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她失去了女人本该拥有的年轻容颜。
旁边放着一把血红的伞,她侧首拿在手里,缓缓打开,霎时间,满室光华。
角落里的罐子钻出一个血淋淋的头颅,腐烂得早就看不清样子,发出呜咽之声。
景一燕走过去。
碧萝死去,灵魂执念不散,景一燕只得将她炼化成厉鬼。
只要吞噬更强大的灵魂,那碧萝的厉鬼就会修炼成人形,甚至可以成为像沐色那样完美的魅。
走廊传来轻盈的脚步声,景一燕收起伞,坐在床边,看到一个戴着黑纱的女人推门而入。
“艳妃娘娘。”景一燕开口。
对方哂笑一声,依在门栏上,目光透过面纱看着景一燕手里的伞,“我拿一个消息,换你手中的伞。”
“这伞可是宝贝。”景一燕低头抚摸着手里的伞。
“可是,二十多年来,你兴风作浪,不就是为了见一个人?”
景一燕目光一闪,“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艳妃勾笑,“你只要进入了月重宫,就什么都清楚了。想见的人,也能看到。但是没有我,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月重宫。”
“他在月重宫?”景一燕有些警惕,“我和你没有交集,凭什么相信你?”
艳妃目光扫过那伞,“你可以见到那个人之后,再将伞给我。”
景一燕没有说话。
艳妃丢一下句话,转身离开,“你因他生了心魔如此久,难道就不想解脱?”
一句话像重锤一样落在景一燕心头,她顿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痛,全身血液倒退奔流。
是的,她想解脱!
第15章 梦中佳人(7)
只要他肯见她一面,原谅她,解开她的心结,那她就能得到解脱,不再过这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
解脱!解脱?
她捂住头,狠狠地撞向那铜镜。
为什么,这多年,你总是对我避而不见?
艳妃闻得里面的动静,残酷一笑。
她走到转角,一个熟悉的身影逼近,“艳妃。”
火舞正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艳妃微微一愣,脸上并没有因为自己被发觉而露出惊慌的表情,而是错身,回到自己房间。
“站住!”火舞一下拉住她的手,“你在欺骗殿下?”
“什么欺骗殿下?”
“你明明没有被殿下做成人偶,你为什么要装?”
“呵呵——”艳妃撩起面纱,眼底翻卷着浓烈的恨意,“难道火舞你希望我被殿下做成人偶?”
火舞一时间哑然。
“但是,你也不能欺骗殿下。”火舞沉声道,“你方才去见谁了?”
“我!”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火舞回头,看到一个背着红色伞,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立在门口。
火舞和艳妃都露出震惊之色。而那女人脸上扬起疯狂的笑,手中顿时一道白光。火舞躲闪不及,缓缓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艳妃伸手扶住火舞。
“你不是说要带我进入月重宫?没有身份,我怎么进得去!”景一燕走过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火舞,“这女人发现了你的秘密,迟早要死。”
“你……”艳妃微微眯眼,“那你也不能在船上杀人,没有地方安置尸体。”
“呵呵——”景一燕看了看外面的江,“丢入江中不就可以了?”
艳妃是有些犹豫,但看着景一燕背后的那把伞,她抿唇,将头扭向一侧。
“但是有些为难了。就这样丢的话,动静太大,会引起他人注意。”
艳妃盯着景一燕,知道对方是故意的,逼着自己出手杀自己的人,以表她是否真心合作。看着景一燕疯狂的笑,艳妃勾唇,撩开袖子,左手五个手指变成五条蔓藤,将地上昏迷的火舞卷住,然后托起,沿着窗户慢慢沉下去。在临近水面时,蔓藤稍微一松,火舞沉了下去。
整个过程,艳妃脸上都泛着无所谓的笑。
景一燕看着她变换的五指,脸上的表情顿时凝住,“你那是……”
艳妃手指恢复了正常,玉指纤纤。她挑眉迎着景一燕眼底的骇然,笑得格外妖娆,“准备一下吧,还有两个时辰就可以到岸了。”
景一燕靠在门口,盯着艳妃,“你要这把伞做什么?杀莲绛?”
“杀他?”艳妃站在窗前,任由冰冷的江风似刀刃割面,冷笑道,“我曾爱他如此之深,怎么能杀他,怎么能让他痛快?”她声音里带着一股莫名的阴森。
景一燕关上门,“你杀不了他。”
“我可没说杀他。”艳妃笑,容颜在月光下变幻莫测,“我要杀的是,另一个人!”
