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是个四十几岁的半老头,闻言看了一眼那边因着他这一吼停下斗殴的那几个人,再次大声道:“这样啊,你们家姑娘还是不用下来了。年轻人打个架很正常,姑娘家劝架就不正常了!”
聂书瑶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她也挑了帘子下了车。
马车停了,斗殴的人也罢手了,那本来飞扬的尘土也慢慢地落了下来。
她下车后也狠狠地瞪了一眼大嗓门车夫,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雨芹,我们去看看。这作坊可有着我的三分利呢,打架可不行,说不定哪时就把我这三分利打没了。”
“哼!”雨芹再瞪车夫,忙快走几步跟上。
她们走远后,车夫这才叹了一口气,安抚好马也跟了上去。
那打架的人看到她过来后,下意识地后退几步,将一个十四五岁的黑瘦少年拱了出来。
这少年长得精瘦精瘦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脸上都是煤灰,只是两个晶亮的眼睛来回转着。
聂书瑶走到近前,问道:“你们为什么打架?”
其它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由一个稍稍年长的走出来说:“这小子偷了我们管事的银子,我们看不惯就出手教训他一下,顺带着要回银子。大冬天的有个活干不容易,我们可不想因为这小子的事被赶回家。”
聂书瑶又看向那个精瘦少年,用着探究眼光上下打量他。看此少年的眼神清澈,虽有唳气却不像那种偷鸡摸狗之辈。
“我没偷!他们冤枉人!”精瘦少年用力地吼了起来。
聂书瑶皱眉,怎么这会看他的眼神好像对自己充满敌意啊,问道:“你们是一个村的?”
此言一出,几个少年马上看向她,齐声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聂书瑶笑道。
看着一众少年面露疑惑,她解释道:“其实这很容易猜。不是说,不想因为这小子的事被赶回家吗?说明他跟你们是认识的,出门在外做工往往都是以一个村为聚点,他不好大家也都认为你们也不好,这就是连带效应。”
连带效应是什么少年们不知道,但他们是一个村的这是说对了。
“姑娘你走吧,不要多管闲事了,省得被这小子坏了名声。”先前那位年长的少年道。
黑瘦少年马上反驳:“我没偷,就没偷!你们凭什么说我偷了?”
聂书瑶看着他问:“你叫什么?”
“连你也认为是我偷的吗?”少年梗着脖子道。
聂书瑶面色微寒地瞥了他一眼,“是与不是,待查过才知。就现在而言,我没觉得你是贼。”
在她的眼神下,少年低下了头,小声道:“二炮,我叫二炮。”
“你呢?”聂书瑶看向那位大一点的少年。
“狗,狗剩。”
“你?”她看向狗剩的左边,问。
“大炮。”
聂书瑶挑挑眉,“你跟他是兄弟?”
大炮忙摆手道:“不,不是。我娘说,那年我们村里的山开荒,县衙给了我们一些火药,第一声响时我就出生了。那声音像炮仗,他们就给我取名叫大炮了!”
聂书瑶跟雨芹莞尔,看向二炮问:“你是第二声响出生的?”
二炮撇撇嘴,极不情愿地点头,“嗯。”
随之,聂书瑶看向狗剩的右边那个少年。
少年道:“二楞子。”
聂书瑶“噗嗤”一声笑,这声二楞子让她想起了宋云飞的小厮楞子,那楞子虽叫这个名,可真不是个楞的。
四人都觉得很不好意思,他们出来做工长了也知道自己的名字不咋地,可他们乡下人取名都这样。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你们都是一个村的不相互帮助,反而互相掐架,这可不好。”聂书瑶冷声道。
二炮咬牙道:“今天一早我刚来作坊江管事就看我的眼神不对,还问我昨天什么时候走的。我昨天是跟大家一起回村的,可是他看我眼神就像看贼一样。嘴里还嘟囔着什么‘奇怪了,没人拿,我那钱袋怎么不见了’的话。更可恨的是他是看着我说的,从那以后大伙看我的眼神就不对了。”
狗剩接着说:“大伙不止是看他的眼神不对,连带着我们也被当贼看。中午吃饭的时候没人跟我们站一块儿,你说憋不憋屈?我们仨可是良民,偷鸡摸狗的事从来不做,天地良心!”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砰砰响,大炮跟二楞子也点头附合,“我们也是!”
二炮听他们这么说再次气急,“你们是良民,那我就不是良民了?我二炮也从不偷鸡摸狗。”
这时狗剩嘿嘿道:“这可就难说了,听说你替你老娘赶车时,偷了主家小姐的玉扇才被赶出来的呢。人家江管事这样怀疑也没错!”
