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他转动车轴,将轮椅停驻在她的正前方,与她只有分毫之差。
她不解,“什么问题?”
“何以你离开桃花谷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唯独带了我送你的埙?”在上官靖羽离开桃花谷后,他细细的检查过房间,除了她身上的那套衣服,她什么都没带。
唯独他送她的那个埙,不见了。是故,他断定,是她随身带走了。
上官靖羽一怔,随即唇角微扬,“既然是朋友相赠之物,岂敢随意丢弃?”
重锡也不追问,她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吧!总好过萍水相逢的陌路人。
她松一口气,他没有纠缠不放。
哪知下一刻,腕上颓然一紧,已被他拽入怀中,抱坐在双膝之上。耳畔是他淡笑之音,“那这也是朋友之谊,你就不必推辞了。”
音落,上官靖羽的面颊瞬时红到了耳根,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直接将她的面颊按在自己的怀里,煞有其事道,“嗯,瘦了点,轻了点。别动,我现在就告诉你,谁在外头拆你们丞相府的台子。”
上官靖羽咬唇,原想挣扎,但此刻……
她半抬起头,长长的羽睫刚好扑在他的脖颈上,让他唇边的笑意越发浓烈了些。
舒一口气,他低眉看着怀中渐渐安静下来的女子,指尖拂去她脸上被风吹乱的散发,“羊毛出在羊身上,后院的女人太多,果然不是件值得庆幸之事。”
瞳仁陡然缩紧,她的眉头越发蹙起,“你是指……”
“你本就心中有数,不过想让我确定你的猜测罢了!”他一语道破。
她沉默不语。
眉头,有温热的指腹温柔抚过,他道,“若有朝一日,能治好你这蹙眉的毛病,我死而无憾。”
她仲怔。
“若不能。”他继续道,“惟愿以身相代。”
鼻间陡然泛酸,她忽然谩笑两声,悲从心来。曾几何时,她也说过这样的话,对萧东离……
可是呢?
算不算因果循环?算不算报应不爽?
她不说话,只是重重的合上了眸子,将滚烫的东西重新融回眼眶里去。却能感觉到,他置于自己腰间的手,越发的缩紧。那力道带着他掌心的专属温度,牢牢的烙印在自己的腰间。
温暖的触觉,瞬时蔓延全身。
她不语,沉浸在属于自己的回忆里。
他不语,静静的看她独自哀伤,除了拥着她,他什么都做不了。
远远的,芙蕖瞪大了眸子,惊愕的看见重锡抱着自家小姐。
素颜用牙签剔牙,扭头看一眼重锡,而后打量着芙蕖,“大惊小怪作甚?大师兄还能亏了你家小姐不成?身子都看过了,难道还抱不得?”
芙蕖咬唇,羞红了脸,“小姐未出闺阁,万一教人看见岂非有损小姐闺誉?”
她随即环顾四周,慌乱紧张得身子轻颤。
见状,素颜丢了牙签,站在芙蕖跟前。
两手快速扶住她的双肩,将她身子扶正,“站直了,以后这就是常有的事,别弄得跟见不得人似的。告诉你,两情相悦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堂堂正正的事,别弄得如偷鸡摸狗一般。”
“但小姐乃相府千金,如今已然流言纷飞,要是……”芙蕖捂住了嘴,几乎不敢想象。
“我问你,你觉得现在的流言蜚语是哪儿来的?”素颜问。
芙蕖一怔,“哪儿来的?自然是说出来的!”
“谁说的?”
“人说的!”
素颜一巴掌拍在芙蕖脑门是,“我当然知道是人说的,难不成鬼说的吗?真是活见鬼!”
芙蕖红着眸瞪她,“我……”
“再好好想想!”素颜叉腰。
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油纸包,摊开来竟是一包葵花籽,顾自嗑起了瓜子。
蓦地,芙蕖陡然抬头盯着素颜,错愕的眸中泛着不敢置信的颜色,“你是说……小姐的簪子其实是……”
“悟到了?很好!”素颜将瓜子递过去,“闲来无事,泰祥阁的瓜子,好吃得紧!”
