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您,您……我以前那个满心正义的额娘去哪里了?”
“我满心满眼的为你打算,为你将一切安排得尽善尽美,只怕你受了半点委屈,到头来竟是得了你这样一句话……我以前那个聪明听话的儿子又去哪里了?”
雁姬以为在先前这一茬连着一茬儿的打击之下,自己再也不会为了这摊子而再有半分波澜,可是看着自己从小拉扯大的儿子,眼下里竟是为着这个才见到一面的外人调转枪头,对自己发起难来,她才算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一个两个都要护着她,甘愿冒着大不违,赔上身家性命也要留着她,我也不想再与你们多费口舌……”满身疲惫的挥了挥手,抬眼看向努达海,“现下,我给你两条路,要么,你将这位格格送回宫,从此再不往来,各过各的日子,各走各的路,即便你对我再埋怨,你我二人再无情分,我也仍是能顾念这几十年来的情分,顾念着为母之责再操持下去,要么,你就现下立即休了我,从今往后,你是生是死是喜是哀与我没有半点干系,你要新月也好旧月也罢,我都不会再干预半分!”
“雁姬……”
“额娘……”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真当我死了么?”
听到先是那位鼎鼎大名的新月格格来了,后又是自家儿子回来了,将主屋里头闹得动静一声大过一声,老夫人自然是坐不住了,可紧赶慢赶的刚走到屋门口,竟是只听到雁姬所说的‘休妻’二字,只将她震得脑子一晕——
“雁姬你想要做什么,有什么话难道不能好好说?怎么居然闹到了这个地步上?”
“额娘,我……”
即便雁姬尽心侍奉了她二十年,可是对比儿媳妇起来,老夫人自然是更为心疼儿子,心底里也不由得对雁姬生出了埋怨,压根懒得听她的话,直接打了个正断——
“怎么说努达海也是你的夫婿,以天为朝,以地为纲,你的女诫女则都读到哪里去了?”
“您便是老夫人吧?”新月看着眼下里越闹越大,怕自己就是留下来了以后也少不得落上埋怨,连忙的起身而上,“您千万别怪雁姬,她也是为着我的事才……”
“天哪,您便是格格吧?老身给格格请安……”
“您千万别对我这样多礼,我对努达海充满了感恩,对于这个家充满了憧憬,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就如同亲人一般……”新月端着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连忙扶起了老夫人,“难道亲人之间还用得着这些个俗礼么?”
“不愧是格格,行事谈吐果然不凡!”
“老夫人谬赞了,是我不该冒昧造反,竟是惹得你们这样为我大动肝火,闹得十分的不愉快,我的心里真是,真是内疚极了!”
“这关您什么事?说到底还是我的儿媳妇不懂事……”老夫人将目光转向雁姬,脸色一垮,“还不快过来给格格赔个不是!”
“赔不是?”
看着先是与自己‘夫妻情深’了二十年的努达海抛却了所有家庭责任,再是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也为着这么个外人直说自己残酷无情,后又得了一直说着将自己视为亲生女儿的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发难,雁姬很想笑,她也确实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不知道对于一个不忠不孝,于热孝其间就敢不诚心供奉双亲,反而没皮没脸说着什么情啊*啊,最后更是冒着大不违私自出宫的格格,我有什么好去赔不是的。”
“你……”
“额娘……”
“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对于一而再再而三让自己失望绝望的儿女,雁姬也再没了先前的耐性,一眼将屋中人或愤怒或不甘或得意的表情尽收眼底后,直接抛出一句——
“既然我所说的你们皆是不听,努达海又拿不出个主意,老夫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便干脆上报宫中,让宫里头的主子来做主吧……反正你们一个比一个自觉有理,宫里头的主子也理所应当的该理解你们不是?”
☆、79那拉家可不好惹
“什么?新月去了他他拉府?”
