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妖冶,美人图 (miss_苏)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miss_苏
- 入库:04.10
他声若冰山飘雪,寒峭而至:“兰公子,这一回可称了你的心愿了!”
两旁大汉将军已然将他压伏于地,他朝上明净抬眼,道:“谢主隆恩。”
张敏一甩廛尾:“还不快带下去!”
大汉将军毫不客气,将司夜染拖行于地。地面墁铺的金砖,光滑如镜,司夜染一身锦袍滑行其上,毫无阻滞。
只是那锦缎与金砖摩擦的声响,却让人忍不住地心悸。
兰芽闭住眼,忽地不敢看。
幸好须臾便去了,他竟然由始至终都没喊过一声冤。倘若他肯喊一声的话,凭着这么多年皇上对他的宠幸,是不是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皇帝没扭头望过去,只盯着兰芽:“……兰长随,你说小六死了,不过又多了一个曾诚。这,究竟何意?”
.
大殿里没了司夜染,兰芽反倒一丝怯意都没了。她仰起头来望向皇帝,嗓音清亮道:“曾诚,南京户部尚书,独揽堪合盐引之大权。获罪下狱,却诡死狱中。敢问圣上,曾诚死了,谁最开心?”
“奴婢斗胆说:最开心之人绝非皇上,绝非普天之下等着盐吃的百姓,亦绝非朝堂之上想要革除盐弊的大臣!最开心的人,只有那些真正贪赃枉法之人!”
“同样,此番司大人不过是去南京为皇上采办,却招致沿途所有地方官员的联名参劾——不是参劾不对,只是这参劾却未免来得太快、又心口太齐!”
兰芽冷笑了声:“想来,是那些人太想让司大人早点死了吧!”
.
从辰时入宫,到兰芽出宫,竟然已是午后。
中间张敏几次提醒皇帝,说该用膳了,皇帝竟然也没要。只让御厨房送了几样点心果子,皇
tang帝亲手从几个盘子里拣出几块来,拢在一个碟子里,让张敏端给兰芽。一对君臣,竟然就这样隔着御案,吃着同样儿的点心,垫补着混过了午膳。
点心都好吃,当中一两样竟然还是兰芽小时候儿在家里吃过的。
那时候爹爹是文华殿大学士,掌管皇上每月一次的经筵。也就是爹爹带着翰林院那些大儒,连同每一届新入翰林院的那些状元、进士们,一同给皇上讲课。因此师生情分,皇帝那时候极为敬重爹爹,于是时不常便会在晚饭的时候儿,忽地有内侍骑快马拎着食盒来送御膳,说是皇上用膳的时候又想到了岳大人,便亲自赏赐了几道菜、几样点心,说让岳卿家好好补养身子。
皇宫里出来的东西,端非家里厨子的手艺可比。每次东西不多,爹自己也舍不得吃,就都给了孩子们。兄嫂也都只瞧瞧,便都夹进了她的盘子里。
她是画画儿的人,最爱色香味俱佳的饮馔,便喜欢得什么似的。
自从家门遭诛,她从不敢想,有生之年还能再吃上一回从前与爹爹、家人共席时品尝过的御赐……
那几块点心,兰芽几乎是和着眼泪吞下去的。没吃出什么味儿来,口中尽是泪水咸涩。
吃完了,也说完了话,皇帝这才心满意足伸了个懒腰道:“准你所奏。下去吧,朕也累了,要歇晌了。”
没想到,皇帝竟然准奏……她腿脚早已跪麻了,从老虎洞钻出乾清宫,脚步便有些虚软,宛如云里雾里。
.
出了宫门,行在宫墙夹道里,忽地听见一个清冷冷的嗓音呼道:“你站下!”
是个女子的嗓音,清冷干脆。
兰芽便立住吗,扭头回望。一排庑房柱子旁闪出一个丽装女子来。
兰芽凝眸一望,便认出来了。
正是昭德宫那位掌事的大宫女梅影。
当日因梅影亲手给她验过身,已然知道兰芽身为女儿的秘密,于是兰芽面对梅影,心下未免有些失措。
兰芽拱了拱手:“敢问梅影姑娘叫的是我么?”
“就是你!”梅影走过来,目光警惕逡巡,染了蔻丹的红甲却已将手里的绢子几乎刺碎了:“兰公子,我早听说了你在御前说的那些混账话!”
兰芽一皱眉,回想当时大殿中,曾共有几人。
且不说司夜染,当时除了皇帝、张敏、她之外……还有几个殿内殿外当值的大汉将军。
兰芽便一笑:“我刚出乾清宫,没想到梅影姑娘却这么快知道了。”
梅影骄矜一哂:“那又有何难!这宫里宫外的事,没有不第一时间传进咱们昭德宫的;既然娘娘知道了,我便也自然知道了。兰公子,这宫里宫外的事,你不知道的可还多着。”
兰芽心下想,怕是御前就那么几个人里,便有人去向贵妃报告的。
甚至也有可能,就是那个跟在皇上身边最受宠信的张敏……
兰芽便提了一口气问:“梅影姑娘有何见教?”
