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丫头,怎么恁地不懂事儿?”
王氏不满地戳了她额头一下,细细地给她说着好处,
“你要知道你姑母在京里这么多年,认识的高门大户的夫人自是不少。昨儿你姑母待你那般热络,你的亲事交给她我也是放心的。娘去不去不打紧,只要你去露个脸儿,让那些大家子的夫人说不出什么来,这亲事就是你的喽!”
蒋诗韵被她给碎碎念地头疼起来,亲事亲事,这个小身板儿才十五岁吧?
老天,古人都是这么早嫁人了吗?她好日子还没过上几日呢?
☆、二十二章 敲打
拗不过王氏,虽然呵欠连天,蒋诗韵还是被王氏连哄带拖地弄到了东屋里,坐在了妆奁台前。
慧儿也起来了,开始给蒋诗韵盘弄起头发来。
她嘴儿甜,手又巧,一边梳笼着蒋诗韵一头乌黑柔软的秀发,一边讨好地啧啧称赞,“小姐的容貌是一等一的,再配上这个发髻,今儿定能让去安国侯府的那些公子哥儿惊艳一回的。”
蒋诗韵端坐在那儿,尚且点着头瞌睡着。
可是一听这话,她立马就清醒了,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神情。
这个慧儿,出身官宦之家,怎么嘴里的话这么不中听?
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女儿,去安国侯府一趟,就是给那些世家大族的公子哥儿相看的吗?
把她当成青楼里的妓子了吗?
冷冷地掀了掀唇角,蒋诗韵慢悠悠地开口,“慧儿,你是娘身边的丫头,怎么说话这般随意?我是去拜寿的,怎么就会让那些公子哥儿惊艳一回?”
慧儿跟在王氏身边久了,知道王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市侩夫人,又因着她出身于官宦世家,无论她说什么,王氏从来都没有驳回的。
是以,她一时就忘了蒋诗韵是个和王氏不同的人,说出那番话虽然是心底的意思,但是对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来说,着实不适宜。
蒋诗韵这般冷悠悠地说话,语气虽然不甚凌厉,但是里头的意思含着警告的成分,到底还是让慧儿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忙就着蒋诗韵坐着的椅背滑了下去,双膝跪地,小意地赔罪,“都是奴婢该死,不该对着小姐说这样的话!小姐您大人大量,原谅奴婢这回吧?”
蒋诗韵就是想给慧儿一个教训,不管她以前的出身是什么,但是如今在她们身边,就得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王氏买她来是做丫头的,可不是让她藐视主子来了。
若不是上次吃饭的时候王氏出了丑,慧儿那时候站在王氏身边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得意,蒋诗韵也不会给她没脸!
做丫头若是失了本分,不说帮衬着主子,反而背地里还故意坏事儿,这样的丫头,留着还有什么意思?
蒋诗韵板着脸不吭声儿,由着慧儿跪在地上小声地求饶着。
今儿若是不让她明白做丫头的道理,他日,还不知道慧儿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呢?
只是蒋诗韵不急不躁地,倒是王氏看不下去了。
上前一把就搀扶起慧儿,点着蒋诗韵的额头嗔道,“你这孩子,什么时候学会这么会磋磨人了?慧儿说得不对吗?咱们去就是让那些公子哥儿见识一下的。”
王氏话糙理不糙。
的确如此!
她蒋诗韵能去安国侯府给老太君拜寿,全是姑母的授意,无非就是让她在那些勋贵人家面前露个脸儿,让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相看而已。
可这话搁在心里有数就成,哪里能说得出口,搬上台面?
王氏出身市井,当年嫁给蒋德章也是自己挑选的,只知道喜欢就成,哪里知道这京中的人心?
蒋诗韵不由扶额,这个娘啊,让她说什么好?
她并非瞧不起丫头,想摆什么主子谱儿。
但是慧儿身为一个大家闺秀,如今虽沦落为丫头,她们家到底也没有亏待了她。比起让她充了教坊司的官妓,她该感激王氏才是。
可是那日在她眼里闪过的得意,让蒋诗韵怎么都不能释怀!
她不求慧儿对她和王氏能感恩戴德做牛做马,可也不能背地里放坏水儿呀?
可王氏当着她的面儿把慧儿扶了起来,这让她还怎么敲打?
蒋诗韵无语地摇摇头,心想这事儿急不得。也许王氏没有察觉到慧儿的歹意,等她知道了就不会再护着了吧?
那她还得暗地里抓住慧儿的把柄才是!
毕竟,那日,她也是凭直觉而已,做不得数的。
说给王氏听,她也不见得就信。
那一闪而逝的得意,除了她自个儿,对于王氏来说,也许,算不得什么。
暗暗地叹了一口气,她回头朝王氏撒娇,“娘,您看您这么向着慧儿,我又没说她什么!”
