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屏是地地道道的京师人。听红翠这么一说,也说道:“画屏也没去过江宁,姐姐嘴里的端午节这般热闹,惹得画屏都想去看一看了。说来画屏都不好意思。画屏长这么大,都没坐过大船呢?什么江啊浪的更别说了。”
红翠俏嘴说道:“妹妹说什么郎啊浪的,敢是想要嫁汉子了么?若这样。可要红翠去江宁为你找个好女婿嫁了?那时,浪也有了。郎也有了,一举两得多好。”
画屏终是老实人,被红翠这么一抢白,脸早红了一大片,垂下头,羞羞涩涩地埋怨道:“姐姐可说什么呢?谁说要找什么郎了?”
红翠哈哈大笑,举起绢扇挑起画屏的下巴,粗着嗓子说道:“哟呵,谁家的俏姑娘?抬起头来让爷看看,中意了今夜陪我回家暖床去!”
画屏越加恼怒,举手甩开红翠的绢扇,气嘟嘟地说道:“小格格,您可得管管姐姐,越说越胡闹了。”
格格这才发话嗔道:“红翠,消停会吧!没见你一个姑娘家的,整日疯癫!”
被格格训斥两句,红翠才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半天不作声响。一时,车里很有些闷,好在西山口马上就到。又走了半盏茶功夫,红翠远远看见袁牌坊,咦了一声。
画屏也觉得刚才没意思,恰问道:“姐姐,你咦什么?”说罢,也趴过来往窗外看。
红翠指着前面的袁牌坊,说道:“你看,几日不见,袁牌坊大变样了。”
画屏还没来过袁牌坊,也不知之前怎样。举目看去,只见牌坊甚是高大雄壮。再往里走,一座庙宇矗立在墓碑东侧。里面似乎塑了袁督师的金身,却和太上老君、大日如来佛并列在一起,弄得道不道、佛不佛的。但有一点很清楚:百姓已经把督师神化了。
进入牌坊后,车就再也走不动了,因为烧香许愿的香客很多。暗香只得请她们下车,步行往里走。他们好不容易才挨到袁老汉屋前,但见袁老婆站在门口忙得不可开交。众多香客进门,总要些高香、纸钱、金银元宝什么的。此处远离集市,老婆子只好在这里摆摊贩卖。
画屏近前打招呼道:“舅妈好!”
袁老婆子忙抬头见是画屏,旁边跟了格格,忙要招呼他们,却又被几个香客拦住。袁老婆子只好对格格说道:“格格快请屋里坐。”手不闲,拿了一包纸钱,又冲里面喊道:“老头子,快出来迎贵客了。”
听得呼喊,袁老汉从里面出来,乍见是格格,忙要磕头请安。格格说免了。袁老汉见老婆子只顾收钱,骂道:“死老婆子,眼睛钻钱眼里了么?也不看看谁到了?可怠慢了我们的贵客。”
老婆子辩解道:“我也想招待贵客,这不忙着呢。你快请贵客进屋罢,只管啰嗦什么?”
无奈,袁老汉只好请格格一行人进屋。他请格格坐下,忙又去沏茶,嘴里不停地嘟囔道:“自从格格帮了我们,京师人知道袁督师的冤情后,这里每天都挤满了人。有大户召集人盖了庙宇,又塑金身,我这里倒不像是牌坊了,却是山中的名刹古寺,忙得紧哪。”
画屏说道:“这可不是好事么?”
袁老汉端来茶,献到格格面前,苦笑说道:“老汉可没想这么闹腾。话说公道自在人心,也不在烧香不烧香。老汉活了几十年,这种事还见得少?见人好了,一个个往前捧,恨不得嘴里开花往死里夸;见人不好,又都瞪眼睛甩脸色,实在不行打个架骂骂娘。见多了,也就不觉得稀罕了。”
格格说道:“对你来说是好事就成!无论如何,园子的事情解决了,袁督师的名也正了。如今,全天下人都知道袁督师是怎样一个人,对老伯来讲,这就是天大的一桩喜事。”
袁老汉忙又跪下磕头道:“多谢格格,多谢格格。若没有格格鼎力相助,老汉再没想到事情能解决得这么圆满,就是袁督师泉下有知,也会感念格格大恩的。”
格格摆手说道:“你起来罢。若晴我应承这件事也有一些私心。若晴见不得人含冤,若有冤情,总要尽力协助一番才是。今日,若晴也就是来看看,善善后,见你这里很好,若晴也就放心了。”说罢,又对几个人说道:“无事,我们走罢。”
红翠才出来一会子,正要好好透透气,屁股还没坐下,这就又要走了,心里不禁有些小恼。但格格的话,她又不敢不听,只得小声说道:“没意思透了!”
其他人听见,也当没听见一样。暗香掀起帘子,请格格出门。袁老汉老大过意不去,忙跟着说道:“这可怎么好?格格千金身子,来这里也没吃点东西,这就走么?”