沐色和阿初并排坐在床上。沐色低头给孩子雕刻木雕,听到门口有动静,一抬头,见十五浑身湿漉漉地走了进来,而她背后还背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人。
十五将火舞放在被褥上,沉声道:“还有一口气。”
沐色没有说话,将阿初抱起来,道:“我在外面等你。”
“爹爹,你怎么了?”
今天醒来,就看到漂亮的大爹爹一直沉默不语,阿初心思细密,一下就发现了。
沐色微微一惊,笑道:“爹爹很好。”可眼底却有一丝说不出的怅然。
两个时辰之后,身后的门开了,沐色回头,看着十五紧握着拳头,立在门口。她身后的火舞没有醒。
沐色没有说话,只是道:“胭脂,我们该下船了。”
他这一说,十五才发现,原来船已经靠岸了。
“先带她下去!”她进去将火舞扶起来。
下船的人很多,沐色刚到岸边,不由望着月重宫方向,顿时蹙起了眉头,手亦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阿初。
十五亦不由眯眼,“好强的结界。”月重宫的结界比起当年离开时,强大了太多。
“你打算将她怎么办?”沐色看着被抬下来,昏迷不醒的火舞。
“送她到驿站,待醒了,长生楼会有人找她的。”
听到十五没有说亲自去月重宫,沐色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快,他们将火舞安置在了驿站,并且送了点钱给驿站的丫鬟,让她们照顾好这个姑娘。
待一切安排好之后,十五和沐色沿着沧澜河岸往上行走。
头顶月光清明,如银一样照亮了大地,沐色走在前方,担心阿初怕黑,手指凌空一划,一道蓝光闪过,旋即,他指甲上多了一朵蓝色的蝴蝶,闪动着莹莹的翅膀,在前方带路。
“爹爹,真厉害,这是什么?”一只一只的荧光蝴蝶在空中飞舞。
“这是……幻术。”沐色笑了笑,“只要凝定心神,就会将心中所想幻化出来。”
“啊,那阿初……”孩子想了想,“我想要二爹爹,你能变出来吗?”
沐色脸色惨白,空中飞舞的蓝色蝴蝶,如被焚烧的枯叶,瞬间成灰。
沐色惊讶地回头,看到十五亦面色痛苦地站在原地,双眼负痛地看着他。
然后,她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如刀刃落在沐色心头,他清美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胭脂……”
“我不能放任不管!”十五喘了一口气,“沐色,给我三个时辰。我这个时候追回去,能拦住景一燕。”
“你疯了!你没有看到月重宫的结界?你赶回去,也只能在月重宫碰到他们……你忘记那个人说什么了?只要我们跨过沧澜,他就会杀了你……”沐色伸出手,拉住十五,“不要去管了,我们离开这里,去昆仑。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你生,我伴;你死,我随。”
他紫色的眼眸焕发出妖异的光泽,像一个旋涡般瞬间将她困住。那一瞬,十五目光微散。
“胭脂,我们走吧。”沐色握着十五的手。
“不!”
一种蚀骨之痛瞬间席卷而来,十五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挣脱了沐色,“他是阿初的父亲!不管他如何恨我,还是要杀我,这天下……”她顿了一下,“谁也不能伤害他!”
“……”
沐色立在原地,抱紧阿初,清美的脸上有着一份凄然。
“沐色,你等我!”
没等沐色说话,十五纵身一跃,瞬间落入密林,快如闪电地奔向月重宫。
沐色看着十五消失的方向,凄冷绝艳的脸上如覆冰霜。他紫眸寒光闪过,嘴角亦嘲弄地勾起:是的,她一天不将那个人忘记,她就永远都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解脱!
莲绛站在圣湖之上,静静地看着脚下的湖水。
整整一日,那条波纹一直在靠近,可就在一个时辰之前,突然停止了前进。
“离开了?”他轻轻开口。
整个月重宫如今重兵把守,别说人进来,就是一只鸟都别想飞进来。看样子,对方是感受到了月重宫上方强大的结界。
年轻的祭司绝丽妖冶的脸上露出平和的笑容,可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凝住,遽尔被震惊取代——因为那条波纹正以快得让人匪夷所思的速度,飞速朝月重宫这边赶!
“真是地狱无门,你偏要闯!”祭司唇角扬起一抹嘲弄,他倒要看看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竟敢这般直闯进来。
“来人。”黑袍上的地涌金番莲在月光下徐徐绽开,奔放,滋长,妖邪如恶灵,祭司长袖对身后的黑影一挥,“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