慧儿泪眼朦胧地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故意强笑着又给她梳头,嘴甜地接过话茬,“都是奴婢不好,说了让小姐不爱听的话了。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姐莫要生气了好不好?”
事已至此,蒋诗韵知道自己不能再做什么了。
当即抿着嘴笑了笑,换了话题,“好了,快给我梳头吧?瞧你这一副雨打梨花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死丫头,就会辖制人!”王氏笑着拍了拍蒋诗韵的肩头,转身到柜子里窸窸窣窣地翻腾起来。
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只是谁也没有留意到,垂着头给蒋诗韵梳理秀发的慧儿,捏着梳子的手背上青筋直冒!
梳妆打扮了一番,外头方才蒙蒙亮。
院门被拍响,小坠子连忙去开了门,就见钱氏身边的王妈手里提着一个素色包袱走了进来。
一脸勉强的笑盯着蒋诗韵看了半天,她方才把那包袱放下,道,“这是我们太太吩咐给小姐的衣裳和首饰,太太说了,今儿就穿这一身过去!”
说完,王妈也不等王氏客套,又下死眼盯着蒋诗韵看了一次,转身就走了。蒋诗韵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暗骂了一声“神经病”,转过头来去看桌上的那个包袱。
不料这一扭头就从镜中看到了自己,只见镜中人儿乌发云鬓,眉如远山含黛,眸似秋水盈波。淡红胭脂轻扫朱唇,粉嫩肌肤柔和似蜜。
蒋诗韵不由愣住了,呆呆地盯着镜中的人儿。这是她吗?怪不得刚才那王妈看自己是那副眼神儿呢。
镜中的这副容颜虽然不能倾国倾城,但是比起蒋诗静姐妹,还是很有看头的。
就是肌肤稍稍黑了些,假以时日,她定然会白回来的。是个女人都爱美,蒋诗韵对这副皮相还是很满意的。
她恋恋不舍地从铜镜里转过头来,站起身子就朝桌边走去。
☆、二十三章 穿戴
王氏早先她一步打开了那个素色的包袱皮儿,就见里头包着一套簇新的宁绸枣红褙子,和一套素银头面。
蒋诗韵一见那颜色,秀眉不由蹙了蹙。
这衣裳新是新,只是颜色太过老气。
不知道是钱氏无心还是有意?
她穿上这套衣裳,好好的姑娘家也变成老娘们儿了。
可偏偏这衣裳还是新的,倒让人挑不出刺儿来。
若钱氏真的有意而为,蒋诗韵倒是挺佩服她的心计的。
再看那套素银头面,也是新打的,样式倒是时新,不过看那质地,确实不怎么样。
再说,这枣红的衣裳穿身上,再配一套素银头面,着实有些违和。
何况给人家拜寿去,戴这银的,怕也不恭啊?
蒋诗韵撇了撇嘴,暗暗出神。
王氏早欢天喜地捧了衣裳对着蒋诗韵的身量比划着,嘴里啧啧称赞,“秀姑,这衣裳值不少银钱吧?这头面比咱们那儿的样式要好。京城,果然是个好地方啊!”
她笑逐颜开地左比比右比比的,嘴里还不断地夸赞着,蒋诗韵只觉得被人在耳边念经一样,让她心烦意乱起来。
看着那和她年龄不相称的暗红色,蒋诗韵只觉得头微微地有些晕。
这样的天儿,就算是去拜寿,穿得喜庆些,像她这样的小姑娘也有的是颜色挑选。
粉色、藕荷、淡紫、烟霞……哪一样不比这老太太穿的枣红好看?
偏生王氏还拿着这衣裳当了宝。
本待不穿的,可是王氏却硬给她套上了。
想着王氏昨儿才伤心了一场,今儿总算因着她到安国侯府拜寿的事儿欢喜了些,她也就不忍心再忤逆了她。
勉强穿上了那套衣裳,她匆匆地撒了一个谎,“娘,我拉下了一块绢帕在屋里呢。”
说完,急慌慌地回了自己的屋里。
闩上门,她又从自己带来的包裹里翻出一套半旧的月白夹纱褂子来套在了里面,重新穿上了那枣红的。
到了王氏屋里,王氏又给她簪上了那套素银头面。
那枣红配素银,着实有些不搭。
可王氏一个劲儿地夸着自己闺女好看,蒋诗韵只能暗自翻白眼儿。
真不知道她娘这审美水平竟会这么差!
吃了两块点心,蒋诗韵就被王氏给急急地带了出去,一径带到了二门处。
望着大门口停着的两辆一大一小的马车,王氏这才吁了一口气。
她不去就不去吧,只要闺女今儿在安国侯府能大放异彩,被安国侯府的长房长孙相中了,她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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