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极冷,姑姑为我系上披风,“众人都在等你,还是回去吧。”
“姑姑,一开始,我就不该等的是吗?”我问她,良久等不到回答。
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这个下午,我为他想过各种迟到的缘由,为他开罪,却从不敢信,他会不来。
这是我的生辰啊!今天我整整十七岁了,可是对他而言,也不过普普通通的一天,心碎遍地。
以茶代酒,山果素菜为宴,我们几人团座,也许是茶水品不出美酒的滋味,也许是没有歌舞怡情,我们的欢聚,总是没有滋味,我不想笑,也笑不出来,不过半个时辰,便匆匆散去,各自安睡。
我记得我是睡不着的,夜里的崇华寺不知哪里来的狂风暴雨,啪啦啪啦响个不停,可是不知何时入睡,直睡到日上三竿,我才终于醒来。
☆、150 更深露重刀光现
这是一个极真实的梦,门窗大开,狂风夹着雨水,霎时间灌了进来,我隐约中看见了隐隐刀光,又恍惚着有许多人向着屋子而来,连雨水中行进的步伐声都声声可闻,我想要躲避,也挪不动身子,想要呼喊,却哑了嗓子,尤记得柔亦就睡在我的身侧,却睡得深沉,第一柄飞刀出手,我亲眼看着它瞬间逼近,却有人,挡在我身前。
在刺耳的打斗声里,我昏昏睡去,梦中再无知觉。
我从不知自己会睡得这样沉,醒来的时候柔亦还睡着,我心里真是奇怪,“这丫头如今也是越来越懒了。”
开门时并没有雨过初晴的清新味道,反而有淡淡的腥味,虽然极其微弱,却刺鼻的难闻,不知窗台下哪里窜出的人影,越过院墙就要逃离,我猛然惊觉,狂追出去,而那院墙下只余一滩血迹,再无人影。
“是谁?我都看到你了!你快出来!”
“你出来!别躲着!”
无人应答,只有枝叶婆娑,清风拂过。
“难不成,昨夜的事情,并非是梦?”我返回屋子,我榻前,俨然一滩血迹。
“姑姑,姑姑。”我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她,可是她和柔亦一般,睡得深沉,任我怎样推囊,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小路子是个太监,一直睡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厨房里,许是因为这破烂,所以迷烟不曾把他到样深沉,我的疾呼惊醒了他,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出来,“主子不要急,确定咱们无事就好,把门窗打开,通了风,也就好了。”
小路子对昨夜之事,也毫无记忆,若不是我榻前的血迹和今早所见的男子,我似乎也会以为,这是一个寻常的噩梦,感谢那场大雨,冲刷了那些人罪恶,不至于掀起轩然大波。
“这件事,还是不宜叫人知道的好,”姑姑醒来后便提及保密,“太子爷尚且不能顾及,若是打草惊蛇,便更不好了,其他不提,杀人灭口也是常有的。”
我点头表示赞同,可是看着那摊血迹,始终心有余悸,“姑姑,这事,会是谁做的?”
她冷笑,“余碧晨的孩子,快要出世了吧?”
我懂了,她如今圣*优渥,一旦孩子降生,更是母凭子贵,而再怎么贵重,也及不上太子妃的正宫之位,若是我死在崇华寺,深山老林,山贼野兽,怎样,也怪不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身上。
我笑的无奈,“怀着孩子,还惦记着这个位置。也难为她。”
从前我为了不同这些姑子打交道,挑了最偏的一处小院住着,反倒给这些歹人有机可乘,姑姑不动声色的同觉敏师傅提及我一心向佛的事,不动声色的,我们四个搬去了后殿旁的一所院落,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我一直以为,离开后宫,也便躲开了纷争,皇后的不悦,余碧晨的逼迫,还有文璃的绕指柔情,逃开我所不愿见的一切。
盛暑天里,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寒冷,而也是今天,我才知道,有些事情,避无可避。
我活着,于别人,就是威胁。
☆、151 白玉冠的主人
柔亦这丫头少女情怀未去,总是对我打探那男子的消息,我笑而不语,避而不提。
我没有再追寻那男子的下落,我自然知道是他救了我,也感激他的恩情,只是他不愿见我,必然有他的打算,若有缘自会再见。
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心,也许他,一直在我身边,那夜里旁的我不能辨识,可是一抹幽香,我还是记得住,我也确信,这味道我是嗅到过得,只怪皇城人人熏香,闻得多了,也无法分清是哪个人的气味。
搬回后殿我们更是多做防范,吃穿用度,一一都要验看,一日三餐,也绝不假手于人,我除却功课,足不出户,学着弹琴识谱,也乐在其中,一应事务,皆是姑姑打理。
皇后病重接肘而至,旨意传来的时候我手里的琴谱一个晃神就掉在地上,“什么?母后病重?”
