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绮罗笑着端着茶杯,正想说些夫妻恩爱的吉祥话,却在看见薛严眼眸瞬间,脑子里忽然浮现出些许残破画面,双手一颤杯子应声而碎,接着诧异的盯着地上的碎瓷片,自己今日这是怎么了?霍灏轩立即起身,将脸色苍白的她揽着往后退了几步坐下,担忧的问道:“绮罗,没事吧?”
“没事……”连忙摇了摇头,脑中的画面瞬间消失。
而全屋里的其他人都疑惑的看着她,不知这是被吓着了,还是手滑没拿住?这敬茶碎杯在民俗中非常不吉利。霍菡嫣心头微怔,看着薛少宸如今一副深沉的目光,悄悄往他身旁靠了靠,极力的安抚着。心底却暗自诧异,大嫂这些日子也不是没见到薛少宸,怎么今日会如此失态?莫非……大嫂想起了什么?!
“碎碎平安,碎碎平安。”霍王妃虽不知为何会出这种情况,也连忙过来打着圆场,吩咐再送一杯上来。“最近绮罗总睡不安宁,大概是晃了神。”
民俗什么的,不过是图个吉利,哪有那么多禁忌。
薛严装似无事的再次举杯,朝着如今正忐忑的阮绮罗颔首,恭敬的唤道:“大嫂,请喝茶。”
这次顺利的敬完茶,霍灏轩便将以绮罗身子不适,扶了回去休息。霍菡嫣带着薛严往听雨阁走去,这新婚夫妇回门,是不得同房同住的,而霍王府只有听雨阁还空着。
“夫君,你说大嫂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本来今日回门,自己最担心的是薛少宸。绮罗曾是他的暗卫,如今却变成大嫂,担心他心里有坎过不了,没曾想此番他倒是表现得毫无异常,反而是大嫂有些奇怪。
☆、58
“不知。”薛严看着走廊两侧,蔓延至墙角的素心腊梅,挂起不甚在意的笑容:“你在担心什么?就算她当真记起什么,又能如何?她如今不但贵为霍王世子妃,更怀有麒麟,莫非还会念着那不见天日的地宫?”
霍菡嫣微怔之后,豁然一笑,暗自嗔笑,莫非自己真如他所说,越来越傻了?
午间一家人用膳,倒是其乐融融,除却柳意茹仍旧留在云台水榭,不愿出来之外。最近也不知她是怎么了?性子越发的沉默,整日不是练字,便是弹琴,要不就对着不知名的地方发呆。阮绮罗虽然时不时的也会前去看她,可大抵是性子上的差异,除却关心之言也少有谈心。霍王妃也犯难,不觉喟叹。看着不停给菡嫣夹菜,并一副纵容的薛严,内心欢喜之余,也念着得赶紧给意茹也找个称心如意的,也许能让她多几分归属感。
天色渐沉,阮绮罗身子略显不适,时时恶心。霍王妃便让霍灏轩早些陪她回去歇息,今日也确实把她累坏了。孕妇的这些毛病,霍王妃可是过来人。
“若你有孕之时,定要少宸多陪着,省得整日胡思乱想。”霍王妃想起自己怀灏轩时,那些‘奇思妙想’,可把霍王折腾得够呛。如今想来都让自己不禁讪笑。一时发脾气,一时又粘人,还爱哭……
霍菡嫣见母妃一副认真的模样,顿时脸红低头,“母妃,现在还早呢~~”想着前两日那滚烫的……耳根顿时发红延伸到脖子。
“最多不过也几个月之事。”就薛少宸如此疼爱菡嫣的劲头,可见成婚这两日定是折腾,搞不好现在腹中已经有了。
霍王府素来简单,不比国公府后院盘根错节,这阵子王爷已不止一次担心菡嫣嫁过去会不习惯,或者被那魏国公明里暗里的排挤。白皙素手端起茶杯掀开杯盖,拨弄着茶叶。“国公定然对你们的婚事,有所微词。但你切记得万万不可发郡主脾气,也莫要与府中的姨娘多做纠缠。”
霍菡嫣微微皱眉,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只是颔首答道:是。
谁知霍王妃的话并未说完,将茶杯放置在唇边,轻啄一口后放下,“明日回去之时,将踏雪轩里的鞭子也一并带去。”
“……”霍菡嫣疑惑抬头,母妃让自己把鞭子带去的意思是……能忍则忍,若是遇着忍不了之事,便毋庸多言,直接动手。不过母妃不是从不赞成动用武力的吗?
“母妃?”
霍王妃可不会直接点明,王爷的原话是:若是敢欺负我宝贝女儿,我管他是什么魏国公,照打!咳嗽两声,继而笑着支些别的招。“若是不痛快便和少宸开口,莫要憋在心里,徒增不快不说,还容易胡思乱想,最终伤了夫妻之情。”
这些年她见过的例子也不少,多少夫妻开始时如何海誓山盟,最后却劳燕分飞,更多的便是在这些芝麻绿豆的小事上,活活磨灭了所有情分。
踏雪轩中,素言整理完床铺,打算将窗户关上,虽然屋里烧着炭炉,可晚风吹进来还是凉飕飕的。可是却看见自家郡主,就这么傻愣愣的盯着窗外的院墙上,那从花园里伸出枝头来的黄色腊梅,掩唇笑着。“郡主这般痴痴的看着听雨阁的方向,莫不是想郡马爷了?”
