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 (miss_苏)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miss_苏
- 入库:04.10
三阳颤得话都说不出来。兰芽叹息一声,亲自推着他,将他送出大门外。
回手,亲自将大门从里头闩严。
纵死,也别叫他们看见。
他们都是灵济宫的人,便好好继续留在灵济宫,不值得为了听兰轩这一场短短的缘分,便叫他们跟着左右为难。
左右为难的苦,她自己已咽得太多。
拖着沉重步伐,她走向房门去。隔着窗棂,映着灯火,他颀长的身影便印在窗纸上。
兰芽不由得停住脚步,伸出手去,沿着他的轮廓,凌空描画。
实则,多么希望今生与他的相遇,是以另外一种方式。若是,她便早就会将他记在笔端,而不是这般的,心肋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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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阳被推出大门去,还在哭。
初礼实在瞧不过去了,便甩廛柄敲了他脑壳一记:“你个榆木脑袋,就知道胡说!”
三阳捂着脑门:“小的怎胡说了?”
初礼着实忍不住要提点他一声:“你年纪还小,心窍未开,公公我便提点你一句:大人若真的要准备刑具,何必不要生麻绞成的绳子,干嘛要那比丝绸还要柔滑的软玉罗?”
三阳大惊:“那,那不是还有鞭子,还有鹿茸角么?”
初礼受不了了,伸脚踹他一记:“赶紧着跟咱家走吧!真好奇大人当初将你这颗榆木脑袋派进听兰轩来,究竟是不是来给兰公子解闷儿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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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走进房间去。
说不害怕也是假的,兰芽周身轻颤,手脚冰凉。
她尽力拖延步伐,只顾左右而言他:“大人以为,抄检怀仁府,究竟能不能如咱们所愿?”
司夜染转过身来,倒叫兰芽一惊。
他面上,竟然蒙着面纱!
只露出一双眼瞳,冷若冰封。
司夜染盯着他,缓缓道:“你将银子之事栽在怀仁身上,自然是好棋。你从前看的没错,怀仁府中待客用的椅袱用的都是上用的云锦,他府中奢华程度又令人咋舌。于是锦衣卫想要抄出上百万两银子,又有何难?”
只不过那银子并不是曾诚的那笔,只是怀仁自己贪墨的罢了。
兰芽轻轻闭上眼睛:“仅有云锦,尚且不足。毕竟云锦在南京织造,他身为南京守备,用些倒也有情可原。”
司夜染轻轻一哼:“自然不止云锦。锦衣卫还会查到龙袍、冕旒、甚至祭天告民的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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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你你你你
龙袍、冕旒、祭天告民的诏书……这些兰芽都想到了。当日月船手里提着的那个大包袱,里头装的当就是这些东西!
谋逆历来为最大之罪,只要怀仁府中抄检出这些东西,皇上是不分细分这有没有可能是旁人的构陷。总归,宁肯错杀,绝不枉纵。
兰芽忽地忍不住笑:“大人,小的也不知怎地,忽地在想:当年宁王府中抄出的这些物件儿,是不是也是大人搁进去的?而那年,大人不过才十三岁!”
司夜染眯起眼来:“兰公子,你又说得太远了。”
兰芽咯咯一笑,挑眸睨他:“大人没有否认,便是默认了。”
“大人,宁王到底哪里得罪了你,堂堂亲王竟然落得个改藩、抑郁而终的下场?让小的猜猜,难道说是宁王阻碍了大人的复仇大计?鹁”
司夜染目光骤冷。
兰芽却不管,一径甜笑:“还有这一回怀仁给大人当了替死鬼后,大人又将如何运用藏在月桂楼的账册,以及埋在悦来客栈下头的那笔银子,啊?”
司夜染微微吸口冷气,却缓缓挑起唇角。
“你竟,都猜到了!”
兰芽笑得宛若醉酒,身子略略趔趄:“猜到账册和银子的下落并不难,难的是,我猜不中大人的心思。大人你好歹回答小的一句:你到底要如何用那账册和银子,啊?是不是用那账册去要挟所有私获盐引的官员、巨商、船帮,将他们的力量都收归到大人麾下;继而再用那一笔银子招兵买马,祸乱这大明江山?”
兰芽疲惫摇头:“原本,这笔银子我想留给慕容,助他北归。可是后来我发现他用心不纯,我担心他亦是想借这笔银子为乱大明,我便自毁给他的承诺,没将银子的下落告诉他。可是我发现我可能还是错了,原来这笔银子回了大人手里来,大人还是要用它来祸乱大明!”
兰芽狠狠咬唇:“……我明知道,这一回若救了大人,就等于为虎作伥;纵非本愿,却也成了大人的同党。”
“而大人素知我爹爹秉性,明白小的必不会坐视大人为乱,所以大人今晚才想好了要杀了小的灭口,是不是?”
