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给您摸花露。”绣橘动作利落的将花露涂抹在她的脸上。
绣萍则是从小箱笼里翻找出常服,给水清漪换上。上下打量一圈,满意的颔首:“世子妃即使脂粉未施,依旧清美动人,保管世子爷看直了眼。”
水清漪斜睨了她一眼,而后将目光落在铜镜中亭亭玉立的女子身上。白皙光洁的肌肤,如蛋白一般嫩滑。一双凤眸似雨后的河流,水波流动泛着缕缕烟丝,妩媚而勾人。
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苦笑。容貌若是能留住一个人,那她也不会重来。况且,玉媚兮的容貌并不在她之下。
看着床榻上的大红锦被,红的刺目。别开了双眼,恰好看到他穿着雪白的丝绸中衣出来。墨发湿答答的垂落在胸口,湿了胸前的衣襟,隐约可见他微敞胸口的锁骨。
锁骨。
水清漪两眼盯着他的锁骨,被长发洇湿的衣裳映衬得他清隽飘逸的身姿,略有些香艳。
“面未吃完,肚子不饿?”长孙华锦凑近了她,清淡的睨了眼桌子上的面。“不合胃口?”
幽冷暗香袭来,水清漪后退了一步,稳住了心神。即使他沐浴之后,身上依旧染着淡淡的清雅酒香。不浓烈刺鼻,倒是有些好闻。
水渍随着他的倾身,落在她的手背上。“头发要记得擦干。”水清漪下意识的拿着挂在屏风上的锦帕给他擦拭,忽而,感觉到他微微僵挺的背脊,手上动作一顿。
抬眸,撞进他如泼墨的眸子,深沉似海。此刻,里面蕴藏着丝丝的笑痕。大约是饮了些许的酒水,漆黑透亮的眸子似裹了一层冰晶,才能这样清晰的看见他瞳仁里自己的倒影。甚至,连她的神情都那样的清晰。
娇嗔的盯着他,俨然失了防备。
水清漪心中陡然一惊,慌忙别开了视线。大约是因为与前世相隔不是很久,对他极为的熟悉,熟悉到不用刻意去想着与他保持距离,便会不由自主的想着和他还是生活在一起的夫妻。
所以,才会这样自然的做着妻子该做的事情。
紧了紧手指,将锦帕塞在他冰凉的手心,局促的盯着桌上的点心:“没有胃口。”顿了顿,牵强的一笑:“现在倒是有些饿了。”顺势走到桌前,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拿着桌上的一块糕点,放在嘴里轻咬一口,食不知味。突然心里觉得很烦躁,即使她再不愿,再不甘,都已经嫁到了王府,难不成与他形同陌路?这是不可能!
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很累。
他对她做过的许多不可原谅的事,都发生在了前世。这一世,他是无辜,不该得到这样的对待,因为他要做的事情,眼下并没有发生,对他是有些不公平!
但是就这样算了,心里的那道坎,显然是过不去。
谁能够保证,今后他不会走前世的路?
而她又再次的重蹈覆辙?
长孙华锦眼底的笑意渐渐的褪去,目光沉沉的凝视着她。眉头微微的一蹙,望着手中的锦帕,她方才的动作,极为的熟练,似乎已经这样做了千百次。可不过一瞬,她便产生了抗拒。
仿佛她下意识间是贴近她,而当她理智的时候,却不断的想要推离他!
目光瞬息万变,自妆台上拿着一个盒子,递给她,嗓音低沉:“这是渔村里的人送给你的新婚贺礼。”
渔村?
水清漪微微一怔,手中的糕点捏碎,指尖竟有些微微的发抖。“他们……都没死?”
长孙华锦眼底闪过一抹暗芒:“有人与你说渔民被烧死了?”
水清漪抿紧了唇,半晌,点了点头:“嗯。”
长孙华锦目光一紧,沉默了许久,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村子里许多人,即使封口,他们住在那里便会受到威胁。”
水清漪明白他的意思,他怕渔民受到皇贵妃的要挟,危及性命,便将人移走,制造一场火灾,掩人耳目。
可李亦尘却并未与她透露分毫,反倒说他的双腿被毁,是因为渔村的一场火灾,他为了逃生才残废!
之后他虽说他的腿是中毒残废,逃生的那一段是因为骗皇贵妃,但事后她询问渔村的事情,他说人的确都被烧死了!
他为何要这样做?
看着手中的锦盒,水清漪恍然大悟。长孙华锦的性子沉闷,饶是有误会也不会去主动解释。倘若不是因着渔民送的贺礼,恐怕终其一生,她都要误以为是他一把火烧了一百多条人命。
可就算是如此,又怎样?
指尖那一细微的红点,终究是他欺骗她的印证。
蓦地,水清漪骤然抬起头来,紧紧的抓住心里头一闪而过的念头。艰难的询问道:“你身有寒毒?”
