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瑛没有看她。他的一双大手紧握着椅子的扶手——他说出口的话不是玩笑,旁人信与不信不重要,反正他是拿定了主意的。
如果霞儿就是要找死,非要嫁他成为太子妃不可,那他铁瑛也不是不可以成全她的:做个死的太子妃好了。
所以,他并不在意玉宁会说些什么,有多少人看到了又如何?他是孤竹国的太子、将来的皇帝,如果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不能自己做主,那他还会成为有为的一国之主?
宝宁垂着头,可是一双小手却轻轻的牵了牵玉宁的衣带。
玉宁低垂的头一动,最终还是没有抬起头来,更没有开口说话。
皇帝的眉头皱了起来,而皇后看着玉宁轻轻的咳了两声,无非就是在催玉宁快点开口,不要总让皇帝等着。
“玉宁殿下,没有什么不能说得。”江铭的声音响了起来,在静静的大殿之上显得那么突兀,但是看他自在的模样,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开口有多么的不合时宜。
他看着玉宁脸上还带着几丝微笑:“只要殿下实话实话,万事都有皇上皇后、以及太子殿下为你做主。”
玉宁终于抬起头来,她最先看的人就是江铭,只是一双眼睛里闪着恼怒,恨恨的盯了几眼江铭她又垂下了头。
“回皇上的话,不是侄女让皇上等着,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要如何说才好。”她终于开口了,而且话中的为难大家都听得出来。
霞儿叫道:“知道要你说出来有些为难,可是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玉宁殿下你真的忍心吗?现在,能帮我的也唯有你了。”
玉宁的头如同是定住了,不管霞儿如何叫她也没有看过去一眼,等到霞儿不说话了她才长长一叹:“对不住。”
“皇上,皇后,你们都知道侄女和霞郡主向来亲厚,所以、所以我真的是不忍心。”她说到这里顿了顿:“霞儿,我不能帮你,真的不能帮你。”
霞儿的脸色大变:“为什么?!”她没有想到玉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按照玉宁的性子来说,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玉宁,你真的要看着我死吗?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她努力挣扎着,想要说服玉宁能帮她这一次。
玉宁再次叹气:“你要让我如何帮你呢?你所说的一切,我——”她长长的吸了口气:“并没有看到,只是自你的口中听来,你要我如何帮你?”
“我的确是先皇后而到的,可是我到了院子时看到的和皇后差不多;太子殿下已经踏出了房门,至于房里的事情我一眼都没有看到。”
“你让我帮你,霞儿;”玉宁的手用力一握:“如果是其它的事情,我可以帮你遮掩一二,可是事关太子殿下,你让我怎么说?”
她猛的抬起头来,抬手指向铁瑛:“你认为,我真的会因为姐妹之情,而陷太子殿下于不义吗?太子殿下的为人,不要说我这个做妹妹的,就是宫里宫外有人不知道吗?”
“太子殿下绝对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是。”她说到这里才看向了铁瑛,一双眼睛瞪的有点太大了。
铁瑛没有想到玉宁会如此说,有些吃惊的看向玉宁,却发现她对自己眨了一下眼睛,便把目光错开了。
皇后皱起眉头来抢在皇上之前道:“霞儿,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说玉宁见到了,可是玉宁的话你也听到了。”
“太子的清白可是能轻辱的?何况,你、你还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如此说话你以后、以后还怎么做人?”
“平常看你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今天怎么行事就如此的湖涂?从前有人说太子半个不好,你恼的不行,怎么你今儿反倒说起太子的不是,还要搭上你自己的清白?!”
霞儿合了合眼睛:“皇上、皇后,霞儿岂会辱太子?!如果霞儿所说不是真的,那太子为什么衣衫不整?!”
铁瑛冷冷的一哼正要开口,江铭却抢先道:“太子殿下不过是走了一趟拳,练的兴起时脱下外裳来也极正常。”
“武人本色嘛,并不失太子风度,反而添男儿本色啊。”他说着话对铁瑛抱拳一礼。
看到江铭的眼神,铁瑛就算没有听到江铭的话也知道如何答了,此时他已经明白玉宁之所以会那样说,看来是被江铭拿捏住了。
铁瑛当然不会拆自家朋友的台,冷冷的点头、冷冷的开口:“吃过酒很热,月色又不错,一时兴起就打了一趟拳,更热了自然就除了上衣。”
“我在这宫里练拳除掉上衣,不行吗?!”