“见教?”梅影一声冷哼:“见教谈不上,我也没那个心思提点你什么。你行差踏错了,又关我何事?我只是要来告诉你一句:倘若六哥有个三长两短,我必饶不了你!”
六哥?
是了,是司夜染。
兰芽疲惫笑笑:“受教了。”
梅影伸手砰地一把攥住兰芽衣襟,目光宛若被屋檐挡住的斜阳暮光一般兜头照脸地压下来:“……若被司礼监知道你是女儿身,你便死定了。”
兰芽轻轻闭上眼睛:“不过我却相信姑娘定然不会乱说出去的。就算是为了司大人,姑娘也会谨守秘密,否则大人便难免再受牵连。”
梅影一把推开她,兰芽身高比不上梅影,便被推了个趔趄。
梅影盯着兰芽的眼睛:“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你究竟为什么埋伏在六哥身边……我只看六哥安危。你若有违,我必第一个要你的命!”
.
紫府。
仇夜雨搓着手掌,等待消息。
外头一个档头急匆匆奔进来,凑在仇夜雨耳边道:“皇上钦裁:将司夜染圈了,禁足在宫里。没说开禁期限!”
仇夜雨一拍掌心:“好极了!”
他亲自急匆匆走进公孙寒房间去,将消息报告了,掩不住喜色道:“咱们终于可以放开手脚了!”
公孙寒却没喜形于色,反倒追着仇夜雨,将皇上统共都说了什么话,前前后后地问清楚了。
仇夜雨看出不对劲,便问:“老爷,怎了?”
公孙寒望着仇夜雨:“皇上为什么将司夜染圈禁在宫里?若当真治罪,或者是该交付给司礼监,由司礼监交付给咱们;要么也是要下到刑部去……什么时候儿,宫里也成的监房了?”
仇夜雨仔细想了想:“倒也不难理解。司夜染终究是在宫里长大的,皇上将他关在宫里,方便看押,也方便皇上随时亲自审问
。”
公孙寒闭目想了想:“……不过,这里头倒也藏着一桩好事:看来皇上终于对他的身份,起了疑了。”
仇夜雨听着有些糊涂:“司夜染的身份?爹您说的是……?”
公孙寒摇了摇头:“你不必问了,将来若你真能继承我的位子,你便自然可以知道。这是紫府的最高机密的任务,只有紫府督主才可知内情。”
“总之,盯紧南京,盯紧江南那班公卿士庶。”
公孙寒也担心仇夜雨听不懂,便抬眼来紧盯了他一眼:“若此役成就,为父便有理由向皇上举荐你坐我这个督主之位。就算是怀恩,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仇夜雨这句倒是听懂了,欣喜叉手:“爹爹放心!”
望着仇夜雨走向外去的背影,渐渐与夕阳目光融为一体,公孙寒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资质,终究是差了一点。
只是可惜,当初他想从内书堂“夜”字辈这帮孩子里挑一个的时候,资质最好的司夜染早已是昭德宫的人了。无奈之下他才选了这个稍逊一筹的仇夜雨。只是这个孩子,阴冷有余,城府不足。
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
兰芽还没到灵济宫门口,便被贾鲁飞马拦下。
贾鲁在万安府里便听说了消息。身为内阁首辅,万安的消息也来得极快。当听说皇上将司夜染扣押在宫里,不准出宫之后,贾鲁便不顾万安的拦阻,飞马朝兰芽的路线驰来。
贾鲁钻进马车,一把攥住兰芽的手臂:“到底出了什么事?”
此时,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剩下贾鲁。兰芽眼圈儿一红:“没想到那班贪官手脚更快!原本大人详细记录了沿途官员行贿的证据,可是还没等大人进宫面圣,那些人就倒打一耙,抢先递送奏本,联合参劾大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一节贾鲁从万安那里听说了,可是兰芽又不在内阁和司礼监,她如何得知?
兰芽咬牙:“我借口跟皇上讨论画儿,到御案旁去给皇上点指,实则是借机翻开了皇上案上的奏本……我便都看见了。”
而那时,司夜染尚未奉召入宫。他若进宫来再说什么有证据在手,已然晚了。那些官员抢先奏本参劾,说根本是他强行索要,而他们自己是被迫不得已而为之……司夜染若再提那些记录,便只会让皇帝疑心加重。
三人成虎,何况那是沿途所有官员!司夜染纵有一张嘴,又说得过谁?
兰芽恨道:“我亦瞧见了那些奏本上的批红!如此便知,怕是司礼监与紫府,与那些人也是沆瀣一气,趁机想联手置我们大人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