虽然俗话说得好,家丑不宜外扬,可是在努达海等人一茬接着一茬儿惊世骇俗的举动之下,本就直打得她措手不及,而如今,看着那一张张端着歪理当正理,听着耳边那莫名其妙的一声声恶毒无情,众人皆是调转枪头来职责自己的恶心嘴脸,雁姬便越发的被伤透了心,从而死了心绝了望的再不想跟这些彻底昏了头的人多费半点唇舌,只想快刀斩乱麻的速战速决,而此外,这些个人口里虽然端得在情在理,说得理所应当,可是实际上却是句句皆冒着大不违,如此,不但是一个没折腾好,会将他们自个儿尽数给折进去,就是为妻为母为媳跟他他拉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她也同样得跟着倒霉,这般两两相加之下,雁姬自然是再也坐不住,直接递牌子入了宫——
“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所言句句属实。”
雁姬是不知道宫里头因着新月捅出了怎样的大篓子,也不明白明明身为后宫女眷的新月是怎么从有禁军并侍卫把守的紫禁城中溜出去的,可是不知道归不知道,不明白归不明白,却怎么都不代表身为朝廷命妇,身为贵妇主母,心中自有一本帐的她不懂得这事儿的紧要性,而此外,再加上从神武门到宁寿宫的这一路上,她虽然是因着心中存着事儿,很是有些心不在焉,但对于周遭的变化却也怎么都不可能半点都无所觉察。
如此,在先是见到以往只要宫中传出了召见的旨意,便会大开方便之门的宫门口守卫重重,这会儿恨不得将来人祖宗八代都摸个遍才敢放人入内的紧张劲儿,再是感觉到虽然以往也皆是肃穆庄重,却到底透着人气儿的深宫内院之中,这会儿竟是只剩下一股说不出来的压抑感,宫女太监们也都是一副生怕被殃及了池鱼的人人自危的模样儿的这般几几相加之下,雁姬自然是感到了这事儿比起她想象中的情形还要严重得多,同时也彻底明白了新月这般荒唐所行所举之下将会带给他他拉家怎样的滔天大难——
“格格突然到访,实在是让奴才颇感意外,而若是按理来说,碍着主仆有别,上下尊卑的理儿,奴才本是应当恭敬相待,只是今个儿到底不是什么旁的寻常日子,主子爷新君登基乃天下大典,奴才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就是咱们这些个当奴才都是个个都忙活开的想沾点子主子爷的喜气,格格又怎么会挑上这种大日子出宫呢?”
雁姬虽然是满怀着让宫中主子们做主的心思入的宫,也着实是被努达海那起子脑子不好使的混账东西给气得够呛,可是且不说眼下里自己还与他们站在一条船上,万没有为了出心中的一口恶气就一棍子将整艘船打沉的道理,也不说骥远珞林虽然是让她失望之极,但那血浓于水的骨肉又哪是那样容易消散的?而且子不教母之过,雁姬自问却也是自个儿以往对他们*护太过,才以至于他们不知半点世事才会至如此地步,如此,自是不愿意将他们也拖入这一旦沾身就半点脱不开去的乱摊子里。
而此外,就是撇开这些个客观因素,退上一万步来说,就凭着努达海那句句逾越,随便透出一句都要被扣上个了不得的大帽子的话,她便不敢,也不能为了一时痛快的拿着努达海去顶缸,从而拖累了自己,拖累了儿女,拖累了整个他他拉府,这般之下,自然是只能斟酌又斟酌的直接拿新月开刀——
“而此外,再加上没听到宫里传来的一点信儿,奴才实在是拿不准主意,便只能递了牌子入宫,请主子们示下了,求娘娘恕罪。”
“哦?这话说得……”
钮祜禄氏本就因着新月的事儿憋了一肚子的邪火,被那拉太后连消带打的发作之下,又不但不能够显露出半点不满,还得哑巴吃黄连的生生吞下这个哑巴亏,自然就越发的不舒坦,眼下里见着雁姬这么个那拉家的人好死不死的直接撞了上来,坐在上首的那拉太后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并未发话,就自动自觉的接过话头,拿雁姬撒火气了起来——
“竟像是新月上赶着去倒贴你们不成?而且我冷眼瞧着也觉得奇怪得很,怎么这新月谁都不找,却偏偏找上了你们……难不成这里头有什么说头不成?”
可不就是她上赶着自甘下贱的来倒贴么?
雁姬虽然对于这宫里头的弯弯绕绕见识得并不多,可是好歹当了二十来年的当家主母,对于人情世故就是不至于成了精却也到底是门清儿,知道自己要靠上那拉太后这般于宫中几十年屹立不倒,反而越发尊荣体面的主儿,就绝不可朝三暮四的妄想在其他人那儿再去添什么彩头,如此,此番怀揣目的前来的雁姬自然是一早就自动自觉的将自个儿划入了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那拉太后的阵营之中,对另一头的钮祜禄氏很是无感,眼下里听到这番不分青红皂白便直接发难的话就越发的坚定了她心中所思所想——
果然是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养着新月的这位皇太后也不是个拎得清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