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 (miss_苏)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miss_苏
- 入库: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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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进了大牢,一股子阴冷腐烂的臭气迎面而来。
自从有了身子,兰芽只觉自己的鼻子比从前好使了许多倍。有几回从小膳房门前经过,都能清楚地闻见庖厨炒菜是先放了葱花,还是先烹了蒜。
于是这一股子臭气袭来,她倒没吐,却眼里忍不住了泪。
她这只是冷不丁闻闻,可是那个宛若
tang冰雪一样的大人,却要日日在这泥垢之中,整整一年,他如何受得了?
深吸口气,走进天字号牢房。
天字号都关押的是要紧的犯人,一般都是朝廷三品以上大员,或者是皇上御笔亲圈了的重罪犯。
转过几个拐弯,终于隔着牢栏见着了司夜染。
牢房中只关着他一个人,虽则简陋,还算干净。地上铺着干草,上头有一卷铺盖。地面上还有一张桌椅,虽然已是油漆斑驳,可好歹桌子腿儿还是齐的。
兰芽这便瞧出来卫隐的深意来:这件牢房在过道最尽头,没有前后左右那么多牢房里的人用眼盯着,方便说话。
卫隐便亲自将狱卒们都带出去。
兰芽这才走到牢边,伸手扶住了牢栏,轻轻吸了吸鼻子。努力朝她微笑,却还是会未语泪先流。
他褪去了官服,穿着一件白色的粗布囚衣。发髻也打散了,长发从左右肩头披散下来。
可是饶是如此,他却也纹丝不乱。衣裳虽是粗布,却被他整理得一个褶皱都没有,倒不亚于曾经的华服在身;便是垂散的长发,也无旁的牢犯那般干枯如柴,凌乱不堪,而是依旧玄黑润泽如丝缎,行走之间发丝微扬,别有一种飘逸出尘之美。
他走过来,淡色的眼睛里含满了温柔,不再像冰,只像是月光之下盈动的水色。
“嘘……别哭。”他伸手也捉住牢栏,却是将她的小手覆盖住,包在掌心。目光含笑向下移去:“孩子会跟着你一起伤心。”
兰芽便深吸气,死死忍住。只抬眼用力地细细打量他,仿佛要将他的容颜斗殴刻入心版。未来的一年,她将以此时的记忆为慰藉,所以她连眨眼都舍不得。
“大人……你,好么?”
“嗯。”他垂手展示了一遍自己:“瞧,我还长了点肉。”
兰芽含泪笑起来:“什么?原来这诏狱还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
他深深凝视她:“可是你,怎么敢瘦了?”
兰芽哼了一声:“谁说我瘦了?不信称我的分量,长得才吓人呢。”左右望望,压低声音尽量靠近他:“不是我不好好吃饭,是你的孩儿将我的饭食都给抢走了;我瘦了,他却八成正拍着小胖肚子,得意地笑。”
“哈哈……”司夜染实在忍不住,低声笑开。
两人都在笑,谁也不说难过的事。谁也……不提分别。
她再深吸口气,凝望住他:“一年很短。”
“是啊。”他便也傲然挑了挑长眉:“想想你到我身边来,已然两年。若再加上你我从前的相处,那就更长了。一年算什么。”
兰芽深吸口气:“所以,大人,我们玩儿个躲猫猫的游戏,好不好?下一次,我会一年之后重新出现在大人面前。”
她低低垂首,努力道:“到时候……多带一个人来,一起,接大人回家。”
司夜染手上忽地用力,死死攥住兰芽的手,将她手背都扣疼了
可是他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是只带一个来么?”
兰芽傻了傻:“嗯?”随即又问:“哦,大人是说月月么?好,我也会带月月一起来。”
司夜染便笑了,手上的力道便缓缓泄了下去:“好。”
她还不知道……
到时候,就让这多出来的一个人,给她在最艰难的时候,叫她惊喜一下吧。
卫隐悄然走来,低声提醒:“公子,时间差不多了。”
兰芽便含泪一笑,翻腕反攥住了司夜染:“大人,记得哦,一年之后再见,你不许老,更不准瘦。”
司夜染终是忍不住将手臂伸出牢栏,短促却用力地拥抱了她一下。
“记着我的话:把心放宽,这个天下便无处不是家。”
兰芽用力点头,声息已是哽咽。不敢再停留,迅即转身而去。
一路用力地迈动脚步,不敢再回头。
大人,一年之后,等我回来。
☆、58、送她进宫去……(第一更)
董山等人回到建州后,便借机滋事。纵手下抢掠互市,掳掠边关大明百姓,囚做包衣。
辽东巡抚陈钺大怒,上疏朝廷,请旨兵剿。
朝中又以兵部侍郎马文升为首,主张安抚。
两派各陈己见,皇帝一时委决不下祧。
况且此时皇帝的内宫也有大事——吉祥已经出现临盆先兆,皇帝多日心思难安。
此时兰芽主动站出来,请旨代皇上巡查辽东。皇帝便也自然应允。并允虎子以参将之职,从腾骧四营中抽调五百武士随同北上。
临行前夜,宫中忽然来人宣召兰芽进宫。
兰芽以为皇上临行之前还有嘱咐,便急急进宫。却不料想皇上这次并不说辽东事,只回说草原之行珐。
皇帝道:“刚刚辛苦兰卿你出使草原,一走就是七个多月;刚回来没安顿多久,这就又要代替朕巡狩辽东。真真辛苦你了。”
兰芽忙跪倒:“替主分忧是奴侪的分内事。”
皇帝缓缓一笑:“你身边的人,可都安顿好了?”
