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有人站起来,朝他们这边张望。“我好像听说他妹妹确实丢了,他正在到处找,不会真是这小丫头吧。”
她也不管别人怎么议论,问陆穹衣道:“前阵子我收到哥哥的信,他说在他陆家庄,我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这里,你能现在带我去见他吗?”
“噢?”他又打量我一遍,似乎还在评估她的话有多少真,多少假。
那位公子没说话,他身边的一位中年随从靠近他,压低声音道:“少主,江湖险恶,不可不防。如今,宇文公子丢了妹妹的事情人尽皆知,难保有人借此做文章……”
“我才没骗人。”落尘从贴身的衣襟中掏出贴身保存的信笺,展开后拿到陆穹衣的眼前,“你看看,这是我哥哥写给我的信,我才不是骗子呢!”
陆穹衣想拿过信去细看,见她死死抓着不肯松手,便凑过来扫了几眼,顿时露出和煦如阳光的笑意,“果真是楚天的笔迹,你真的是落尘!”
“恩恩,可不就是我!你快带我去找我哥哥吧。”
“好,不过,你哥哥已经不在陆家庄了,他去了苍梧山。”
“什么?!”她顿时小脸灰白,一颗雀跃无比的心顿时重重跌落,摔成了渣了。可是,转念再想想,虽然她眼前这个人自称是陆穹衣,别人也叫他少庄主,可是万一他们是合起伙来骗她,也未可知。
“来,你坐这里先吃点东西,吃过东西,我带你回陆家庄。”
她还是迟疑,侧目又看看他,他修身玉立,一袭纯白长衫,质地极好,图腾的绣工更是精细到了极致,他用的是纯银雕花的筷子,腰间的翡翠更是她从未见过的细腻润泽,她还真从未见过这么有钱的骗子。
陆穹衣被她狐疑的目光看得忍俊不禁:“我不会怀疑我在骗你吧?”
她眨眨眼,没有回答。
他温柔地牵了她的手,“你不用怀疑,我确是楚天的表哥,也是你的表哥。前几日你哥哥收到消息,说你不见了,他立刻离开陆家去找你。你先跟我回陆家庄,我马上让人传消息给他,让他回来找你。”
小尘乌黑的眼睛转了转,今日这么多江湖中人都在,即使他骗她,日后也有处可寻,想到这里,她连声应道:“恩恩,好!”
“来,过来吃点东西吧。”然后,他转头对随从交代:“文律,多再加几个菜,还有派人回庄里准备一下。”
“是!”
文律出去安排,陆穹衣细心地招呼她吃东西。满桌的酒菜随便吃不限量,找到亲人的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她感动地看着陆穹衣,无意中发现他温柔起来还真和哥哥有几分相似,脸形,鼻梁和唇都很像……尤其对她笑的时候,和哥哥一样暖。
她还发现陆穹衣有个习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总不自觉躲避,用的筷子也与别人的不同,好像是自己带的。其实哥哥也有这个怪癖。他一见到不干净的东西秀气的眉便会拧在一起,小心地避开。不过他从来不会嫌她脏,常常会用干净得一尘不染的衣袖为她擦去脸上的脏东西。他也和陆穹衣一样,在外面吃东西必须带着自己碗筷,可他从不会介意她的口水流到他碗里。
发现了陆穹衣和哥哥的共同点,落尘对这个初次见面的表哥好感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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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陆穹衣带她回了陆家庄。文律驾着马车出了城,平稳地行驶在路上,她掀起帘子看窗外。
走了这么久的路,第一次发现远方的山是翠绿色,天边的晚霞是鲜红色。路边原来生长着那么娇艳的野花......偶尔几只鸟儿缠绕着飞过,落尘盯着它们看了良久,嘴角不禁微微上扬,仿佛无限美好。
“渴吗?”陆穹衣问。
她放下手中的帘子,咽了一下口水,真是挺渴的。
陆穹衣立刻将他砌好的茶倒上两杯,拿起一杯递给她。
她小心地接过,刻意不要碰触到他,可手背还是不小心顺着他掌心滑过。他的掌心是清凉的,不似哥哥那双不论什么季节始终都温暖的手。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每逢天气转凉,她最喜欢被他握住双手,汲取他的温暖……
唉!她的脑子里永远都抛不开哥哥。
茶香轻淡,色泽翠绿,雾气缪缪,喝在口里浓香掩住微苦,细细回味唇齿间留有甘甜……
“这是什么茶?好香!”
“西湖龙井。”陆穹衣问道:“喜欢吗?”
“西湖龙井?!”
