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嬷嬷奶嬷嬷内务府早就备下了,什么旁的咱也大不必要去插手,但就分例这一项……”景娴揉了揉眉角,“用的穿的都紧着好的给她们,吃的喝的让刘太医当着她们的面儿验过之后再给她们送去,万不能在这当口儿上让人钻了什么空子去,不然甭管之前咱们做得再好,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奴才醒得。”容嬷嬷应了一声,却又道:“若是主子实在放不下心,不如去请皇后娘娘派几个人过来瞧着点?”
“娘娘身为嫡母,如此虽是没错了规矩去……”李嬷嬷皱了皱眉,“只是如今这宫里谁不知道主子是娘娘照拂着的人,若是没出事倒也罢了,万一真出了什么褶子,搞不好会连累得皇后娘娘一起不得好……”
“……那?”
景娴是打心眼里不想揽下这么些糟心事,毕竟那富察家的两姐妹,可都不是什么会吃了亏就作罢的安分主儿,搞不好还越挫越勇,趁着这生产关头闹出点什么动静——按照自己的记忆,这二人确实都生产得不顺利:一个难产,伤了身子;一个生得倒顺畅,但女儿又折了……
而且,先不说按照她先前的推测来看,是不是真的有人从中作梗,就说自己若是处在她们这般接连栽了跟头,进又不是,退又不得的两两得不了好的情形下,搞不好也会兵行险招的来挽一挽局势……景娴正这般思忖着,尚未拿定主意,可老天爷却似乎是等不及要看戏了一般,只听到外头突然间闹腾了起来,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也极快的由远到近而来——
“主子,出大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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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听着里面传出来的一声尖利过一声的叫声,坐在外院里的景娴脸上很不好看,锐利的目光从跪在下头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面色沉了再沉,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究竟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你们主子会突然动了胎气?”
“奴才们……”
“主子……”
“还有没有规矩了?一个不醒事,两个不抵用,你们这么多人伺候一个人还伺候不好?伺候人不会,难道话都不会说了?”底下的人被景娴的气势一压,生怕跟着吃挂落,连忙七嘴八舌的辩解起来,本就怒极了的景娴,听在耳里,火在心里,猛地一拍桌子,“贴身侍候的人呢?还等着我请呢?”
“奴才,奴才在……”双雯颤颤巍巍的出列,“奴才给侧福晋请安……”
“安?”景娴怒极反笑,气场全开,“我一个不留神,你们就给我捅出这样的事儿来,我还安什么安?”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双雯被吓得一激灵,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即便是面对富察明玉之时,也从没有过的惧意,“主子,主子说产期将近,怕到时候不好生产,每日用过午膳便要在院子里走上一走,奴才一直小心照看着,平日里从未出过什么茬子,只是,只是今个儿不知道怎么回事,刚走上没几步,主子就嚷着肚子疼……奴才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肚子疼?
“嗯?”景娴怎么听怎么觉得奇怪,面上便也不掩饰,眼锋更为凌厉的一扫,“你可不要为了把自己撇干净,就将事儿给尽数推出去……主子受了难,当奴才的再怎么着也跑不了一个伺候不周的罪,若是被我查出来,实情并不像你说的,那便是罪加一等……你可明白?”
“奴才,奴才不敢有半句虚言!”双雯身子猛然一震,也不知道是她心里有鬼,还是景娴的目光太过锐利,一时之间,竟是让她觉得自己仿佛像是被看了个穿,连忙垂下头,掩去了眼中的慌张,“奴才仔细的瞧了一遍又一遍,那路上没有任何硌脚的物件儿,而回到院子之后,又将主子吃剩下还未来得及收拾的饭食让太医验看了一番,也并无异状……求侧福晋明鉴!”
“哼!”
“侧福晋!”
景娴冷哼一声,可到了嘴边的话还没来得说出口,就被突然而至的一道慌慌张张的女声打断,窝着火抬眼望去,却只见是富察明玉身边的双云,而还没等她憋住火气问话,双云就‘噗通’一声的跪了下来,脸色一片苍白——
“侧福晋,我家主子听闻富察格格这儿动了胎气,一时激动,也要生了……您,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玩意儿,生孩子也要争?!