兰芽微微一怔,未解其意,便只答:“安顿好了。西厂有藏花执掌,御马监烦劳隋卞坐镇,当无大碍,皇上请放宽心。”
皇帝却笑了:“朕问的不是公事,是私事。”
兰芽心下便惊惊一跳。
皇帝见兰芽不说话了,便幽幽道:“兰卿在京中这两月,办完了秦家的昭雪一案。实则朕想交给兰卿办的昭雪案,不止秦家一家。便比如,还有你岳家。“
“只是那两个月时间紧迫,如今朕又不得不因为辽东的突发状况,派兰卿你去办差,所以你岳家的昭雪就又得暂时放在一边。可是朕这心下却委实深有愧疚。“
皇帝盯着兰芽的眼睛:“不瞒兰卿,便是今天晌午,朕歇了一个午觉的工夫,却也梦见你爹岳卿家……朕暂时无法替他昭雪,朕得等你回来办这件事,可是朕想,事情可以后办,可是人却可以先照顾起来。”
“朕听闻使团回奏说,你等身在草原,逃出威宁海之际,有一位年轻将官身先士卒,立了首功……却为了救护妇孺,将一条命扔在了木兰山上。兰卿,缘何你给朕的奏疏之中,却并没有提到此人呢?”
兰芽心下重重一震,叩头下去,已然垂泪。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皇上。那大明使团里还有她都无法分辨出来的、皇上派去的眼线。
“回皇上,非是奴侪欺瞒圣听,而只是奴侪彼时心有忌惮,不敢奏闻圣上。”
皇帝叹了口气:“朕这些日子一点一点地忖着,倒也猜到了那人是谁。是你兄长岳兰亭,是不是?”
兰芽垂泪叩首:“奴侪兄长有罪,于是奔逃于草原,苟且安身,实非得以。还望皇上宽宥奴侪隐瞒之罪……”
“朕不怪你,也不怪你兄长。”皇帝深深叹息:“是你岳家受了冤枉,你兄妹两个才不得不各自设法求生。草原一事,非但你有功,实则你兄长更该是首功一件。只可惜他没能回来,无缘叫朕再亲眼见他一面,朕就算想对他封赏,却也来不及了。”
想及兄长惨死,再想到雪姬,兰芽的泪便止不住。
皇帝也难过地举袖抹了抹眼:“逝者已矣,朕已不可追,朕唯有尽力照拂生者。兰卿啊,朕听说你兄长还留下一女……”
兰芽心上重重惊雷,却不能再隐瞒,只能垂首认了。
“那孩子命苦,却是你岳家的香火所在。兰卿你此番巡查辽东,不能带着那孩子与你一同去受奔波之苦;可是灵济宫里终究都是一帮子内官,叫个婴儿留在那里也不妥当。不如这样,你将那孩子送进宫来,交给朕吧。”
皇帝说着竟也垂泪:“朕愧对你爹,愧对你兄长,就给朕一个机会,亲自照料你岳家的血脉。朕这宫里也并无孩儿,朕也颇为希望能有个孩子在宫里给添添人气儿。”
“兰卿你放心,朕待她一定爱若掌上明珠,会叫她如同朕嫡出的公主一般。”
兰芽惊得无法呼吸,只能重重叩头:“回圣上,奴侪这几个月来亲自照料侄女儿,已是无法离开那孩子。皇上的隆恩,奴侪代爹爹和兄长叩谢,但求皇上还是允奴侪带着侄女一同北上吧。”
此时老张敏发话了,走过来轻声细语地对兰芽说:“兰太监啊,你这怎么糊涂了?这是皇上多大的恩典,哪里还容得你抗旨呢?皇上再说爱如己出,也不会将那孩子永远留在宫里的,只不过是叫你能安心出去办差罢了。等你回来了,皇上自然风风光光将小姑娘送回公子身边。”
话已至此,岂有转圜?又因事出突然,兰芽来不及半点防范。
只能垂泪,叩首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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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灵济宫,兰芽将此事与煮雪垂泪说了。煮雪也是大惊。
可是却也只是片刻,煮雪便平静起身:“无妨,进宫就进宫吧。你安心去办你的事,我陪着月月一起进宫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