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姒和姚娡两人苦笑了一下,只得起身跟在了黄大奶奶身后。曾氏的意图这样的明显,姚姒反而沉静下心来。
等到了曾氏的坐前,姚姒和姚娡两个给曾氏和黄太太行过礼,黄太太便给了两个荷包当作见面礼,嘴上赞道:“怪不得世子夫人头一眼便注意到了,瞧这水灵灵的鲜嫩模样,竟是丝毫不比这屋子里的姑娘差了去。”
黄太太出此言本是揣度着曾氏的心思而去的,却哪里知道她这话一出,顿时激起千层浪来,当即便有人把不忿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再怎么说,在坐的这些姑娘哪个不是官家出身,黄太太竟然拿一介商贾人家的姑娘和她们比,这怎么能叫人不忿。
黄太太也机灵,顿时后悔自己说错了话,可话儿已经说出了口,收是收不回来了,她急中生智,忙补救道:“我瞧着这姐妹俩,姐姐温柔贞静,妹妹沉稳知礼,还是世子夫人目光如炬。”
曾氏早在她姐妹俩跟着黄大奶奶上前行礼时,便不动声色的把人打量了一遍。
姐妹两个却生得不大像,大的那个生得一张鹅蛋脸,眉如墨画,唇若点樱,一身宝蓝色绣折枝红梅的禙子,系着条姜黄色十八幅的金线阑边裙,既没有小地方来的小家子气,也没京城闺秀身上的张扬,曾氏先在心里赞了声,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姐姐生得这样出众,曾氏的目光却只停留一瞬,便转向了妹妹。然而越看却是越觉得惊讶,这姑娘身上有着一种很独特的气质,反而容易叫人忽略了她的长相。她心里就带了几分挑剔,再一细瞧,便发现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眼晴,可那眼神却如古井沉波,深遂得叫人一眼难以望穿。
曾氏挪过眼,看着面前素净的一张脸,心中一叹,不可否认,若是再大些,只怕容色更在她姐姐之上。这样年纪的姑娘,按说不该有着那样的眼神,曾氏便有片刻的失神,赵斾看上的姑娘,果然很是特别。
“哪里是我眼光好,是两位小姐确实生得好看。”她笑盈盈的就把自己手上戴着的两支碧绿手镯退下来,往姚姒和姚娡手上套,“也算我和你们有缘,这个且拿着戴着玩。”
屋里顿时一阵抽气声,在坐的这些姑娘们,曾氏给的见面礼都是她身后的丫鬟给的,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出门应筹时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可这姐妹俩却是曾氏亲自退下自己戴的东西又替人戴上,如何叫人不吃惊。
众人便都朝她们暗中打量起来,不过是寻常的装扮,首饰衣裳一样不出巧,不过生得好看些,难道这就讨得了世子夫人的另眼相待?
姚姒连忙和姚娡把手上的玉镯退下来,这样贵重的东西,哪里敢要。
姚娡瞧得一眼妹妹,看到她对自己轻轻摇了摇头,便把玉镯捧到了手上,对曾氏婉拒,“实在不敢要世子夫人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和妹妹不过才上京,适才有失礼处,还望世子夫人莫要见怪。
姚姒晓得这个时候,确实自己不宜出头,便跟着姐姐一道儿,也把东西捧在手上,一幅受之有愧的样子。
曾氏便朝黄太太嗔笑,“莫非我的东西上头有刺,瞧瞧看把这姐儿俩个闹的。”
黄太太知情识趣,转头就朝她们笑了笑,“这是夫人看得起你们,可莫要再推了。”心里却诧异万分,她睃了一眼花厅,众人脸上各自精彩的表情就都落在了眼里,世子夫人曾氏这到底是在抬举这两个姑娘,还是有别的什么想头。
都这样说了,再推辞便是不识大体,姚姒只得和姚娡两个把这厚礼给收下来。
曾氏脸上便带了几分笑意,问她们习不习惯京城的天气,是什么时候上得京城来……
黄太太瞧着这样不成,今儿是自己姑娘出阁的好日子,让这姐妹俩见了贵人一面,已是一份难得的体面,若再这么下去,这屋里的太太奶奶们过后还不得把她怨怪死。黄太太这心思一起,便暗地里朝儿媳妇打了个眼色。
黄大奶奶心里也不忿,凭什么叫个外人得着这天大的好处去,觑了个空就扭身上前,拉了娘家妹妹便往曾氏跟前送,那姑娘也是个机灵的,听到姚娡说到才上京不久,京城太冷还是不大习惯时,便装着一幅天真的出声道:“呀,姐姐不是京城人氏?那姐姐的家乡是何处?……这才下了第一场雪,咱们久居京城倒不觉得冷……”
絮絮叨叨的一席话说出来,一旁便有人接声,“……外来的,怪不得不习惯……再冷些,梅花才会开……”
