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恨的是王府擅作主张替曲家将聘礼归还给镇国公府,这亲事黄了,相爷这边难以交差,适才急匆匆的赶来。
权相坐着没动,端端望着眼前茶汤里沉浮的茶叶,空气中流转着一抹诡异的气息。
气氛紧绷,曲明峰额头上渗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看了看权相,沉声道:“相爷,阮馨她遣人说属下是您的走狗,您的女儿都只是嫁做他人续弦,属下的女儿能嫁进王府,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行了!”权相将茶杯重重搁在桌上,厉声喝道。此时脸上的表情不甚严厉,却极有震慑力。
曲明峰噤若寒蝉,不敢再多嘴。心里懊恼得恨不能甩自个几嘴巴子,明知权夜雪是权相心里的禁忌,偏生哪壶不开提哪壶!
权相扫了曲明峰一眼,淡淡的说道:“王府权势滔天,在帝京谁人能盖其锋芒?进宫觐见皇上,都免去行跪拜之礼,气焰如此嚣狂,不将尔等放进眼底也在情理之中。”话虽是如此说,眼底却是布满了阴霾。
曲明峰心一沉,权相这是要避其锋芒?又觉哪里不对,权相素来便与王府不和,虽然是新晋权贵,却深得太后器重。当年协助太后将乱党清除,暗中收复了一些势力,顺道将自己人安插进朝堂。只府中根基不如王府深厚,势力却是旗鼓相当。
想通此节,曲明峰单膝跪在权相面前:“盛极必衰!王府早已是太后喉中刺,只是苦无王府把柄,适才迟迟未能动手。据属下所知,王府并非固若金汤。”脸上云开雾散的露出一抹笑。
“哦?”权相眼底精芒闪烁。
“玉妃。”
权相微微一怔,眯了眯眼,不动声色:“说说看。”
“玉妃是以静安王妃侄女的名义送进宫,实则是她安插进后宫的眼线。可静安王妃千算万算,没有预料到玉媚兮是个有野心的人。被她捧到高处,便生出了不甘的心思,不想这一辈子受制于人。适才暗中与相爷您合作,想要跳脱王妃的掣肘。可惜是个蠢物,不善谋略。依仗着有您与王妃撑腰,又有皇帝的宠爱,便目中无人,将太后得罪狠了,适才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话里头不无可惜,只是玉媚兮能够背叛王妃,又怎得不会对他们阳奉阴违呢?幸好她腹中的孩子未能保住,否则一朝羽翼丰满,怕是他们的劲敌。
“她如今对王妃是一颗废棋,对我们却还是有用的棋子,只要利用得当,王府湮灭不过吹灰之力。”曲明峰眼底闪过一抹狠绝。
“她有何利用价值?”难道玉媚兮的身份另有隐情?
“王府收留穆雪国皇室遗孤,罪当如何?”曲明峰直起身来,意味深长的说道。
权相眼底精光一闪,眸子里霎时风云涌动,低沉的笑了几声。捻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此事莫急,须得慢慢筹谋!”
……
烟雨楼
水清漪坐在一叶扁舟上,纤纤素手在水里贪凉,随着扁舟游行,激起小小的水浪,溅在她皓白的手臂上,如珠如玉。
“你还是这么喜欢玩水。”李亦尘盘腿坐在她的对面,目光温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你为何避着我不见?”话里带着一丝感伤。
“我若避你不见,今日便不会赴约。”水清漪淡淡的说道,冰凉的水驱散了心底的燥热,一阵沁心的凉。舒服的喟叹了一声,倘若这里不是人来人往,她想像以往在海边一样,褪掉鞋袜将双腿搁在水里。
心念如电,水清漪记起了在云景山的温泉池。她见四下无人,便褪掉了鞋袜将双脚浸泡在泉水里嬉戏,最后却是将病发作的长孙华锦踢得吐了血。
柳眉微拧,心乱如麻。她刻意避开不去想他,却满心满脑都是他的身影。
昨日在二房的那番话,给她带来了冲击。他从小便被人下毒谋害,却没有想到王妃更为的阴毒无情,早早的便给他下了绝子药!是这样,所以前世他不喜与她亲热?她哀求着要替他生一个孩子,他没有答应。被她逼迫到无奈,适才将另一个男人推到了她的床榻之上?
手慢慢的揪紧胸口的衣襟,里面犹如针扎,细细密密的疼痛朝四肢百骸蔓延。
“你已经不如当初,还是莫要贪凉。”李亦尘掏出一方锦帕,递至水清漪的跟前。见她走神,脸色苍白。目光微敛,轻轻的替她拭去她手臂上的水珠。
水清漪侧身避开,顾自抽出腰间的锦帕,匆匆抹去水渍。“今日你寻我来有何事?”
“衣儿,你对我是否有误解?”李亦尘思索了良久,轻叹道:“你我几年的情谊,竟是抵不过她对你的几面之缘?让你这般不信我?”