格格头也不回,嘴里说道:“若晴闲了,总会来这里看看老伯的。别送,回去罢。”虽这么说,袁老汉依旧送到牌坊门口,远远地看车走远了才进去。
回去的时候更没意思了,红翠也不说话,只闷闷地看着车外,手支着头想心思。
画屏见她郁郁不乐,反逗她说道:“姐姐想什么呢?敢是也想江宁的什么郎啊浪的?妹妹我自然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想的。姐姐可是见过郎啊浪的人,自然这会子想喽。”
红翠原本不想说话,可她是没心没肺的人,只要人一逗她,就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她扭头说道:“你说对了。我想这会子临近端午,江宁一定很热闹。我们玄武湖湖一到这日,必要赛龙舟玩。那一日,也不禁男女都要出来看。去年这个时候,我陪着小格格在桥上看,见一汉子坐在龙首,短衣装扮,长得甚是喜人。”
话正说到一半,外面骑马的乱蝶哈哈笑道:“红翠妹妹这是见春动春情了么?去岁我也跟着格格,也见了这么一个汉子,敢是我们说的是同一汉子么?”
红翠掀开车帘骂道:“你拉倒吧!你喜欢的货色我才不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红翠我对男人无好感。外表越可人样的往往一肚子坏水。”
乱蝶又打岔道:“那也不见得啊。我看我家二哥人也长得俊俏,性子也很好,在男人中可是难得的了。”
红翠脸上一羞,放下帘子嗔道:“竟说些没用的,红翠我只是想老家了。”
迎面一马风驰电擎般飞来,后面尘土飞扬。暗香诧异道:“到底为着什么事赶得这么急?”
正要细细查看间,那马已经驰到眼前。马上那人问暗香道:“晴格格可在车里?”
暗香一看,这装扮像是从宫里出来宣旨的太监。估计是去了锦绣澜,菩提说他们去西山口了,这又飞马过来迎格格的。暗香忙下马说道:“晴格格正在里面。”
那太监扯着公鸭嗓子叫道:“圣旨到,晴格格跪下接旨!”L
☆、第0189章 醉饮昭阳宫
红翠麻利地从车上蹦下,又搀着格格下车。画屏从车上拿出坐垫,垫到地上。格格这才跪下。那太监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近日闻奏说在浙江一带惊现一枝花首匪。晴格格和匪首多有接触,朕派晴格格速去浙江查访一枝花下落,顺带观民风、查官吏,若有为非作歹、贪赃枉法、兴风作浪者,速速上奏朕知道。
宣完旨意,格格磕头谢恩。小太监宣旨完毕,翻身上马一溜烟回宫复旨去了。
红翠听得迷迷瞪瞪,问暗香圣旨上说什么。暗香解释说,浙江发现易滢行踪,皇上让格格去浙江一带查访呢。红翠一听,可炸了锅了,这不是想什么来什么嘛。正说想回江宁呢,皇上就派他们去浙江。这下,红翠拍手又蹦又跳,笑笑呵呵说道:“小格格,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回府就去罢,正好能赶上端午节赛龙舟。”
格格却没有红翠的兴奋劲,淡淡对暗香说道:“我们走罢。”然后,由画屏重扶上车。红翠忙又跳上车,不依不饶地拉着格格的手臂,撒娇说道:“好姐姐,我们去罢。嗯,去罢?你要不去,我亲你了?”
格格端正坐着,斥道:“你这丫头,真是胡闹!”
哪知红翠真的抱住格格,竟在脸颊上亲了一口。格格吃了一惊,扭转身来,看红翠急闪到一边,冲着格格吐舌头做鬼脸。
格格见抓不到她,身边空无一物,抓起坐垫扔过来,骂道:“你这丫头作死呢?”
红翠又软下来,求饶说道:“小格格。您倒是去啊。”
格格忍无可忍,只得说道:“你这丫头傻啊?难道我敢抗旨不遵不成?”
红翠这才笑道:“那您带我去吧?”
格格微微点点头。画屏正也想去江南一趟,借这机会,轻声问道:“画屏也去么?”
格格点头说道:“你要去也去罢,好见见什么风啊浪的。”
红翠哈哈大笑,边羞画屏边说道:“这下你可逃不了,好歹找个乖女婿回家才是。”
画屏抿嘴笑道:“要找也得先把你嫁了再说。整日这般胡闹。谁能受得了你?”
说笑间。车子就到锦绣澜门口。得贵带人侍立在门口迎接。红翠画屏下车,然后扶格格下车。得贵近前打千行礼禀告道:“张大人在府内恭候多时了。奴才让大人他们在前院书房候着。格格可要这时就见他们?”
格格问道:“他们?除了张继贤还有谁?”
得贵说道:“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哥,奴才第一次见他来。张大人介绍说好像姓蓝。也是都察院的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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