姚姒见势便和姚娡立在一旁,很识趣的再不出声,黄大奶奶便适时的上前对黄太太和曾氏笑着道:“小姑娘们碰到了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好在一会子姑娘们是在一起坐席,且由得她们一起玩闹去,咱们呀,还是不碍她们的眼了。”
曾氏不动声色的把各人的神情都瞧在了眼里,见目的已经过到了,自然就顺着黄大奶奶的话笑道:“说了这会子话,是该去瞧瞧新娘子了,瞧这时辰,只怕坐完席新郎官便要来迎新娘子了吧。”
黄太太听了心中一喜,自然是高高兴兴的把曾氏请去了女儿的屋里。
接下来坐席,姚姒和姚娡自然是被安排和年纪相仿的姑娘们一起坐席,一桌子上八个姑娘,姚姒和姚娡便被这些姑娘有意无意的排挤在外。丫鬟站在后边布菜,也不知是不用心还是有心让她们姐妹面上难堪,席才坐了一半,两人的衣裳上头便叫这些丫鬟弄上了菜渍。
姑娘们言语上的挤兑,丫鬟们的轻漫,太太们的势利,这就是姚娡今儿一天的感受,回程时,她坐在马车上,望着妹妹无动于衷的表情,她摸了摸手上曾氏给的玉镯,心里止不住一阵阵的疼。
☆、第124章 夜话
世子夫人曾氏回到定国公府,先回屋里换了身衣裳,歇得一会子后,就叫乳娘把才二岁大的幼子抱过来,逗弄了一回孩子,便抱着幼子往定国公夫人的上房来。
定国公夫人五十开外的年纪,可瞧着才四十如许,看到大儿媳妇抱着小孙子来,便从儿媳妇手上把孙子接过来,放在了自己膝上逗弄。
“这小子越来越沉手,便是媳妇抱着他都觉着吃力,母亲您还是把他放在炕上自己玩。”曾氏笑呤呤的劝,看到幼子在婆婆膝上十分的不老实,短胖的小手不住的够着炕桌上的茶果点心,心里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个孩子跟他前头的两个哥哥姐姐相差了十来岁,皇帝疼长子,百姓爱幺儿,这话一点都没说错。
定国公夫人不以为然,“小孩子家长得快,去年生下来才那么一点点大,连我都跟着愁。”拣了颗松子糖给小孙子,便道:“老五生下来也是这么丁点儿大,才三岁就被老爷带到边关去,如今看着信哥儿,才知道一晃都快过去二十年了。”
曾氏不知婆婆这个时候是有意提起赵斾还是有感而发,便顺着婆婆的话笑道:“可不是么?仁哥儿一眨眼都十二岁了,孩子小的进候盼着他们快快长大,真个儿孩子大了,又替他们有操不完的心。”
定国公夫便笑着颌首,指了指下首的一张围椅叫曾氏坐,“做娘的都这样。”便问媳妇今日吃酒的事情,末了一句话却说到了重点,“可有合眼缘的姑娘家,旁的我不愁,只老五这个坏小子,一年拖一年的,死活不同意成亲,眼看着都快二十了,他不成亲,底下头的弟弟却都到了年纪,拖不起了。”
曾氏心中早有成算,知道婆婆这话是要借自己的口传达给丈夫听,便笑着回道:“世子爷回回写了信给五弟,也说的是这件事,自古成家立业,成家在先立业在后,只五弟却是倒了过来,这回又立了这样大的军功,这男儿有出息了,不怕找不到一门好亲。母亲您也别发愁,说不得五弟自有主意。他也大了,这回过年能回来一趟,到时让世子爷私底下去问问五弟,究竟中意甚个样的姑娘。”
定国公夫人连连点头,“他们兄弟一向说得来,这回老五回来,很是该让老大去问问他。”许是想到这小儿子自小没在身边长大,便是连他喜欢吃用些什么,也都是问了他身边的人才知道,便又觉得心酸,“他们兄弟几个,我疼他们的心是一样的,只老五自小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我心里只想着能替他挑一房出身样貌都上佳的姑娘给他,将来他就算分出去单过,身边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代替我这做娘的疼他,我也就安心了。”
曾氏一听婆婆这话,接下来想说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了,他们这样的人家,已然是富贵至极,累几世积攒出来的名门底蕴在,挑媳妇时,只要姑娘家人品好,姑娘家的身份反而是其次。只是这人都有些执念,婆婆觉得亏欠了幺儿,出于一片补偿心理,便心心念念的要替幺儿挑一门好亲事,可现在的问题是,赵斾看中的姑娘却是个好的,只可惜出身不好。曾氏嫁过来十几年,多少是清楚婆婆的心思的,婆婆若是知道赵斾喜欢上了这样的姑娘,抬进来做妾尚可,这做正妻却是多半不会赞同的。
曾氏在婆婆这里讨了口风,晚上歇下时,就和丈夫叹气,“我今儿试了试母亲的口风,一个劲的想替五弟讨个出身好模样佳的姑娘为妻,有些话我也就不好多说什么。我瞧着五弟这事儿挺玄的,两边儿都有立场,母亲也没错,五弟这回呀也是主意太大了些,自古婚姻之事媒妁之言,五弟和个姑娘家私订终身,怎么着都是五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