水清漪看着眼前清隽秀逸的男子,如邻家大哥哥一样平易近人。可这一切的表象,是他伪装出来。即使被他骗了,可在渔村的那些年,到底是他救济了她。
若是没有他的出手相救,便没有如今的生活。或许,她早已不在了人世。
“我不是当初的百衣,你也不是以前的你。我们少见为好,我感激着你的救命之恩。这份恩情,日后你若有所求,我力所能及之处,必定会帮助你!”水清漪脸色清淡,没有了初见时的热忱。
李亦尘感觉到她的淡漠疏离,眸光微微黯淡:“珮儿嫁给我会害了她,镇西侯世子会好好待她。”
水清漪知道萧珮嫁给郑一鸣是最好的选择,可李亦尘既然知晓他不能给萧珮幸福,又为何要毁她清白,让她在夫家难以做人?
“珮儿已经嫁做人妇,过得极好。”水清漪很欣慰,目前二人过得很和睦。虽然时有争吵,却不过是小打小闹。
李亦尘点了点头,目光悠扬的望着河岸延绵起伏的高山,怀念着当年在渔村浩瀚的大海。而今,正如她所言,都回不去了!
“他……待你可好?”李亦尘眷念的看着她熟悉的眉眼,搁在腿上的手,渐渐的收紧。良久,似讥似讽的说道:“你比以往丰腴了一些,想来他待你不错。”说罢,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浅笑道:“这是火莲果。”
水清漪目光平静无波的盯着锦盒,当日他胁迫长孙华锦,可长孙华锦并没有拿走火莲果而娶了她。她并不认为李亦尘会看在往日的交情,轻易的将火莲果给她,必定是有所求。
“我拿着也无用,你得到这个也破费了一些心神,自个留着罢。”水清漪起身,清风吹拂着她身上的轻纱飞扬,立在这碧水晴天下,清绝如莲。
李亦尘眼底闪过幽光,并不勉强她,摇曳着竹篙靠岸。
水清漪回到王府,太阳西下,如血残阳笼罩着府邸,散发着灼灼红光。
王府近日来比较平静,长孙仪醒来,脾气格外的暴戾。王妃全副心思围绕着他,今夜曲家小姐便会抬进门,长孙仪总算是消停了一些。
“世子妃,今日贤王与你说什么了?”绣橘瞧着水清漪气色不佳,脸色苍白,忧心问道。眼见着到了竹园,打起门帘。
水清漪进屋,看到长孙华锦靠在屏风处,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
拧紧眉头,水清漪走过去,看着他脸色苍白如纸,唇泛着淡淡的乌紫,握上他的手透骨的凉。心中一沉,伸手去拿他手中的瓷瓶。长孙华锦率先一步收纳袖中,轻声道:“回来了?快些去洗漱,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水清漪一动不动,执拗的盯着他。
长孙华锦伸手抚上她的眉眼,清澈透亮的眸子里,蕴含着倔强。轻轻叹了口气,冷硬的面容柔和了几分:“老毛病犯了,无妨。”舒展的眉宇紧皱,抿紧了唇。
水清漪几乎是靠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他胸腔震动,便知他在隐忍着咳嗽。不由分说的握着他的手,伸手去摸他的内袋。
长孙华锦手指微动,水清漪握紧了他的手指,瞪了他一眼。
长孙华锦无奈的放弃了躲闪,手扶着屏风站立。
水清漪打开瓷瓶,嗅了嗅,清雅药香与她上回在书房拿到的药丸是一样的。目光微闪,摇晃了一下瓷瓶,里面没有几粒药,盖上塞子,放回他的袖中:“当真无碍?可要唤无双来瞧一瞧?”
长孙华锦摇首:“无双方才回京,在药房钻研丹药,不见人。”
水清漪点了点头:“你身子不适,多休息为好。等你好了,在带我出去。”
长孙华锦美如清辉的眸子闪过一抹流光,手指拂过她略有些潮湿的袖摆,清雅笑道:“今日是赏莲节,百姓请荷花仙,整个长安街都点满了莲花灯,极为热闹。”
水清漪一怔,莫怪回来时,许多人都提着莲花灯。
二人用完晚膳,便乘坐着马车去了长安街。
长安街灯火通明,人头攒动。
水清漪掀开帘子,看着拥挤的人群:“马车进不去,我们在这下马车。”
长孙华锦看着她回眸浅笑,潋滟生辉。喧嚣非凡的长安街都似失了色彩,独她一人风华灼灼。
“你快下来!”水清漪站在挂着宫灯的树下,催促着长孙华锦。小心翼翼的避开来往的人群,生怕被冲散了。
长孙华锦含笑的走到她的身旁,一道道声浪涌起,扎堆的人群朝他们这边涌来。长孙华锦将她护在身前,轻声道:“我们来的刚刚好,现在请荷花仙。许多女子将愿望装进锦囊,扔在荷花仙身上,来年荷花节前便会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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