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人精似的,看一向有主意的二奶奶不声不响的站到二太太身后,她瞥了眼姚蒋氏,见老太太脸上风平浪静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瞥了眼廖嬷嬷,廖嬷嬷收到眼风回了个无妨,大奶奶便收起心来抱着诚哥儿站在了大太太身后。
“将才我仿佛听到诚哥儿哭了几嗓子,是怎么回事?”姚蒋氏对这个嫡孙媳妇的活络眼神自是注意到了,这么一问显是敲打之意。
大奶奶怨大太太作怪,自己不得已让儿子受痛,忙扯了个由头回道:“回祖母,诚哥儿正出牙怪痛的,总要哭上两三声,孙媳这都愁坏了。”
姚蒋氏便吩咐廖嬷嬷将诚哥儿抱到她怀里,又哄了几声,将身上的一个翡翠玉禅给了诚哥儿拿手上玩,一边道:“这次为着老身的寿辰,老二媳妇和老五媳妇都带着孩子们赶回来给我祝寿,这是你们的孝心,老身受着。”
二太太和五太太都站都来道不敢,五太太更是笑道:“娘这是折煞我们了,给您祝寿是我们的孝道,可惜五哥请不了假回不来,嘱咐我必定要给老太太多磕几个头当做给您的孝心呢!”
想起最为疼爱的小儿子,姚蒋氏真心实意的笑了。对五太太和颜悦色道:“难为你们山长水远的从京城回来。就要快过年,老大媳妇辛苦些,替老二和老五媳妇多看看还有什么要添加的,这回你们就在老宅安顿下来。孩子们也都大了,姚氏家学过完年就要开学。望你们多用心督促小子们读书,缺什么的直管找你大嫂子要,可不准亏了我的孙子们。”
这话犹如一记重磅砸下,二太太和五太太是面面相觑,她们都随夫在任上风风光光的作官家夫人,又没有婆母在头上压着,这下好了,回了老宅来,老太太不放人回夫君身边,那还了得?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到底姚蒋氏积威甚重,两人确是不敢争取,皆应是。
大太太顿时有了危机感,这下子五房媳妇齐全,身份上只有自己是白身,大老爷在读书上不霁,就是庶务也管得不甚好,唯在女色上头是十足的有劲头。大太太往姜氏身上瞥了眼,这事怕是跟三房脱不了干系。
四太太对于姚蒋氏要留下二太太和五太太,她是庶媳,姨娘傅氏早就去逝了,这几房嫡媳哪一个是省油的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一闪而过,依然垂着头,盯着手上的帕子仿佛要瞧出个洞来。
而姜氏听到姚蒋氏的吩咐,自是联想到了娘家这次的祸事。将五房的儿女和媳妇都拘在老宅,这等于是在防备着事态的发生朝着不可测的方向而做出的动作,连一向精明的老太爷都有这保全之心,想是这次姜家难逃大难。姜氏又受了重打击,脸色灰败,眼神呆滞。
姚蒋氏将几房媳妇的神情是瞧得清清楚楚,也不管各人反应如何,又出声道:“至于女孩儿们,出了正月就开始由女先生教导功课,可你们做娘的也少不了要督促她们针凿女红。女子柔顺贤德,方是大家风范!望尔等谨记!方不辱我姚氏书香之名。”
众人皆起身来恭敬的口称是,可心里却着实翻腾起来,几人联想到姜氏去老太爷的外书房之事,就都把眼晴瞄上了姜氏。
姚蒋氏端起茶盅舒心的饮了口香茗,心道,姜氏你就等着吧!
☆、第8章 笼络
姜氏意识到事态可能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去,急急的吩咐孙嬷嬷将张顺请来芙蓉院。姚姒光明正大的坐在姜氏旁边不挪动,也不管孙嬷嬷朝她看了好几眼。
张顺来得很快,姜氏将姚蒋氏留下二太太和五太太二房人口在老宅的用意告诉了张顺,十分忧心的递给张顺一个楠木小匣子,嘱咐他道:“这是五万两银票,你速速带着回京去。我另使人跟着你一同去京中你只管差使他。到了京里你尽管使银子往狱里打点,只要保得爹娘和哥哥嫂子人不受苦便好,后头我再想法子。”
张顺没想到能得姜氏这般重托,他本是豪爽之人,也不推脱,接了小匣子就对姜氏郑重道:“姑奶奶这般信任小的,小的也不推脱。姑奶奶放心,小的这就起程回京城去。”
姜氏起身对张顺行了大礼,张顺忙避开不受礼。姜氏忙道:“恩公的大义,姜氏铭记在心,我姜氏一门都感念你的恩情。本该我和你一同去京城的,只是老太太必不会放人,我这里一时半会的想不到好的法子,你且先回京里打点去,若是我姜家真有不测,恩公只管自行去,再不必回来我这,我这里谢过恩公了!”