“瞎说!我没偷主家小姐的玉扇,是他们冤枉我跟我娘的!”说到这里二炮眼睛又红了,手已握成了拳,眼看着就要冲上前去再次干架。
聂书瑶忙道:“停!停!刚才不说了吗?是非曲直待查过了再说,凭空猜忌可不是君子所为!”
四人再次低下了头,她又道:“狗剩啊,你们听过疑邻盗斧的故事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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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澄清
听到这话雨芹当即笑出了声,她想起了当初自己还在大牢中时,小姐跟春柳说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聂书瑶听到这笑声,再看眼前的四个楞头小子,一看便知他们没听过这故事。
“雨芹啊,给他们讲讲什么是疑邻盗斧。”
雨芹跟虎头这半年来的识字功课可一直都没落下,又加上两人肯努力,他们是真学到了不少知识。
“是,小姐!”雨芹笑道,这个故事她听说过。
“从前啊,有户人家丢了一把斧子,就觉得隔壁的那人很像贼……。”
伴着雨芹清脆的声音,这故事也飘进了在场之人的耳朵。
故事讲完后,二炮首先抬头道:“听到了吗?你们就是那个隔壁的人。说不定江管事的钱袋子就是他粗心忘记放哪儿了呢!”
狗剩几人本就不确定二炮是不是手不干净,现在又听了这个故事,也都觉得自己是故事中的隔壁的人,四人也就好一阵无语。
正在这时,聂书瑶听到有人来了,扭头一看是江毅还有刚才的车夫。
江毅一袭深青衣衫,走在这萧索的冬日让人眼前一亮,加上他身材欣长,步伐稳健有力,被风吹起的墨发飞扬,一种信服的感觉便油然而生。
聂书瑶微微一笑,这人光从外表来看着实是人中龙凤,怪不得江婉儿盯得那么紧呢!
“聂姑娘,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江毅轻声问,他跟江小罗来到作坊后发现后面的她还没到,便出来看看。
聂书瑶知道,这蜂窝煤作坊里也有他的一成干股,若是与某些江湖中人打交道的话还得他出面。
“是有一点小事。不过这也不算什么事。”她笑道。
江毅点头道:“嗯,姑娘说不算什么事那定不是什么事。”
二炮却因这两句又烦躁起来,抬头大叫道:“什么叫不算什么事?我被人冤枉不是事吗?对你们这些有钱人来说肯定不是事。可对我就不同了!”
几人皱紧眉没有说话,可那车夫却是上前一步。安抚道:“二炮,你就消停点吧!不为你的同村想,你也得为你娘着想一点啊。”
二炮听到这话眼圈立即红了,看向车夫,感激道:“三叔,原来那赶车的真是你啊,怪不得我听声音耳熟呢。”
车夫嘿嘿笑着点头,不好意思地看向聂书瑶。
聂书瑶嘴角扯了个原来如此的笑容。怪不得这位大叔刚才劝她不要来管闲事用那么大的声呢,敢情这是在跟二炮示警啊。
江毅看了看聂书瑶,说道:“有什么事先回作坊再说吧,站在这里吹北风也不是个事。”
“好!”聂书瑶看着那四个半天小伙子,说道:“你们先跟我回作坊,是不是疑邻盗斧我们一起去查。”
四个互相地看了看,虽然聂书瑶跟他们差不多大,但表现出来的气度却让他们感到心服,也都点头应下。
这里离作坊也没几步远了,众人就走着进入作坊。
一入作坊便看到江小罗那张笑脸。在他身边还有一位穿着比较好的矮胖中年人,虽然衣料看上去不错,但也还是沾着煤灰。脸上也是灰扑扑的。
这让聂书瑶对那管事的不满降了几分,从以上这两点来看,这管事虽然有爱怀疑人的缺点却也是个实干的。
江小罗笑道:“聂姑娘怎么掉队了呢,外面多冷呀,快,里面请。”
作坊内的工人正热火朝天的干着,四周摆了两个大炉子,屋内的温度就比较舒适了。
一行人进入管事的房间,江小罗又问:“这几个是?”
聂书瑶这才将管事把二炮认作贼的事说了出来。
江管事听到后面色难看。刚才他看到二炮跟着就知道这事跟他有关,他觉得这姑娘在打他的脸。
江小罗是知道聂书瑶的本事的。看着江管事道:“老江啊,你是我们江家的老人了。你什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聂姑娘这么说是因为你的钱袋有着落了,她在为你找钱袋呢,还不快把当时的情况说说!”
聂书瑶看着江小罗点头,他这话说得好,连消带打的就把江管事稳住了,不愧是从小就出来做生意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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