司夜染眸中冷色渐褪,轻哼了一声:“说得倒也有理。”
“那大人便是承认了?!”兰芽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大人果真是要,因大藤峡旧恨而报复朝廷?”
司夜染淡色的眸子里涌起串串流光:“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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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便去!
已然如此,又有何惧?
兰芽一步一步走近他,一步一步不由得盯住他的面纱看。
她看惯了慕容戴面纱,这一回却是头一回见司夜染也戴面纱。
面纱是为了遮住面容,可是面纱实则却又最最考验人的面容。只因面纱虽遮住大半面颊,却遮不住面颊轮廓,以她这样画画儿的人看来,便更能分辨出那面容轮廓的美丑、鼻梁是否高挺、颧骨是否秀颀;还有那一双独独露在外头的眼睛,是否能传情达意、动人心魄。
慕容自然能。于是即便他几乎每一回都是以面纱对着她,她也并不觉得无礼,反倒更觉心动。
却没想到,此一刻,心沉到谷底时,面对初次戴上面纱的司夜染,她竟然也——心下怦然难抑。
更让她惊诧的是……为何?为何?
房间再大又有多大?两人相隔再远,还有多远?司夜染一伸手便捉住了她,将他带到眼前。
房中的灯不亮,宛若月光一般朦胧氤氲。这般望过去,便更能看清纯白面纱之下他的轮廓,反倒看不清他露在外头的眼睛。
司夜染垂眸凝注她迷蒙的眸子,低柔道:“……当日在怀仁府中,你认出月船就是我,便是凭着我下颌的一段线条。彼时夕阳西下,余晖渐黯,你便避开了我五官的伪装,只盯紧了我面颊的轮廓。旁人都被瞒过,你却用你画者的眼睛,瞧出了我的破绽。”
兰芽轻轻一颤:“是!人纵伪装,面上可以凭面具遮掩。但是无论那面具是皮制,抑或牛骨胶、鱼鳔胶塑形干燥而成,为了逼真却必须轻薄,才能与面颊完美贴合。再伪装也无法尽数遮掩掉面颊真实的轮廓去。”
“更何况,彼时月船贴过小的面颊,小的感知月船面颊冰冷,不似人温;还有……”兰芽说到此处,轻轻闭了闭眼睛:“还有月船临去一吻,唇却克制着,只轻轻贴上来。可是,我却还是感受到了唇上的粘腻。”
兰芽悄然叹息,抬眼望他:“我便断定,他面上唇上便都是做了伪装。”
兰芽盯住他的面纱:“大人出身紫府,从年幼起便独自行走天下,侦缉办案。瞒过紫府,瞒过宁王,甚至要瞒过北元,必定精于伪装,才得保自身。月船的伪装已臻化境,骗过了南京上下大小官员去,那么此时大人又何必戴上这块面纱?面纱原本是最愚蠢的伪装罢了!”
“是么?”司夜染不急不忙,缓缓收紧手臂,将兰芽牵入他怀中。
那
tang力道绵密,看似不重,兰芽却挣脱不开。便仿佛毒蛛吐丝,蛛丝柔韧,猎物只能束手就擒。
兰芽终是跌入他怀中。他盯着她的眼睛,耐心道:“我倒不赞同。面纱虽然是最简单的伪装,可是有时却又最奏效。尤其是对着聪明人,胜算便更大。”
“为什么?”
兰芽身子跌入他怀中,神思更仿佛被他牵引进了一个迷宫。从她第一眼看见他戴着面纱,从她影影绰绰看清他的轮廓,从他刻意重提认出月船破绽之事……她的心思便不由自主被他牵引,走入他早安排好的方向。
“只因为聪明人往往臆想大开,自以为是。他们会自行想象面纱遮住的部分,将自己的臆想拼凑上去,把眼前人重塑成他们自己想象中的模样——他们更在乎他们自己的臆想,反倒忽略了眼睛能看见的现实。他们总以为眼见未必为真,只以为他们聪明的脑袋想出来的才是真的。”
兰芽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自然知道。”
司夜染轻挑唇角,薄幸地冷笑:“你若当真从未想过,当日在怀仁府,你我要去赴宴时,你便不会在月光廊下对我说出那句话~”
兰芽登时心魂俱颤——原来就连这个最最细微的试探,也没能逃过他去?
“大人说的什么话?小的不记得。更听不明白!”她拼了,一径否认。
司夜染手腕用力,将她贴于身上,垂眸俯视,四目紧紧对视。
“你说:人同此命,自当同甘共苦。”
兰芽狠狠一闭眼,整个身子已然簌簌颤抖。
他竟然都听明白了,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