”
“我,只是不想让眼泪流出来,没有为皇儿报仇之前,那眼泪无意义也太过软弱;希望,我很快就能好好的欣赏月色,也能静静的为皇儿哭上一回。”
☆、1029.第1029章 猜疑
和太妃终于转身,不再理会那些香案——在宫中是不许人们拜祭的,但是在她这小小的道院中,自然不会有那样的规矩。
哪怕是被宫中人发现了香案也不要紧,因为这里本就是道院,说一句供奉月神谁还能再挑出她的毛病来?多年来,和太妃一直是这样明目张胆的拜祭她的儿子,却没有引起人的怀疑来。
珠花紧紧的跟在和太妃的身后:“娘娘,纯儿已经落在那些人手中,明儿一早皇帝肯定会过问的,要不要像处理长公主一样……”
她顿了顿还是加上了一句:“最好的机会就在今天晚上,娘娘。过了今天晚上,我们还有的是机会,但是纯儿怕把一切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最主要的是,她是知道娘娘您的。”珠花抬头:“奴婢认为还是一绝后患的好。纯儿,本来也只是一枚棋子,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那么蠢,迫使我们把一切都提前了。”
和太妃微微一笑:“也没有什么蠢不蠢的,如此才能让那些聪明人百思不得其解嘛;偶然间发作,可比特意的安排要巧妙。”
“纯儿嘛,还不能杀,留着她可是有大用的。”她看向珠花:“你俯耳过来。”她轻轻在珠花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安排妥当,纯儿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的。”
天色还没有亮,肖公公和牡丹便已经接连叫起了四五次——阿凤没有作声,只是因为有些害羞,而不是因为还在沉睡。
她把头缩在被子里,呼吸有些急促;一来是因为她现在身无寸缕,且身边还有江铭紧紧贴着她;二来嘛,当然是因为想起了昨天晚上的疯狂。
真是羞死人了。她醒了过来后就一直在装睡,一动不敢动,因为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江铭:说句早上好?可是经过昨天晚上,她实在是做不到当作一切还和从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