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漪眉梢染了丝笑意,曲夫人倒是有些个心眼,莫怪曲明峰放心她!
曲家与王府的事情使曲夫人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没有随水清漪一道去厨房。而是让丫鬟与绣橘对换,指引着水清漪去了厨房。
国寺厨房有地窖,玉芝被关押在地窖里。
“世子妃,劳烦您与奴婢一道去地窖。”丫鬟塞了一袋银子给看守厨房的师傅,瞧着四下无人,打开了地窖木板,利落的顺着木梯子下去。
水清漪不曾犹豫,紧跟着下了地窖。砰的一声,师傅将木板盖严实。丫鬟从袖中掏出一颗夜明珠照明,走到堆满番薯的墙角,扒拉开稻草,捆绑倒在地上的玉芝映入水清漪的眼帘。白净的脸上并没有伤痕,嘴角却有明显的血污,怕是被动刑受了内伤。
“世子妃,地窖有一条暗道,通向玉妃居住的屋子。”丫鬟蹲下身子给玉芝松绑,从怀中掏出梳子与银钗,利落的替玉芝绾发。
收惙好了之后,上下端详了玉芝一眼,瞧着没有露出任何的破绽,笑道:“倒是标致的人儿,倒是可惜了!”
玉芝眼底布满了恐惧,经过一夜的折磨,她自然知晓那句‘可惜’是何意。
“你只管配合就是,我放你活着离开,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水清漪睥睨着玉芝,抚弄着手腕上的玉镯道:“你母亲桂妈妈是王妃的乳母,一辈子对王妃忠心耿耿,你亲眼瞧见了最后落得怎样的下场!王妃丝毫不顾念你母亲伺候她的情谊,险些毁了你这张脸儿!我知你是个聪明人,知晓什么选择对你最有利!”
玉芝眸光闪烁,她阿娘对王妃忠心耿耿,王妃为了自保将她的阿娘推了出去。虽然明着是替阿娘照应她,才将她提拔到王妃身前伺候,可却时常讨不得好。今儿个若是没有帮着水清漪,就算她带着功劳回王府,怕是王妃也不会信任她!而若是投靠了水清漪,将事情办成,她便成了自由身,不用过着卑躬屈膝的低贱生活。
可是……
“我们一家子都是王府家生子,除非我死,否则如何能够自由?”玉芝不傻,她的卖身契还在王妃的手里头!
水清漪从袖中掏出薄薄的一张纸,在玉芝的眼前轻飘飘的一闪而过。
玉芝脸色大变:“怎得在你手中?”
“我忘了告诉你,王妃昨夜里怒急攻心,今儿个病倒了。为了平息王府与曲府的恩怨,将你的卖身契交给我转交给曲府。”水清漪摇了摇手中的卖身契:“我不是非你不可,但我喜欢你的机灵,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玉芝脸色灰白,王妃将她的卖身契给曲府,就是让她做替死鬼!这样的事情,王妃做的不是一次两次,由不得她不信!何况,她们的卖身契,王妃都是锁在匣子里,钥匙贴身放着。若是没有她的口令,水清漪又怎得拿得到卖身契?
信与不信,在心底打着拉锯战!
“世子妃,她靠得住么?”曲夫人的丫鬟适时开口道。
见状,玉芝心一横,咬牙道:“玉芝铭记世子妃的恩情。”跪在地上磕了头。
这就是同意了!
水清漪却是没有唤她起身,反倒是寻了一块干净的稻草墩子坐下。
玉芝咬紧唇瓣,心底闪过挣扎,支吾道:“奴婢伺候王妃不久,知晓的并不多,只是从母亲的口中得知了一些消息。王妃每月固定的去一封信到皇宫,并且秘密的进宫,从来都没有断过。奇怪的是每年中秋节,王妃都会独自去小树林里烧纸钱,回来都是双眼通红,三日不见客。”
“等等!”水清漪拧紧了眉头,打断了玉芝的话,询问道:“最近一两月,王妃依旧秘密进宫?”
玉芝颔首。
水清漪心中了然,王妃是见国师,而不是玉媚兮!若是这两个月王妃不曾进宫,那么极有可能是见玉媚兮。可玉媚兮被贬,根本就没有必要进宫!
至于中秋节烧纸钱……若是祭拜逝世的亲人,也是只有在鬼节。蓦地,心念如电,水清漪醍醐灌顶,穆雪国国破之日,便是中秋佳节!
她之前只是根据龙珏提供的消息,猜忌玉媚兮极有可能是穆雪国的遗孤。而如今看来,怕是王妃了!
“王妃为何对世子爷冷漠,却对二公子极好?”水清漪问出心底的疑问,有一个念头,在心底欲破尘而出。
“奴婢不知。”玉芝怕水清漪误以为她有所隐瞒,慌忙道:“阿娘曾说过世子爷去了王妃的屋子,王妃都会命人将世子爷走过的地儿洒上粗盐,并将他坐过的垫褥撤去烧毁。瞧着世子爷的背影,就像是看着仇人一样。”
仇人……
水清漪骤然收紧了手中的锦帕,王妃是穆雪国的遗孤,身份必定是一国公主。而当年静安王少年成名,便是因为他带兵攻破了穆雪国的城池,这简直就是血海深仇!
