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 (miss_苏)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miss_苏
- 入库:04.10
兰芽便回身去,不由分说从卫隐手中抢下那伪装成包袱的腰刀来。卫隐一把没拦住,只能由着兰芽打开布包一头,向里面瞧。
兰芽一瞧之下豁然开朗,便回到柜台前道:“我不会功夫,也不识得兵器,所以之前没留意他那物件儿。是我不对,二掌柜海涵。”
卫隐身为锦衣卫,原本使用绣春刀,可这回私服而出,于是没用绣春刀,而是换成一把形状与重量皆与绣春刀相似的倭刀。
兰芽便笑问:“二掌柜可是瞧出他的倭刀,担心他是倭寇?”
二掌柜这才尽数撂下了账本和算盘,朝兰芽抱拳一礼:“公子聪慧。小人不敢有半点疏忽,还望公子体谅。”
兰芽深吸口气,微笑道:“何止体谅?二掌柜,我该向你深施一礼。”
二掌柜这才红了脸,双手连摇:“公子言重,小人不敢,万万不敢!”
兰芽却坚持一揖到地:“应该的。司大人的我不管,来日他自然应当好好答谢你们;这一礼就权当我是代曾尚书答谢你们的……他已不在世上,我至今欠他一个说法。”
说到曾诚,二掌柜眼中水意一闪:“曾尚书的礼,小人便更不敢受。曾尚书为大人献出性命,小人等不过一场值守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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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掌柜带兰芽下地道。
火把照亮悠长地道,触手都是石壁,上头长满青苔。
兰芽扶着墙壁,不由摇晃片刻。
她是想起了灭门那晚,她独自沿着地道绝望地向前奔逃。
二掌柜忙问:“公子怎了?地面湿滑,公子千万小心。”
“我没事。”兰芽剪断思绪,只打量地道起头处,问:“这地道并非只有一个入口。另外一个入口,就是你柜台后头的大柜子吧?”
二掌柜便狠狠一惊。
兰芽便也不再隐瞒,只将面颊隐入暗影去,挡住脸红:“……我曾,嗯,在里头当过狐仙。那时便觉脚下是空的。虽则中间隔了厚厚的棉被隔音,但是,嗯倘若动静足够大,柜壁传音,依旧能听出下头实则是空的。于是我便想到,下头怕有地道。”
二掌柜便笑了:“公子原来就是那晚的狐仙。”
兰芽又是想笑,又是感伤。
想笑是因为,二掌柜那晚明明做了那么多事,还装什么不知道;
感伤却是——事到如此,便不能再否认,那晚柜中的“周生”,亦是司夜染!
周生周生,庄周晓梦迷蝴蝶,不知蝶是自己,还是自己是蝶……便如两个“慕容”,不知他是慕容,还是“慕容”是他——他彼时已经提醒得这样明白,只是她没听懂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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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那些秘密
地下石窟,满坑满谷整齐码放的银箱,乍然目睹之下,兰芽也禁不住心潮澎湃。
这天下财富虽则都用银子计量,可是事实上想要搜集这些白花花的真银却太难。从大明建国,太祖皇帝以降便都对文臣充满了怀疑,于是即便俸禄也都只兑换成大明宝钞,而不给真正的银子。
而曾诚只有利用这天下间最赚钱的盐业,才能从盐商那里取得这白花花的银子……心血费尽,白银亦红。
二掌柜问:“倒不知,公子将如何运走这批银子?姚”
兰芽手抚石壁上的青苔:“若我没猜错,这地道应当是直通江边。所以这石壁才会这样潮湿,长满青苔。”
二掌柜含笑点头:“公子聪慧。”
兰芽的眼睛便忍不住又热了热,忍不住想起那晚走投无路之下,她与虎子在乌篷船上躲了一夜……那一夜水天银华、满船明月。
兰芽压抑着心跳:“我猜,地道出口已在城外,且出口处实则一直备着船只。这便将银两装船,连夜北上。愎”
二掌柜皱眉:“这笔银两数目不小,公子想运到何处去?”
兰芽又吸了口气:“由此北上,约一日航程,可见一座巨大的驿站。虽则名为驿站,可是据我看来那规模倒不啻为一座城池。四面城墙围拢,城门之上竟然还有箭楼……我说的那个地方,二掌柜想必也知晓吧?”
二掌柜闻言便是重重一惊:“不想,原来彼处也被公子知晓!”
