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席后,五太太又安排了小戏,这回再没有把姚娡叫过去陪客,姚姒便叫了田黄来,问她:“你去问问五太太,看能不能让我和姐姐这就回琉璃寺去,再晚一些便要天黑了,左右一会客人离开时,也不需要我和姐姐送,若是能这个时候安排回寺里,那是再好不过的。”
田黄犹豫了一下,只一会她就点头道:“十三姑娘且稍候,待奴婢着人去请示五太太。”说完就冲不远处的小丫头招了招手,那小丫头听了她的吩咐就往正房跑去,大概过了一柱香的功夫,却是姚蒋氏身边的李嬷嬷过来了,待她上前来,就对姚娡两人恭身道:“两位姑娘只怕是累了,老太太让老奴来带两位姑娘去歇息。”说完话,她却同田黄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田黄就摇了摇头,随后,李嬷嬷便带着她们往西角门走去,边走边低声跟她们解释道:“原本老太太想留了两位姑娘在府里住几日的,但后来又想到两位姑娘骤然回来,三房的院子也没收拾过便作罢,适才人多口杂,老奴胡乱扯了个慌子,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会就由老奴送两位姑娘回琉璃寺去。”
李嬷嬷的话很像是敷衍了事,这样不把她们姐妹当回事,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行事偷偷摸摸,姚娡浑身气得发抖,好在还有丝残存的理智在,上了马车,她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姚姒拿起她的手来一看满是血痕。
回了琉璃寺后,红樱烧了热水,姚姒洗了澡换了身干净的素衣,这才觉得又活过来一回。原本是红樱守夜的,这会子她却叫红樱和绿蕉一道儿守夜,主仆三个说话直说到四更天。
第二天,红樱下了山,把张顺叫了上来,姚姒很直接的把自己对焦氏的猜测说给他听:“我和姐姐目前和焦氏也算是无冤无仇,焦氏却窜通了五太太,怂恿老太太把姐姐嫁到宋家去,回头你就安排人到广州府去给我查,从焦氏和五太太再到宋家,看看这里头都有些什么利益纠缠。”
张顺也很是吃惊,这可真是你不去害人,人却要来害你。这几年他替姚姒办事,所见哪一次姚姒不是气定神闲的样子,而这次,姚姒则有些气急败坏。他静静的点头,却听姚姒低声道:“张叔,我得知恒王欲请旨下江南来筹粮,不能再看着姚家祸害人了,我欲借恒王殿下的刀,来一个借刀杀人。”
张顺的心漏了一跳,少言少语的他第一次冲动的劝道:“姑娘,恒王的消息来源可靠么?不到万不得已,姑娘不要兵行险招,反而把自身给陷了进去呀!”
姚姒不能告诉张顺她消息的来源,她蜇伏这些年,也实在是想不到好的法子整垮姚家,从她的脑中开始有了借刀杀人的念头后,便开始日思夜思,该用什么法子,但经过昨日姚府一行,竟让她想到了个一个连环计。
“张叔应该信我,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不摆脱姚家,我这个样子何谈替外祖父一家翻案,如何借恒王的刀我这里倒有个主意,张叔听完后再说是否可行?”
张顺紧皱着眉,只听得姚姒沉声道:“张叔可听过一句话,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缓了缓,只用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我之计,欲利用金生引大房的姚博瑞入壳,在粮食上打主意,只待秦王下江南,到时咱们只管引了秦王来,即便秦王不来,也要引了他的手下人来彰州,界时咱们只管在姚博瑞的粮食里面放荷兰人的洋铳,让秦王的人来个人赃并获,姚家绝计跑不了一个勾结海寇哄抬物价的罪名,拨了姚家这颗萝卜扯出如洪家焦家李家这些泥,这现成的把柄,秦王如何不想要。”
张顺的脑子仿佛不够用,想了许久才想通这连环计的关健,方才明白她所说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句深意,好一招避人耳目插赃嫁祸的连环计!不过,他也没掉以轻心,忙道:“对姚家下这么大的手,难保不会让姚老太爷有所察觉。”
“这个我自是有后招,姚四老爷与姚老太太及大房有着解不开的冤仇,一旦姚博瑞上勾,我自会想法子叫姚四老爷替姚博瑞遮掩,姚四老爷此人城腑及深,一直想独揽姚家的生意,其人极具野心,一定会借着这件事让大房就此翻不了身。咱们所需要的,只要他肯替姚博瑞遮掩,就能方便咱们行事,事后谁管他们狗咬狗去。”
