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姒笑了笑,道:“亏得你降伏住这狗杀才,往后你只管吊着他,留着他一条狗命,将来我还有用。”
张顺自是点头。
姚姒便交待他们,不管年前铺子开不开得起来,都得要在年前赶回来,且特别交待张顺,此去待京里事了,务必尽快赶回来。张顺几回欲言又止,姚姒对他安抚的望了一眼,待几人说完了事,红樱送几人出门时,单独的交给了张顺一封信,张顺收好后,晚上回去一看,信里竟然是说叫他从京城回来后,姚姒这边要他开始筹备人手,为将来做那海上的私活做准备。此去京城,当然,如果张顺能带些这里头混又有些交情的人回来是最好。张顺二话没说,把信放到油灯上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才熄灯去睡。
姚姒这头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心里竟没觉着轻松,反倒觉着沉重起来,从此这几人与她息息相关,荣辱与共。她心性越发的坚韧起来,凡事越发喜欢不动声色,谋定而后动。
姚娡自然是瞧着妹妹的变化,一时也颇觉心酸。
若认真计较起来,她们姐妹俩说好听点,是为母来寺里守孝,其实内情谁人不知,三房的两个丧母姐妹,从此等于是被家族放弃在外了。她们虽有爹,但有爹等于没爹。人活一口气,同时人的际遇也是最难遇料的,如今虽然被家族放弃,但谁说得了十年二十年后,又是个什么样的状况,所以姚娡身边的兰嬷嬷是这样劝她的,姚娡自己也懂事很多,暗里争着一口气,绝不能输了姚府那些姐妹去。姚娡心里既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倒越发的沉稳起来,等到进了十月,便开始看得懂账本了。
姚姒真心为姐姐高兴,虽然她心里为着赵斾迟迟没给任何答复而焦心着,但她也知道,这么大个决定,就算赵斾答应下来,依着他的为人,必定是凡事都要安排妥当了,才肯把话递过来。姚姒有信心,赵斾是一定会答应下来的,于公于私,这么做都不是坏事。她虽然这般安慰自己,但日子还得照常过,为了庆祝姚娡这小小的成就,趁着姚姒十月十三过生辰那日,她特地下了厨为姚娡烧了一桌子菜,菜都是素菜,如今她俩个还在服母丧,自然是绝了荤腥。
姚娡过的这个生辰,正是进十五岁,若是在正常人家里,十五岁及笄,是个大日子,但姚府没打发任何人来说一声,姚姒本来就不在乎,但怕姐姐心里存着事,除了做一桌子好菜,特地给姚娡准备了礼物。
姐妹俩对坐,姚娡打开妹妹送的一寸长的紫檀木匣子,一支紫莹莹的玉钗静静的躺在匣子里,紫钗头为凤形,钗身光润通透,便是她见惯了那些好水头的玉,但这支紫玉可真算得上是上上品,不光玉质清透,紫色更是难得,看得出来,妹妹是真的用了心思的。
姚娡忍住哽咽,当即便把原先戴在头上的钗环都取下来,她自己把这支紫玉钗戴到了头上,对姚姒笑道:“多谢妹妹的礼物,姐姐很中意,也很高兴,往日里我那样待你,望妹妹别放在心上,姐姐如今知错了,往后必定把妹妹好生照顾!”
姚姒倒没想到自己送了一支钗,到勾惹出姚娡这些心思出来,连忙给姚娡身边的兰嬷嬷使眼色,兰嬷嬷便笑着劝道:“姑娘,这是姒姐儿的一番心意,今儿是你及笄的好日子,虽说不能成礼,但有了这支钗,回头嬷嬷给你梳个头,再用上姒姐儿这支紫玉钗,从此姑娘便成人了,照顾好妹妹这是理所当然的,相信姑娘往后会越来越能干,咱们的日子呀也会越过越好。”
姚娡最听兰嬷嬷的话,闻言倒真的丢了那些糟心的往事,和姚姒和和乐乐的吃了顿饭。
☆、第63章 赏菊
进了十一月,几场雨连绵的下着,天儿渐渐冷起来。琉璃寺里种了不少的菊花,往年这个时节,琉璃寺里游人如梭,但这冷的天又是风又是雨的,难得的还了寺里几分清净。
姚姒被拘在屋里正无聊,红樱走进来,笑呤呤道:“姑娘,你看谁来了?”她话还没说完,一袭青衣的青橙一气儿走上前,用手指了指姚姒,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亏得我给你诊过几次脉,帮你调养身体,我们走时竟然也不来相送一下,亏得五爷在那亭子里是等了又等。”
姚姒素来知道青橙是直爽脾气,又总爱拿自己打趣,忙舔起脸来拉起青橙上坐,哄她道:“是妹妹不对,姐姐消消气!只因我如今还守着母孝,那日人多,妹妹总要避着些。”
青橙喝了一口姚姒亲手奉上的茶,还不解气,详装猜疑:“你个小人精,莫不是和五爷闹别扭了吧!前儿五爷就到寺里了,怎的没见你去那边儿?”