“瞎说,才没有。”不过才两个时辰未见,她……才不会想!
可是自己这般看着院墙出神又是怎么回事?明明白日还想着这两天被闹腾得全身酸疼,趁此机会休息一下正好。可此刻临近子时,却毫无睡意,心思早已不知飞到哪儿去了。
“当真没有?”正在此时,屋外忽然传来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似乎微微叹息,又似乎饱含笑意。
霍菡嫣身形猛地一震,激动得不顾此时衣衫单薄,站起身将大门打开。不出意外的看着院中紫衣人影,漆黑的院子被在灯笼烛火照的有些朦胧。可灯笼之下那人却唇角浅笑,惑人无比。
这一刻,不知怎的,仿佛有羽毛拨弄心扉,竟让她难以自持,上前两步扑在他怀中。素言见此情形,悄然对他们福了下身,也不等回应,径自打开偏房角门走出去。她知道今夜郡主肯定是无需自己守夜了~~
“你……怎么进来的?”霍菡嫣听见素言打开门栓离去的声音,又看着锁上的院门,不禁疑惑的问道。
薛严低沉一笑,双臂紧扣,让身后的披风紧紧包裹着她的身子,“自然是……芙蓉秀深宅,花客翻墙来。”
翻墙?
“……怎么我没听见声音呢?”方才真的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啊!莫非他的功夫还能高到这种程度,不看地形也可纵身无息?
薛严将她拦腰抱起,脚一蹬将房门合上,一边走向床榻,一边轻声笑道:“翻得多了,自然就会有经验的。”
听到这话,霍菡嫣便皱眉,“什么叫翻得多了?”莫非他以前也翻过不成?!假意嗔怪的抬起头说道:“你还翻过哪家的墙?窃过哪家的香啊?”
“只菡嫣一人的墙,为夫都翻爬不易,还能翻到哪儿去?”又有何处是值得他不顾形象,夜半翻墙的?
可只有这一次,自己敢发出声音;也只有这一次,她就这么冲出来紧紧的抱着他,仿佛穿透阴霾的光束。“你及笄那日,凌江羽在门外的院子里,送了你一只白玉兔子,你欣喜万分抱着他。”
那一幕曾经常在他心底浮现再浮现,仿佛将他的心戳成密密麻麻的血窟窿才肯罢休。“那时我便想,什么时候你会这么抱着我?”
薛少宸这么说,她倒是隐隐的记起来。及笄之前,自己曾经养过一只白兔,可是大约是太过喜爱它,整日喂它食物,终于有一日它僵硬的躺在院子里,再无气息。难过得自己好几日郁郁不乐。后来凌江羽用上好的白玉雕刻了一只娇憨可爱的兔子,在及笄之日送与自己,当时倒颇为感动。可是后来那兔子不知怎的不翼而飞……
“你当时把兔子拿走了?”如今除此之外,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薛严倒是坦诚,直接点头,将她置于床上躺下,自己坐在床沿,“看着便让人心生厌恶,自然要砸得稀巴烂才解气。”光线恰巧遮去了他眼中不易察觉的狠辣。
“你——自己不送东西,反正砸别人的,还真有本事?”霍菡嫣凝视背光的那人,不辨神色,便佯装蹙眉冷哼。
虽然当初就算他送了,也难逃被自己丢进荷花池的命运,可是现在听着他年少胡闹的旧事,还是不自觉的不满。
薛严也不在多言,俯身而下,手掌轻挥床帘慢慢掉下来,挡去一室的旖旎。
薛严以为自己熟练生巧,定不会被察觉。谁知今日正好被回院的霍王瞅见,莫不是霍王妃在身侧将他拦住,他非要上去抽他两鞭子不可!
和自己拼酒,居然装醉!这装醉也就罢了!竟然醉到翻他女儿的院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新婚燕尔,都是这般。”霍王妃含笑将他哄回院子,再让侍女将参汤端上来。“王爷又何必生气呢?”况且以薛少宸的性子,他不翻墙才是怪事。
霍王怒哼一声,“也不怕亏空了身子。”
“有你这么说女婿的吗?”霍王妃皱眉坐下,将参汤端到他面前。“年轻的时候,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霍王有些尴尬,接过参汤一饮而尽。何止是年轻的时候,若现在菀月不让自己进门,还不是一样……不过这可不能说,否则以后怎么教育小辈们。
“现下绮罗有了身孕,菡嫣也有了自己的幸福。”霍王妃将考虑了很久的事情拿出来与霍王商量,“我想着,待意茹有了归属,咱们便向皇上告老,离了帝都,过几年逍遥自在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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