☆、284.第284章 你不会承认
铁瑛和江铭一唱一和,把霞儿的质问丢了回去。
十二分的合理吗?当然不是。其中的漏洞,倒也没有大破天去,但也不至于小的谁都看不到。
可是江铭不在乎,铁瑛也不在乎:为什么要在乎呢?此事倒底如何处置要看谁的心思,当然是皇帝的心思。
皇帝是铁瑛的父亲,就算他再如何的英明神武,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儿子自然不舍得下重手。
这只是其一。其二就是,霞儿今天的所为已经被皇帝生厌了——他是谁啊,岂会看不透一个小姑娘家的心思?
霞儿的安排皇帝不能说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霞儿谋算铁瑛的用意,皇帝却是百分百的确定:皇帝,生气了。
你要算计人家儿子,人家父亲能不生气吗?霞儿还指望着人家父亲能给她撑腰做主,那真就是瞎了她的心眼啊。
皇帝待你再好,你也是个外人;这一点,霞儿却不知道,所以才会以为皇帝在此事上会为她着想。
但是江铭一打眼就能看出皇帝的意思来,而铁瑛也对他父皇是深信不疑,所以才会说出那句“死了的太子妃”:这就是他们兄弟两个人的底气。
十足十的底气。
他们说是打拳就是打拳,是不是真的打拳了谁会在意,只要皇帝有个借口可以下台就成了。
皇帝看一眼江铭,忽然在这个小子身上发现了一样他熟悉的东西:这小子不会是大楚皇帝的私生子吧?!这么奸诈不说,脸皮都是一样的厚。
可是儿子都那么说,他这个做父亲自然就只能道:“原来如此。不错,朕的话你没有忘掉,每日早晚都会练练拳脚,方为我孤竹的好太子。”
皇后很无奈的看看皇帝和儿子,她看到铁瑛的时候,那个衣衫的凌乱怎么可能是练拳所致?但,她也不能拆自家皇帝的抬,更不能拆了儿子的台。
所以,她就算是有所疑问,对霞儿有所怜惜,也只能闭上了嘴巴。
侄女再亲再近,也比不了儿子啊;她,首先是铁瑛的母亲,然后才会是霞儿的姑母。
霞儿瞪着眼睛,瞪了半晌都没有眨过一次眼睛,是因为她无法相信所听到的:万无一失的事情,怎么就会鸡飞蛋打了呢?
“霞儿,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皇帝看着霞儿的目光依然很亲切,除了迷惑外并没有恼怒的痕迹。
皇后递上茶水:“皇上,我看霞儿是伤的太重,脑子有些不清楚了;不如等她好些再问吧,这事儿……”她说着话给皇帝使个眼色。
霞儿的贞节、铁瑛的清白,都不适宜当众追根究底的。
“不,不。”霞儿却突然打断了皇后的话:“我没事儿,今天的事情当然要今天说个清楚。”
她也不理会皇后看过来的目光,转头看向江铭恨的咬牙切齿:铁瑛喜欢的是他,而坏了好事的人也是他!
练拳,他还真好意思说的出来。原本霞儿还想先确定自己的名份,因为这才是最重要的,但此时她改了主意。
就算不改主意,一时间她也没有其它的法子可使,所以想先发落了江铭和阿凤、李龙儿,有这个时间她也能想一想办法。
“太子去练拳了,不知道江国公你一身狼狈是怎么回事儿?不会也是练拳了吧?”她很讥讽的盯着江铭:“宁国殿下和李龙儿,你们怎么一起换了衣衫?”
霞儿说到这里看向宝宁,犹豫的不知道要不要让宝宁开口——玉宁那里出了岔子让她十分的被动,此时宝宁如果也倒戈,那她岂不是要一败涂地?
“郡主所言极是,郡主真是料事如神啊。”江铭微笑着欠了欠身子:“我正是练拳才让衣衫湿透了,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去更衣罢了。”
“再加上是在宫中,太子可以除掉上衣图个凉爽,我这里也只能先忍一忍了。”他说完还对霞儿抱了抱拳。
霞儿被气的连喘几口气,喘的慢一点她就会被活活闷死!一句讥讽的话,堂堂一个国公爷居然那么厚脸皮的应承下来?有这么就坡下驴的吗?
宝宁缓缓的站起来:“江国公的话为实,我是亲眼所见。”她不必霞儿发问自己就开了口:“我是来寻霞儿的,只是一时匆忙就忘了她暂时住到别处了。”
“我到的时候江国公正在院中练拳,说是发发汗能解酒。我不懂那些,江国公又是一个男人,我便想离开的。”
“正好李龙儿自屋里叫我,说让我进去帮帮忙。原来是宁国殿下吐了李龙儿一身,宫人们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发懒了,正好我来找人帮了李龙儿和宁国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