二掌柜这般神色,兰芽便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为了打消二掌柜的疑虑,她便解释道:“二掌柜别担心,那是大人亲自带我去的。就是那城墙,亦是大人带我而上。”
兰芽再吸一口气,努力压住心内澎湃:“……在那城墙之上,我才有幸俯瞰到那座小城的全貌,看清形形色色的商旅。”兰芽偏头望二掌柜:“这笔银子虽则巨大,不宜整体运输得太远;不过却可以在那处驿站中转,由那数百商旅化整为零运走……便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了。”
二掌柜难得将他那肥厚的大眼皮全部睁开,瞪圆了眼睛盯住兰芽。
兰芽明白他惊惧何来,便叹了口气道:“……彼时我也不明白大人为何在那处等我。可是现下却是懂了。为何一处‘驿站’却规模与守备堪比城池,内里的行商又是人欢马叫,那般形形色色。于是我知,那处‘驿站’便是大人的一处秘密营盘;而那些化妆成商旅的,都是大人手下。”
二掌柜无言以对,只能躬身一礼:“公子睿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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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店的“旅客”都悄然起身,个个都是好手,那么些沉重的银箱被他们悄无声息地迅速搬空。
不用兰芽吩咐,那些“旅客”便训练有素地各自登上船只,值守押运。
立在江堤水岸,借满天明月目送船只扶摇北去,兰芽心下感慨万千。
背后听得沉重呼吸,兰芽便扭头,正瞧见卫隐一张脸绷得登紧,面色有些发白。
兰芽便笑了下,甩袖子打他一记:“现在才知道害怕,已是晚了。大人的这条‘贼船’,你已上了太久,下不去了。”
卫隐岂能不明白,所以才会这般心如死灰。
原本他身为锦衣卫旗官,也只循着例听命于身在紫府任职的司夜染,未觉有异。可是这一年多来相处下来,他才渐渐感觉不对。司夜染是大权在握的宦官,可是他做的事却并非全都是朝廷派遣的差事……此时瞧见这么多银子,联想到曾诚一案中失踪的大笔银两,他才胆战心惊起来。
可是正如兰公子所言,此时“下船”已经晚了。
兰芽也不多扰他,任由他自行熬过最初的这段挣扎。二掌柜躬身问:“这笔银子在客栈一直藏得滴水不漏,纵然大掌柜是仇夜雨的人,也都被小人们瞒过。公子可否见告,是如何猜到这笔银子就在小店?”
兰芽轻叹一声:“曾诚留下两幅彩画为线索,一幅为嫦娥奔月,一幅是牛郎织女。嫦娥奔月点中‘月桂’二字,牛郎织女却是极费笔墨烘托那棵大槐树。虽则牛郎织女的故事里也有槐荫树为媒,槐树出现在画面里也算常理,只是那幅画里的槐树未免太大、太喧宾夺主——我由此便知,那幅画里的槐树才是曾诚真正的线索所在。”
兰芽偏首道:“两幅画,嫦娥奔月既是‘上天’,那么与之对应,牛郎织女便该是‘入地’。且槐为‘守土之树’,槐字为木形,鬼音,取人死后身子入土,灵魂归祖庙之意,于是槐树自古以来多被种植在村口或者庙门前,以候望游子叶落归根、魂归故里……”
说到此处,兰芽不由心酸,便吸了吸鼻子:“曾诚大人便是借此来说,就算他死了,他的魂却依旧守护着埋在地下的这个秘密——我便想到,那笔银子必定是埋在地下。”
“还有,我此前两次来南京,只觉机缘巧合,邂逅诸多与‘月’有关的事物。无论是揽月楼、弦月楼、月桂楼,还是月船……都是月。唯独我住的悦来客栈与‘月’无关。可是后来我才忽然想
tang到‘悦’音何尝不同样也是‘月’?同样是月,却与别个迥然有异,便使得它反倒更加凸出。”
二掌柜听得心服口服,躬身施礼。
兰芽却红了脸:“掌柜别夸我,实则——这也不全是我自己猜到的。如果没有——如果没有大人的步步指点,我自己怕也想不到这些。”
她眯起眼,眼前的水天月色却化作那日黄昏,斜阳铺展城楼之上,有锦袍少年傲然而立,却只肯给她背影;待得她拾级而上,他幽幽凝视她道:“你还要我,等你多久?”
原来他是一直走在她前面,引着她带着她。
于是他彼时说过的一段话便总觉格外古怪,他与她解说为何选用“月船”为名,而不用“月槎”……他说纵然“槎”为仙舟,比船更有意境,可是听起来难免成了“越来越差”,多不好听。他彼时故意在“越来”之后略作停顿……
越来,悦来,月来……便是在那一刻,她才豁然省悟悦来客栈之重。
眼中燠热,兰芽深吸水边凉气忍住,偏首望二掌柜:“实则我也有一事向求掌柜解惑。”
二掌柜道:“公子请讲。”
兰芽便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算了,我还是不问了。本来不是什么大事,我自不该耿耿于怀。”
二掌柜察言观色,脑筋急转,忽地笑了:“公子既然不愿讲,不如叫小人猜猜?若是猜对了,也帮公子解惑;若猜错了,公子只当听小人讲了个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