王妃为了报仇,隐而不发,日日与仇人共枕眠,却不能得报大仇,心中夜夜被仇恨腐蚀,又如何能疼爱得了与仇人生下的孩子?
她呢?
她开始的目地与王妃又有什么两样?
“世子妃,奴婢其余都不知,知晓的全都说了!”玉芝诚惶诚恐的看着水清漪,生怕她觉得她没有了利用价值,将她给灭口!
水清漪冷笑了一声,幸而玉芝自小不是在王妃身旁长大,对王妃并没有多深厚的主仆情谊,才让她得到有用的消息。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何王妃能够面不改色的对长孙华锦下毒手!
心头酸涩,若是如此,他何其的无辜?承受上一辈人的罪孽!
“行了!”水清漪将手中一封信递给玉芝,叮嘱了她几句,便示意曲夫人的丫鬟领着玉芝去玉妃的屋子。
而王府竹园内,长孙华锦眸光忽明忽暗的盯着桌子上的锦盒。那抹淡雅馨香,是他寻了十几年而不得的药物。如今,这样轻而易举的便到了他的手中。
阮馨以成大事者,当断情绝义,莫为儿女情断了前程为由给他种下断情蛊。
摊开手掌,干净宽厚的手心纹路清晰分明,一颗晶莹剔透的药丸如水滴子一般,躺在他的手心。
嘴角泛着一抹冷笑,福祸相依。
阮馨解了他的断情蛊,怕是有后招等着。
“世子爷,无双公子来了!”常德听闻自家主子说王妃送来了解药,立即去请无双,生怕药丸上动了手脚。
无双检查了药丸,微松的眉宇骤然一紧,细细的为长孙华锦把脉,如墨挥成的浓眉似要拧成麻花。
长孙华锦眼睫一眨,慵懒的微掀眼皮睨了无双一眼,淡漠的说道:“是祸。”略微薄凉的语气,丝毫不见起伏,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是祸!”无双将药丸掷在锦盒,嗓音幽冷森寒:“你寒毒入肺腑苟延残喘不死,得感激那毒妇给你种了断情蛊。你要解了,必定会祸及性命。”
☆、第一百一十一章 休书
天空中漂浮着白云,丝丝缕缕的阳光如流水一般,悄然倾泻进在这寂静冷凝的屋中。薄薄的金芒如晨雾在空中弥漫浮动,化却了长孙华锦周身萦绕的冷漠气息,温润如玉。
手指捻着药丸,漆黑清亮的眸子里泛着繁冗复杂的情绪。嘴角弯弧勾勒着淡淡的讥讽,她防患于未然,却误打误撞,使他得以苟延残喘,存活于世。
“这样罢!”长孙华锦眉宇间染着淡淡的清愁,轻荡的云袖,皎白如云。秀逸清隽的身姿,临窗而立。高洁如遗世独立的霜白之花,沧桑寂寥。
生死有命,他早已看透,度之身外。
如今却心有所牵系,这样离去,难免惋惜留有遗憾。胜在她对他并没有生情,便不会徒增伤怀。
无双双眸闪耀着幽蓝的火光,仿佛森然地狱之火,冷笑道:“你实在好命!本就命该早绝,到如今却是命不该绝!倘若那毒妇知晓她的多虑多疑,让你求得了救命药,怕是又要寝食难安!”
长孙华锦澄澈如湖泊的眸子里,无波无澜,无悲无喜。
并不是他全然无动于衷,而是想了二十几年,念了二十几年,就在他放弃了所有的生机,听天由命之时。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一夕间全都出现,恍若置身梦中。
内心的喜悦,仿佛波涛撞击着岩石,汹涌澎湃。这种情愫对他太过陌生,不知该如何表达。待他面庞微动,这种激动的情绪已然平息,笑意未绽而敛。
无双却是恨不能搅浑了他平静的双眸,掀起波澜。唇角翕动,终究是压下了这个冲动。“我手中有寒毒解药,可你寒毒已深,即使有解药,以我一人之力也并没有多少把握。京中怕是不太平,你拖着这副残躯恐怕也护不了那女人。趁着京中不曾变天,你今日便随我去长留山。”
常德一听长孙华锦有救,脸上的寒冰皲裂,咧嘴一笑:“属下这就去准备!”直接无视了长孙华锦。
长孙华锦悠然长叹,对常青道:“将常生唤来留在王府。”
“遵命!”常青几个起落,消失在王府。
——
水清漪给了玉芝一袋银子,将她给放了。暗中命人监视玉妃,与曲夫人一道回城。
回到王府,方一下马车,水清漪莫名的心悸,右眼皮子跳个不停。抚着心口,喃喃低语道:“左眼跳喜,右眼跳灾。
眸光微微黯淡,竭力的回想着近来会有什么大事发生,却如何也想不到头绪。今生随着她的行事作风,早已脱离了前世的轨迹。对于未来之事,她全然预料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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