“太子妃潜心祝祷,只是皇后娘娘回天乏术,实在是抗不过今秋了,皇上的旨意,已经叫几位公主回来陪伴,太子妃也早日回宫,打点一切为好。”来人递上一枚纯洁无暇的白玉冠带,这是上次之事后我同宇文傛约定的,无论何事,他都要将随身物件带来一样,好确保消息无错,也确保我的安全,“这是几位皇子加冠时宫里特制,太子爷便是这只,太子妃请验看。”
白玉冠带?加冠特制?
我记得,宇文棠的,是一块紫玉,那么白玉便是宇文傛,那么,静川画中的男子,就是戴着白玉冠的宇文傛?
那时他还不是太子,那时,他是戴着加冠礼时的白玉冠的!所以静川绣的福袋里,才抱着一丝希冀,才放入那张纸条,也是天意,被我察觉。
反反复复,一遍一遍的看过,我确信就是这块,万无一失。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按下心头谜题破解的欢喜不提,叫他回去传信,“本宫收拾打点也需时候,请转告父皇,明日一早便上路起行,必然不耽搁回宫侍奉母后。”
“那明日回宫依仗护卫便在山下等候,有劳太子妃。”那侍从言毕,便要赶在天黑前回宫复命,一行人匆匆离去。
“柔亦,我要出去见一个人,你们不要跟着。”我抱着装白玉冠的锦盒出门,静川,无论你有怎样的秘密,今日,我也要刨出一个深坑来。
火急火燎的侍从并不知这一路来的埋伏,我也不知这一路上有什么不对,我们实在轻敌,不曾想余碧晨从未打算叫我有命回宫,崇华山与我逃跑方便,自然于她下手,也有利的多,她的亲兵护卫,已经在这山上等了太久,等来一个风雨夜,而今日,终于等来我这头落网的小兽。
桃林已经结果,小小翠翠的果子挂了满树,如同一颗颗西域进贡来的葡萄,我还没有见过这样小的桃子,偷偷摘了一颗进嘴,才咬破一颗小口,那酸爽真的不敢相信,我吐着口水一路到茅屋,离得近的时候,听见净月的读书声,“蓼蓼者莪,匪莪伊蒿。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
这恐怕是我为数不多可以背下来的诗,《诗经》小雅的一篇,《蓼莪》讲诉父母恩情,静川的才能,怕是不输文璃吧。
☆、152 响彻耳畔贯穿心脏
轻叩柴扉,读书的声音停下,“姐姐,是谁呢?”
“你安静读书,我去看看。”脚步声由远及近,吱呀一声,大门打开,静川的脸色平静,仿佛一早料到是我,“太子妃明天要走,所以今天前来道别的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静川师父请借一步讲话。”这些儿女情长,我还是不愿意净月知晓,可是静川倒是不介意,“无妨,屋子里还算敞亮,请——”
我自己找了椅子坐下,净月一双眼睛往我身上瞟来瞟去,小嘴巴嘟嘟囔囔,光看表情就知道不会说我什么好话,我做个鬼脸吓得她手里的笔都打了冷颤,心里笑的乐不得,小孩子原来这样好玩的。
“太子妃此来怕不是取笑的。”静川同我对坐,依旧冷如冰铁。
“有一物拿来同静川师父分享。”我递上锦盒,“这物件,怕是师父比我都熟络。”
白玉冠静静躺在锦盒之内,静川只看一眼,便已经晶莹了双目,手指颤抖着,几乎都要打翻锦盒,她摩挲着,一寸一寸,不愿放开,哽咽着呢喃,“是他的,是他的。”
净月不晓得她姐姐为何哭的这样伤心,小手捂上去为静川擦拭眼泪,被她一把搂住,“室宜,你看,这就是你爹的白玉冠,你要记得。”
室宜?你爹?是师姐妹相称这么多年的静川静月,原来是母女身份?还是静月的父亲是宇文傛,而静川,不过是抚养她长大的人呢?
未及我想下去,呼啸而来的尖锐响声刺痛我的耳膜,只一瞬,静川重重的将我推到在地,只是一抬头的功夫,那柄羽箭正中她的胸膛,鲜血溢出,静月吓得惊呼,“姐姐,姐姐,你怎么了?”
是谁?是谁又要取我的性命?我来不及思量,捂着她的嘴一把抱起,把她藏到*塌后面,我立刻回来扶住静川,把她也拖到可以掩藏的地方去,“你坚持一下,会有人救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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