“你要是喜欢,这些茶送你吧。”说着他从一个红木的盒子里拿出一个绢丝小包递给我。
“谢谢表哥……”她小心翼翼接下来收在包袱里,哥哥以前最喜欢的就这种茶,可自从父母去世后他就没再喝过。
他凝视着我,细长的眼睛里竟然有和哥哥一样的光彩。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傻笑着左看右看,正好看见陆穹衣腰间系着一把攒玉长剑,他说话时双手总会不自觉抚摸着他身边的长剑,那剑鞘是纯金打造,上面缀满闪亮夺目的东西,晃得人睁不开眼,剑翘的尾端嵌着一颗圆润的翠玉,尊贵无比“表哥,你的剑好漂亮!”
他露出一种你真有眼光的笑意。“这把剑叫无筽剑,被称为‘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就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人才可以用的剑,对吗?”
他笑而不语,又为她续满了杯中的茶水。他的笑意就像这杯中的茶一样,温和,清雅,有种耐人寻味的柔和。
马车停下来,她撩起帘子,高耸大门闯入视线。
铁门上挂着的黑色匾额,烫金的四个字“无然山庄”大得在数里外看得清清楚楚,匾额旁边的暗纹繁复交错,无比庄严。足矣展现陆家不可动摇的地位。
陆穹衣扶着她下车,带她踏着理石的甬道,走进庄严肃穆的庄园。
不知是否因为是深夜,陆家就如同一个黑白的水墨世界,望不到边际的一栋栋楼阁环环围绕,压得人透不过气。一处处嶙峋怪石,似巨兽在张牙舞爪。就连一池的莲花,也都是毫无生机的白色,美得绝望。
凉风袭来,带着柔柔的清莲香气,都能唤起人的哀愁。
再次回首,宏伟的铁门在她身后轰隆隆关闭。
一个老人被人搀扶着凑到他们面前。他穿着一身墨色的锦缎,一双眼睛有些浑浊,脊背有些微微屈着,手中把玩着一串玉珠,脸上虽挂着微笑。
“穹衣见过祖父。”陆穹衣在一个老人面前恭恭敬敬行礼,然后悄悄扯了扯她的手,低声道:“小尘,快点叫外公。”
“外公!”她急忙准备屈膝跪下,谁知她刚要俯身,一双干枯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捏住她的双手,“你就是小尘?”
“外公……”抬眼看着面前的老人。
他和她想像的完全不同,没有正气凛然的风姿,也没有呼风唤雨的霸气。
就仅仅是一个老人,深灰色的眼瞳里满是失落,微黄的脸上皱纹并不是很多,但却很深,尤其是双眉之间,两条深深的沟壑,融着一生道不尽的沧桑。
他伸手摸摸落尘的脸,“好孩子,都这么大了!”
随后,他又看向陆穹衣,问道:“楚天呢?还没回来吗?”
“楚天说他有要事要办,等办妥之后一定来探望您老人家。”
“哦!”他咳了一阵,旁边几个下人快步上前,有的扶住他,有的帮他捶背,手忙脚乱忙作一团。
陆穹衣见此情景,低声吩咐文律些话。
因为声音压得低,她没有听清,只听见外公喘着气道:“穹衣,你先安顿好小尘,然后来我房里……我有话问你。”
第七章 重逢何处(四)
那晚,落尘被陆穹衣安排在西厢的别院,因天色已完,几个下人草草帮她洗漱整理一番,便将她留在了空旷的房间里。
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床,她无法适应,折腾到了天明时分,才刚迷迷糊糊睡着,就听见院子里的下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她探头向窗外看看,只见几个下人早已排好了队等在门口,见她醒了,下人鱼贯而入,把她团团围在中间,从里折腾到外。
为首一个穿黄衫的丫鬟说道:“表小姐,少爷为您准备了几件衣服,让姑娘自己挑选,如果还缺什么,就告诉他。”
青绿色的案子上,几件衣服排排而列,落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里层是粉红色的薄薄丝绸,外面罩着一层淡粉色的轻纱,像是天上仙子穿的衣服。
“表小姐喜欢吗?”
落尘的手不自觉悄悄碰触一下那衣袖,好柔软......自从哥哥因为她想要的一个手镯被打得遍体鳞伤,她就再没和他要过任何东西,每次看见别的女孩儿穿漂亮的衣服走在街上,她只能偷偷扯扯自己穿了很久的衣裙,装作毫不在意地仰起头。
“小姐穿这件绿色的吧,您生得这么白,绿色更加衬你!”丫鬟将一件浅绿色的衣服捧到了落尘的面前。
落尘点点头,任由几个丫鬟为自己穿衣,上妆,梳头,原来在外面散漫惯了,如今要过大宅子里的生活,她还不知道,一件衣服竟然可以精致到这种地步,一个发式居然也可以繁琐到令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