这都是哪跟哪呀,姚姒两辈子人了,也没人跟她打趣这个,竟然两颊飞红,啐道:“姐姐说得什么混话,你再打趣我,妹妹不理你了。”还作势要把青橙推出门外,这稚气的动作,撩得青橙是好一阵笑,屋里的红樱和绿蕉也笑起来。
姚姒脸皮薄,哪里经得起这一屋子人笑她,遂板起脸来狠狠的朝红樱和绿蕉瞪了一眼,两个丫头识趣,都捂住了嘴。
青橙笑话够了,自己一把揭过,混当没事人的,对姚姒道:“这雨下的,都没边没际了,左右你闷在屋子里无事,不若我们撑着雨伞去后山赏菊吧,往那怡然亭一坐,再烫一壶素酒,那可不是美事?”
姚姒不理她,青橙就是个横蛮的主,说做甚就行动起来,把屋里的红樱和绿蕉支使得团团转,一会带这个一会又要拿上那个,混不当那是人家的丫头,而且指使起来理所当然。
姚姒一时竟气得笑起来,瞪了青橙一眼,青橙回瞪她,手却拉上姚姒,推她进了里屋,嘴里喊道:“红樱快来给你主子添衣,就你主子这小身子板,这冷风可别让吹着了,不然回头有得苦药喝。”
红樱忙回道:“诶,奴婢这就来。”
姚姒很不体面的嚎了声,“你们还是我的丫头么?”
红樱留下来看屋子,绿蕉替姚姒打着把青油布伞,一出门,青橙便走在姚姒前面,风迎面吹来,一大半倒打在青橙的身上,姚姒瞧着她这样贴心的爱护,心里十分的感动。“姐姐不必替我挡在前头,我身子已经大好,哪里就经不住这点子风雨了。”
青橙回头瞪了她一眼,呵呵的笑:“就你那小身子板,回头姐姐教你打一套五禽戏,这样打个三两年的,保准儿的再不似这风吹就倒的病小姐样。”
被人这样说,姚姒乖乖的闭起了嘴。
一行人走了半刻钟,就到了怡然亭,只可惜,早有人烹茶煮酒的候在那了。姚姒隔着雨睇目过去,心下就明白了,她就说今儿又是风又是雨的,青橙这懒惫的性子,怎么会想出来赏花吃酒。
青橙见姚姒双目清清的望向自己,不由得讪笑起来:“唉呀,五爷可真是的,这么好个吃酒赏菊的地儿,竟被他占了去。”她也不管姚姒恼不恼,一径儿的同赵斾笑道:“五爷,您在呀?”
这会子姚姒不好再装装聋作哑,上前向赵斾微微福身,叫了声“五哥”。
赵斾原本端着的脸霍的就亮膛起来,竟觉得这声“五哥”不亚于仙轮佛音。
“还不进来?”赵斾微微一笑,就朝她招了招手。
姚姒瞪了青橙一眼,青橙只掩了嘴吃吃的笑,上前把她推了一把,道:“都叫你了,还不去?我可是说了,今儿这局确实不是我做的,我是好心一片想请你出来松快松快,哪曾想这地儿被人硬是占了去。罢了,我看我还是早点闪开了去,免得在这碍了五爷的眼。”
“姐姐还说。”姚姒轻声嗔了句,便吩咐绿蕉先回屋去。青橙便趁势和绿蕉一道儿走了。
姚姒进了亭子,就见石桌上摆着一个红泥小炉,炉火上煮着茶,茶水正冒着丝丝白烟,石桌上还摆放了一些小点心,细细一闻,便有淡淡的菊花味儿,她这才觉得这几碟子晶莹的小点心不寻常,竟都是掺了菊花做的。两付碗碟对对儿的摆着,石凳上都铺上了厚厚的褥子,这样儿的贴心小意,她心中对他的羞恼就少了几分。
说起来,二人又有月余未曾见面,她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也就不再矫情,抬脸对他微微颔首,“五哥且坐,我来帮五哥煮茶吧!”轻言细语的说完,素手就把身上的银线绣腊菊的白绸披风给解了,又稍稍撸了袖口,一双纤细的手腕便露了出来,手腕上什么东西也未曾戴,赵斾只闻得一阵从不曾闻过的淡淡幽香,被细风一拂,若有似无的,他自己便有些讪讪的。
“这阵子事忙,那日匆匆离开,也是月儿港有些事,你这一向可好?”一向胸有成足的他也有词穷的时候,真是没话找话说。
姚姒正一心的在分茶,听得他的话,微微笑道:“托五哥的福,日子过得太平,这些时日天气不怎么好,也没怎么出屋子。”稍顿了会,她想,不能总在问天气怎样,好像两人之间做了什么不能对人言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尴不尬,她一会儿又想,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他和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啊,这样想是对的,顿时觉着自己是多寻烦恼,忙就这下雨天气这话题上打转:“托得老天爷这些日子总下雨的福,我姐姐这阵子竟学会了看账,我瞧她待人接物较往日伶俐了不少,对我也总是照顾得很是妥贴周到,若是我娘瞧见了,肯定会十分的欣慰!”这话说完,她才觉着自己又说错了话,这话怎么听着有些像是在怨怪姐姐先前对自己不好似的,心里直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