☆、第91章 做局
自打廖嬷嬷过世后,廖家两房儿子的日子过得便不再那么如意,二房水生和媳妇倒还好,各自身上的职司虽说没变,但姚府里谁不是看菜下碟的人,又加上五太太治家甚严,银子是不能再明着捞了,这两年来,磨也磨得快没了锐气,两个倒是老实当差混着日子过。
只是金生却不如弟弟这样想。先前老太太叫她管着城西的米铺,后头又被姚蒋氏指派着让她管着前三太太姜氏的嫁妆,金生满以为这是个肥缺,高高兴兴的在姜氏那一干铺子里很是作威作福了一阵,却不曾想这银子还没捂热,却叫那天杀的煞星给治服了,自此以后,每月虽有二十两的进项,只是却要不时的在姚蒋氏跟前替那两位姑娘打马虎眼不说,这种欺上瞒下的勾当做得多了,他是极清楚姚蒋氏的性子的,如若哪天发现他金生这两年早就背主,那把他生生打死都有得份。他不是没想到再回头去求大老爷,但大老爷那么个颓废样,又如何能指望得上,大太太又视他如眼中钉,是以外头人看着他风光,实则人人都在背后笑话他金生没用。
这没用的金生渐渐的就爱上了赌,先是还能小赌几把,直到后来那赌瘾越来越大,家中除了正头娘子没被卖掉,其它通房姨娘什么的早就成了她赌桌上的银子,更别说廖嬷嬷留下来的私己了。
这几日,金生的手气恁地不好,今儿又是输得连身上一个铜子儿都没了,还舔着张脸赖在赌坊不走,那赌坊的管事看在姚家的面子上,称了二百两银子来,却叫金生按了手印做了一张借据,是只这二百两银子还未捂热乎,五个回合不到就眼睁睁的看着进了别人的口袋,金生对着赌桌狠狠呸了声,到最后又找那叫赖麻子的赌坊管事再借了三百两,只是他的手气实在够背的,这三百两也打了水漂,这回那赖麻子便不肯再借,金生被输得气性大了,脑子一糊就同人干起来,赌坊可是养着些打手的,金生叫那些个凶神恶煞们胖揍了一顿,就叫人给扔到了大街上。
此时日头偏西,金生只顾着赌,到这时才发现肚里饿得厉害,可这个样子家去,指不定又被弟弟水生说道,想要往那相好的暗娼梅娘那里去,可现在他浑身上下摸不出个铜子儿,去了只怕也得被梅娘的老妈子给轰出来。
正踌躇不前,冷不丁的就听到后头有人唤他,转身一看,原来正是他狐朋狗友里的一员,此人叫刘三福,是个地痞无赖,整日里偷鸡摸狗无所事事,从前金生还在大老爷身边得宠时,这刘三福可没少仗着他的势做些欺男霸女的勾当。
刘三福看着昔日的好兄弟现在这样的狼狈,便拉着他道:“走,跟着哥哥我喝酒去,今儿是梅娘的妹妹荷娘出阁,一杯酒水总少不了兄弟的。”
原本刘三福见到他便哥哥长哥哥短的,现在倒反过来,在他面前一口一个自称哥哥,这落差太大,金生正要发火,却又忍了下来,原因无它,刘三福一说起梅娘来,想到那婆娘一手侍候人的功夫,金生心里就痒痒起来,哪管此时口袋空空,倒拉下了脸来随了刘三福而去。
娼门里说是女儿出阁,实则是女子的处子破身之夜,价高者得。老妈子带人整治了二桌酒席,一席上七八人,倒是坐无虚席,刘三福带着金生就坐了他那些狐朋狗友的席上去,一时间杯酒无停,倒也十分的快活惬意。那荷娘生得一幅好相貌,犹其是那双睛晴生得很是妩媚,朝人勾魂的望一眼,似金生这样轻骨头的人,早就酥了半边身子去了,无可奈何囊中羞涩,若标得荷娘出阁,那少不得要一二百两银子去,可恨呐,若是今儿借的五百两银能翻本回来,此刻这等小美人就是他的了。
金生越想就越气,狠命灌了几盅酒,尿急了,他起身就往官房去,这时月明星稀,梅娘的院子应景的种了几株老梅树,影影绰绰的从梅树那边就传来说话声,金生扶着门廊被夜风一吹,倒去了些酒意,顺风而来的,还有那两人说什么银子的话声,听到银子这两个字,金生不由得两眼冒光,他猫着身子悄悄的往那梅树靠拢,张耳就听到其中一个说道:“好哥哥,别说兄弟我闷声发财不告诉你,也是该我走运,前些日子去乡下帮东家走了一趟货,那收货的东家儿子不成器,把货银给输个精光,不得已只得拿了家里的米粮来充货银,我东家近日因事恰巧又不在城里,兄弟我一想饿死胆小撑死胆大的,听说邻县有人出高价收粮,把心一横收了那十几车粮食,就往邻县跑了一趟,这一转手,除了给东家的货银,这不恰恰赚了个三百两。”
只听另一人急道:“此话当真,兄弟快快告诉我,邻县是哪一家米铺在收粮,去年北方水患,今年又大旱,这粮食的价格本就高,若这时候有人高价暗中收粮,岂不是说越往后粮价会越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