张顺忙道不敢,只声称会全力去京里打点,他会将消息一路送信回来。
实在是姜家这次的事太大,皇帝亲自交待锦衣卫审理的,张顺虽有些道上的朋友,可也不敢托大。
姚姒很是赞同姜氏的这个决定,先让张顺去京中打点,如若姜家还是同上一世,姜阁老在狱中自尽,姜家其它人皆被流放琼州岛,那么能保全姜家平安到达流放地,是少不了银子的。再者时间上非常赶,姜氏能下决定自己先行营救,这是最好不过的。
待张顺离开芙蓉院,姚姒悄悄的追上他,有她身边的红樱和绿蕉望风,姚姒将准备好给姜阁老的一封信亲自交予他,叮嘱他务必要送上姜阁老的手上。“拜托张叔了,一定要送到外公手上。”
张顺望着还不及自己一半高的小姑娘,这么郑重其事的嘱咐他,神情像个成熟的大人般含着焦虑与期盼,张顺鬼使神差的做了个决定,他郑重的将信放在怀里后,接着他眼望四周见无人,飞快的自怀中掏出一封牛皮封好的无落款信件交到姚姒手上,她接了信后也不问,立即将信以衣袖掩起,不让身后的两个丫鬟看见。
见她这般机敏聪慧,这个憨傻的大个子此刻露出真心的笑意,对姚姒低声道:“老太爷出事前交付给我的密信。信的事能不让姑奶奶知道最好,这也是保全姑奶奶之意。这是我和表小姐之间的小秘密,表小姐能替我好好保管吗?”
真把她当小孩子了,她心下有些不自然,黑幽幽的眼晴向他眨了下,细声道:“既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肯定不会让第三人知道。”接着她拉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弯腰,飞快的贴近他的耳边说了句“小心我祖父!”
就在张顺惊讶的神情中,姚姒已然离开她三步远,语气平常道:“张叔这一路辛苦,万万要小心,不管如何,我娘我和都谢您这份大义!”
张顺收起应服小孩的心思,这才郑重道:“表小姐放心,小的省得。”
姚姒收了密信,并未再往姜氏跟前凑。带着红樱和绿蕉回了燕回居。燕回居是芙蓉院正堂的西厢房,姚姒便在这里起居。三人进了里屋,姚姒示意小丫头们都下去,独留三人说话。
“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了,我娘那边若是问起你们要怎么回话?”姚姒对姜氏给的两个贴身丫鬟观察了好几天,红樱十四岁,比绿蕉大一岁。两人都是姜氏的陪房所生,她们自七八岁便在姜氏身边当差,二人话不多,行事也透着大家婢的章法。
红樱和绿蕉没想到才八岁的小姐坐在上首突然发难,她的话透着股威压,哪里象是才八岁应有的样,这是在逼她二人表忠心。她们俩个虽是之前侍候姜氏的,但也知道小姐人虽小却十分的聪慧,跟着这样的主子也是她们的造化,遂两人连忙跪地向她表忠心:“奴婢两个是侍候姑娘的,自是一切事情听姑娘的意思。今儿的事奴婢两个只是陪姑娘在院子里走了会子,再无其它事,若是
三太太问起也是这个话。”
绿蕉也道:“红樱姐姐的话也正是奴婢要说的,姑娘不必疑我们忠心,我们的爹娘都是太太的陪房,我们打小就在太太身边服侍着,得太太信任,将我们二人给姑娘,奴婢二人往后的主子就是姑娘。”
红樱聪明,绿蕉机灵,这几日见她二人处事便看得出其性子,姜氏为她真是样样妥贴。
姚姒亲自扶了二人起身,嘴里喊道:“二位姐姐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咱们这里不比别处,这府上其它几房待咱们三房如何,你们跟在我娘身边也曾目睹。这些日子发生了这许多事,我娘操碎了心。我也一日日大了,不说替我娘分忧,至少不至于发生之前的事。二位姐姐若是愿意,便将我生病前后一一说给我听,我心里也有个底。二位姐姐将燕回居给我守好了,也是替我娘分忧,往后有我的好,也自是不会亏了你们。”
二人连道不敢,看姚姒几句话说得贴心,姑娘自小就心善,虽身子不大好,但好在年纪还小能调养得过来,做奴婢的只要主子好了,自是也跟着好。二人相视一眼,红樱上前一步道:“奴婢长绿蕉妹妹一岁,便由奴婢回姑娘的话吧!”绿蕉见姚姒点头,自发的去门边守着。
姚姒心里暗叹姜氏治下严谨会教人,前世姜氏将她护得太好,以至于姜氏去了她再无所依,人不可能永远依赖别人,姜氏从前是她的依靠,往后她得成为姜氏的依靠。
红樱的声音适中,将她生病前后这府里的动向以及姜氏的状况都一一细细道来,姚姒听得认真。她细想了下,从姚蒋氏寿宴要开始大办,大太太就先给姜氏挖了个坑跳,这一向是大太太的作风。当时二太太和五太太还未归家,四太太是庶媳一向是透明人,是以姜氏明知是坑还是跳了。姜氏多年不管事,姚府奴仆众多,盘根纠错极是复杂,几房人也都各有心思,姜氏接到大太太的委办自是不能把事办砸了让人看笑话。而此时她就生病了,不过是场风寒,才三四天就人事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