景娴心里的火气一重胜过一重,可到底保留了最后一丝理智,知道眼下里可不能自乱阵脚,权衡片刻,虽然打心眼里不待见这个最*忙里添乱的主儿,但到底知道富察明玉要比富察格格重要得多——
“李嬷嬷你留在这里盯着,让底下的都给我精心着点,这事儿不算完,富察格格若是没事,我尚且当你们将功补过,记下这一回,若是……哼!”景娴脸色冷得出冰,“有什么事赶紧让人来给我回话,容嬷嬷跟我一起去福晋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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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察明玉好像是难产?难产了一天一夜?
在快步往主屋去的一路上,景娴没少在心里翻腾上一世的记忆,可还没等她想个明白,富察明玉的惨叫声便已经冲进了耳内,乍然听起来,竟是比富察格格那儿还要显得凄厉——
“接生嬷嬷都是死的啊?这会儿都叫完了,待会还有什么力气生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景娴也没有了耐性,“让人赶紧去切了参片含着!”
伴着屋内稍稍减弱了些的叫喊声,景娴烦躁的来回踱着步——
这是真的撞巧撞上了,还是内里有什么玄机?怎么那头刚闹上,这头又折腾起来了?听闻那头动了胎气,一时激动?一个格格动不动胎气,关你一个安心待产不管事的福晋什么事儿?嗯?等等……难道说是富察明玉下的手?不对,她不至于蠢成这样,明明知道前些时候的风头还没过去,老爷子一定还眼珠儿不错的盯着这儿,而且富察格格就是生再多,也比不过她生的嫡子嫡女,至于这么顶着风头行事么?怀孕怀得人都傻了
“侧福晋……”
景娴心里一个疑问接着一个疑问,想了半天,不光是没理出个头绪,反而越发的不明白起来,可还没等她再琢磨上一二,却只听到寝殿大门被‘吱呀’一声的拉开了一道容一人通过的缝儿,然后紧接着又瞧着一个身着深褐色宫装的嬷嬷从里快步走了出来——
“福晋有些胎位不正,迟迟的生不下来,若是这样下去,怕,怕是会难产啊……”
“什么?”
饶是景娴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么个准信儿,还是忍不住一踉跄——在这规矩森严的紫禁城里生活了整整三十多年,景娴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一般这样的话儿后头紧接着的就是‘保大还是保小’?
“我不管你用什么样的法子……”景娴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总之一定要让福晋母子平安!”
这倒不是说景娴还善心得希望富察明玉母女平安,有着接生嬷嬷‘胎位不正’的定论,她也不怕再被反泼一身脏水……只是再是按照皇家规矩是保小不保大,可是自己为侧,嫡福晋的生死哪能从自己口里说出来?万一真的被自己说死了,那自己保不齐要跟着吃挂落,顶了上头的怒气,而退一万步来说,就是万事大吉了,这事后也怕是少不了要被算账!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景娴眼中厉色一闪,“你只用给我记住,福晋生,孩子生,你生,而反之,只要其一有个什么不好,你便跟着一起去!”
“……是,是!”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便会迸发出惊人的能力。
景娴深知这样的道理,才会如此步步紧逼,可看着接生嬷嬷急急忙忙的再度入了寝殿,她的心里却仍然有些不安——按照上一世的记忆来看,富察明玉虽然生产得十分艰难,从而伤了身子,但最后却还是母女平安……只是上一世自己没曾靠上的皇后,如今皇后却对自己照拂有加;上一世高氏一直活得风生水起,如今却正在禁足;上一世富察格格从未怀胎不稳,如今却很早就见了红……那么这位明明还有十几年好活的孝贤皇后,眼下里会不会也……
景娴心思转得飞快。
如果富察明玉真的被自己不幸言中的没了,按照上一世弘历曾公然说过曾把永琏的名字放入正大光明的情形,那么永琏不就是活生生的第二个圣祖朝太子?再加上如今老爷子似乎也察觉到弘历这厮的后院里贵女太少,若是富察明玉真的没了,绝对不会整一出扶正,而是指一个家世更好的大家之女来当继福晋……景娴的思绪越拉越远。
“主子!”
等景娴回过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子擦黑了,可叫了这么些时候,屋内那叫喊声竟是还没停,只是哑了些,弱了些,听起来只觉得更为刺耳,景娴皱了皱眉,望向了疾步而来的李嬷嬷,见对方面色尚可,想来不是什么坏消息,神色到底松开了些——
“富察格格那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