长孙华锦面色微变,沉吟了良久,才颔首。
水清漪苦笑,不想要再问下去。可一想到渔村的事,因着她听到的片面之词,并没有询问清楚而制造误会。或许,这里头同样有不为人知的事。
“蛊……你的寒毒,它对你无用?”终究,水清漪问了出来。
长孙华锦眼底闪过诧异,这是她没有吃解药?
“有。”长孙华锦眸光微闪,眼底染着笑意,流转着点点的辉芒,似夜空上璀璨的星光,明亮耀眼。
水清漪心中一震,看着自己的手,喃喃的说道:“不可能,既然如此,为何那个大夫说蛊虫死了?”
长孙华锦眼底的寒芒一闪而逝,在她的身侧坐下,直视着她说道:“可有人用针封了你的心脉?”
水清漪迷茫的望着他,皱紧了眉头。“他用针扎了这几个地方。”将老叟针扎的地方,一一指给他看。
忽而,手腕一凉。水清漪下意识的朝后缩,却被他给按住。洁白的手腕上,光滑柔嫩,丝毫看不出针眼。
“无妨,日后莫要轻信了他人。”长孙华锦将她轻轻的拥在怀中,轻叹道:“可是因着这些事,你对我有极深的偏见?”
水清漪缓缓的摇头,这些她并未放在心上。前世的那些事,都耗尽了她的心力,哪有力气再多增仇怨?只是与他的间隙越发的深不可补罢了。
轻轻的挣扎了一下,他的臂膀力度大了几分。水清漪心知挣不开,索性也就不再挣扎,顺势靠在他的怀中。他的气息并不陌生,依旧那样的熟悉,带着淡雅的竹香。唯一不同的是,怀抱似乎不那样的冰冷,冷的没有一丝的人气。感觉到自己的身躯,在他的怀中,渐渐的回暖,疲倦的阖上眼,心想就这样吧。
前世之事,便如过眼云烟,不再深究。
今世,她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守住自己的心,眼睛放明亮一些,努力的让自己强大,而不走上前尘旧路。
他虽然利用她,能覆灭了她。却也能助她,在羽翼未丰前,纳在他的羽翼下,旁人动她也要斟酌一二,许多事情做起来,也方便许多。
就好比大夫人,她并不爱水守正,却依旧嫁给他,过了十几年。
相敬如宾,互利互惠,也未尝不可?
“我会做好一个妻子。”
良久,水清漪才轻声道。
简短的一句话,轻如飘渺,似烟云一般风一吹便散了。可长孙华锦却清晰的听进耳里,落在心头。
这一刻,不管她是何心态,都足以令他动容。不想深究她话里更深一层的含义,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角。
“吃下去。”
水清漪看着他手心那一粒碧玉的药丸,微微一怔。在他眼底深藏宠溺的视线下,迟疑了片刻,终究是吃了下去。
长孙华锦环着她的手更紧了,轻叹了一声:“你还是不信我。”
水清漪微扯着嘴角,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最如何也说不出口,那样违背心意的话,在他的面前终究是无法说出半个字。这或许就是花千绝与他的不同,在花千绝面前,她能轻而易举的撒谎,可在他面前不行。
对上他那漆亮的眸子,她就仿佛是一个琉璃做的人一般,真假一看就知。
“我尽量……”
长孙华锦却打断了她的话:“夜深了,该就寝。”
水清漪点了点头,被他牵引着上了床榻。一沾床,便如布偶一般,僵硬的躺着动也不敢动一下。
长孙华锦似乎瞧出了她的紧张,侧身将她拥入怀中。手搭在她的腰间,在腰侧软肉处一点,水清漪浑身一颤,紧绷的身子便松懈了下来。
霎时,脸色通红。
长孙华锦莞尔道:“僵着你不舒服。”
水清漪伸手掐了他腰际一下,瞪了他一眼。却惹来他一阵低沉的笑声:“不紧张了?”
闻言,水清漪推开他的怀抱,转身背对着他。
长孙华锦却紧紧的箍住她的腰肢,不动分毫,微微垂头,薄唇便抵在她光洁的额上。将她香软的身子紧贴在胸前,薄凉的唇顺着额头、鼻梁一直蜿蜒而下,落在她的红唇上。
水清漪眼睫一颤,伸手推开他。手腕被他抓着,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鼻息间,水清漪心头一跳。便见他手指微动,帷帐垂落,屋子里的灯火也瞬间熄灭。
长孙华锦将她的手放在面具上,解下面具,搁置在床头。
漆黑的屋子里,水清漪只朦胧的看着他菱角分明的侧脸,在这漆黑的夜色中,依旧那样的俊美。似乎,又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柔和。不期然的,脑子里闪过他俊美如神邸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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