芙蕖握紧了袖中的拳头,再没有说话。
“喂,就算是屋里斗,也不关你这小丫头的事,你着什么急发什么火?”素颜笑看重锡与上官靖羽的静态,美滋滋的嗑着瓜子。
“小姐太难了。”这话刚说完,芙蕖已然声线哽咽。
这段时间,她是看着上官靖羽小心谨慎的走过来,生怕行差踏错。她不是不知道上官靖羽的性子,那么骄傲的人,现在却磨得几乎没了脾气。
跟着上官靖羽那么多年,芙蕖第一次觉得,上官靖羽可怜。
看不见,只能靠听、靠摸索、靠数着步子进出房间。从光明一下子堕入黑暗的地狱,所有的苦痛只能独自承受。
素颜迟疑了一下,将怀中的帕子递过去,“喏,既然觉得她不容易,就对她好点。别藏着掩着,对她对你都好。”
话音刚落,芙蕖瞬时抬头,不敢置信的凝着素颜的脸。
可惜,她没能在素颜平静的脸上,找到过多的情绪。
心,隐隐不安。
下意识的,芙蕖抿紧了唇,眼底的光却寸寸冰冷。
这么说,应是她……
第49章 相赠玉牌食为天
风过柳梢,上官靖羽缓缓抬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极为自然的拂落重锡的手,自他的膝上走下来。
她便站在那里,面上一如既往的不起波澜。
“回去吗?”重锡问。
她点了头,转身喊了一声,“芙蕖?”
听得小姐的喊声,芙蕖快速跑向上官靖羽。
“随时来食为天找我。”他亦转动了车轴,朝着素颜而去,“我若不想教人找到,全东都城的人都找不着我。”
语罢,他扭头望着她。
阳光中,精致的女子半垂着眉睫,静静听他说着话,而后微微扬起迷人的唇角,笑得何其静美。
“但我只等你来找我。”重锡笑了笑,“你若不来,传个信,我也可以去找你。”
“相府大门,进得去吗?”她摇头。
闻言,重锡轻笑,“若有心为之,一道墙而已,又有何难?”
她一怔。
相府可不单单只有一道墙!重兵防守,岂容轻易翻越?
“若然不信,让师兄今儿个就去爬墙。”素颜收了瓜子,煞有其事道。
重锡睨了素颜一眼。
“师兄,你不会连爬墙都不会吧?”素颜不明就里,继续道,“爬过墙,去了上官姑娘房里,等到明年这个时候,许是娃娃也能满地爬了!哈哈哈哈……”
哪知她这厢刚说完,芙蕖快速搀着上官靖羽离去。
芙蕖想着,这样的笑话,还是不听为妙,听得人耳根子发烫,赶紧走才是!这素颜像极了市井之徒,什么话都说得出。最新章节全文阅读说其言语间不经过大脑,偏偏说的话教人无可反驳。
“怎么走了?”素颜无趣的撇撇嘴。
重锡缓缓转动车轴,“就你这副嘴脸,不管是男是女,见着你都要躲一躲。将来嫁不出去,怕是连尼姑庵都不敢收你。”
“那我去当媒婆。”她推着轮椅往前走。
“恩,那替我说一说吧!”他淡笑。
素颜笑得合不拢嘴,“我可不会爬墙,上官凤那老头可是凶得很!我还怕被他一棍子赶出来,不去不去!”
重锡摇头,“他哪敢动你,就你这身份地位往明处一摆,他不得磕头行礼?”
闻言,素颜轻嗤,“不稀罕。”
继而,沉默不语。
*
上官靖羽回去的时候途经长街,刻意让芙蕖留意一下。如今随处可见府尹衙门的人,那些流言蜚语也跟着压制下去,渐渐退了声音。
不过……
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治标不治本。
悄悄从后门溜回去,上官靖羽略显心事重重。芙蕖也不敢说话,只想尽快带着上官靖羽回鸿羽阁。
殊不知身后,一双幽冷的眸,将二人看的一清二楚。
“小姐不舒服吗?”芙蕖蹙眉,“小姐的脸色不太好。”她想着,定是重锡轻薄了小姐,是故小姐如今不是滋味。
但要安慰,却也是无从说起。
“芙蕖,那你知道,是谁在外头嚼舌根吗?”上官靖羽坐定。
芙蕖关了门,在门口稍稍迟滞,“小姐是说三姨娘?”
长长吐出一口气,上官靖羽苦笑两声,“去看看我的梳妆盒,是不是少了什么。”
闻言,芙蕖快速去了梳妆台,刻意将簪盒都翻了一遍。终于……
她听着芙蕖的脚步声何其急促,几乎是跑着到了自己的跟前。上官靖羽半垂着眉眼,冷蔑轻笑,“如何,少了什么?”
“小姐,是相爷送的白玉蔷薇簪子。”芙蕖打开空荡荡的木盒子,眼底的光瞬时黯淡失色。
下一刻,上官靖羽的眉睫陡然扬起,“你说什么?”
芙蕖咬唇,“小姐,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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