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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相负之愿成双 (北玎玎)



赵匡胤一字一句:“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行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璟然眼神一缓,点头:“好,你可还记得先帝曾经下过《求言诏》。”

想起往事,赵匡胤面色一暖:“记得,正是这篇《求言诏》,引来了王朴的《平边策》。”

璟然嘴角一丝讥笑:“昔日尧舜“上圣之君”,都在求逆耳之言,苦口之药,你及是不及?”

赵匡胤狠的牙痒痒:“不及。”

璟然依然一片静水,墨色的眸子纯净无波:“士大夫,国之精英,是做官的读书人,我知你虽行武出身,也是爱书之人。想那年你随他征战淮南,有人揭发你私载货物数车之多,检查下来,却是书籍数千卷,他希望重文抑武,你自是明白这是为何?”

赵匡胤听了,心里确实佩服柴荣的先见之明,因为文臣自是不会危及政权,而对其仁厚又可收买人心。

他点头道:“好,我答应不杀士大夫和上书言事人。”

璟然盯着赵匡胤:“此誓怎立?”

赵匡胤眼睛冒着火,狠狠咬住后槽牙。

璟然往前一步,死死盯着他:“此誓怎立?”

赵匡胤气的喘着粗气,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子孙有渝此誓者,天必殛之。”

璟然眼神松下来,俩人都没说话,大殿上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到。

半晌,后面传来脚步声,只见柴宗训被符太后牵着从后殿出来。手里拿着世宗皇帝早在驾崩之前就写好的禅位诏书,和刚刚赵匡胤立的誓,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符太后手中拿着玉玺,眼睛红肿却神情肃然,不卑不亢。符太后道:“明日早朝,召集百官,举行受禅典礼。”说罢,领着宗训走了。

大殿上一片寂静,赵匡胤看着萧璟然,眼睛通红:“你满意了?”

萧璟然一脸安然,语气轻松:“不是我,是他安心了。”

赵匡胤放缓语气,诚恳道:“璟然,我许你参知政事,位同副相,留下来。”

萧璟然一笑,轻描淡写:“二哥,我与你兄弟十年,你若还与我说这样的话,就真是瞧不起我呢!”

赵匡胤强压着怒气:“你可知,你今日若答应我,我们以后或许还能坦诚相见,若不应我,你可能连大殿都出不去了。”

萧璟然粲然一笑,语气中隐隐的怅然:“我最后叫你一声二哥,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赵匡胤心一热,心想当真以后相见无期了。

萧璟然不急不缓往外走,快到大殿门口,他停下脚步,略回头,淡淡一句:“给你个忠告,宰相插手各部司的事务,手伸的太长了。”

赵匡胤眼神一暖,道:“也告诉你件事,长宁死了,隐候庄灭了。”璟然没说话,往外走。

大殿外的石守信、王审琦等人磨刀霍霍,将萧璟然团团围住。殿内的赵匡胤心一刺,眼眶一热,咬牙将手一挥。

萧璟然抬头看看殿外四方的墨色天空,嘴角一丝微笑,心里一点遗憾,见不到孩子的出生了。他心道:“素素,终是我负了你。”.

是夜,**各处也人心惶惶。寅时,英华宫的宫女内侍在惴惴不安中沉沉睡去,寝室里静悄悄的,床上的柴熙诲拥着暖被睡的正香。

门吱扭一声轻轻的被推开,闪入一个黑衣人。那人蒙着面,行动极轻。他走到床前,轻轻用被子包住柴熙诲,绑在胸前。

那人一眼瞥见枕头下,露出一截玉穗子。他眼一亮,伸手拿了过来,是半玦玉佩。他眼中一悲,将玉玦揣在怀里,及其迅速的退出英华宫,轻轻跃上墙头,悄无声息的带着柴熙诲走了.

赵匡胤下令军队各归兵营,所以当夜汴州城中未发生任何混乱,他又命令对朝市府库不得侵掠,从者赏,反者族诛,于是兵变的队伍安然回师汴州。

当时在汴州的后周禁军将领中,只有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韩通仓卒间想率兵抵抗,但还没有召集军队,就被军校王彦升杀死。

次日早朝,百官齐集,兵部侍郎窦仪,宣读周恭帝禅位诏书:

天生丞民,树之司收,二帝推公而禅位,三王乘时而革命,其揆一也。惟予小子,遭家不造,人心已去,天命有归。咨尔归德军节度使、殿前都点检兼检校大尉赵匡胤,禀天纵之姿,有神武之略,佐我高祖,格于皇天,逮事世宗,功存纳麓,东征北讨,厥绩隆焉。天地鬼神,享于有德:讴歌讼狱,归于至仁。应天顺人,法尧禅舜,如释重负,予其作宾。於戏钦哉,畏天之命!

赵匡胤拜受诏书,一切如仪,即皇帝位。国号为宋,自即日起改年号建隆,当年为建隆元年,周朝有旧臣照旧供职。

符太后改周太后,移居西宫,柴宗训去帝号,封为郑王。

不久,柴宗训母子被迁往房州,开宝六年逝,终年20岁,谥号恭帝.

《新(旧)五代史》载:世宗有七子:长曰宜哥,次二皆未名,次曰恭皇帝,次曰熙让,次曰熙谨,次曰熙诲,宜哥与其二,皆为汉诛。世宗崩,梁王即位,是为恭皇帝。其年八月,熙让封曹王;熙谨、熙诲封纪王、蕲王。皇朝乾德二年十月,熙让卒。熙谨、熙诲,不知其所终。

正文 第二十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相伴(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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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州烟云山深处,一座草庐门前,一个五十岁上下,身穿灰色长袍的灰发男子立在门口,怀中抱着一个约一岁半的男孩,孩子满脸的眼泪,哭的抽抽搭搭的。

他叩响门环,良久,悉悉索索的衣裙声,吱呀一声,门打开了。一个着素衣,头上戴着黑纱帷帽的妇人站在门内。

那男子柔声道:“菲儿!”被唤作菲儿的妇人怔了一下,未说话,往旁一侧身将男子让进院中。妇人关上院门,顾自走进屋里,男子抱着孩子跟在她身后。

进了屋,男子道:“给他弄些吃的吧!”妇人走进厨房,煮饭去了。男子抱着孩子坐在屋里,孩子到了陌生的环境,更是害怕,撇撇嘴哭起来,含糊不清的说:“怕,怕,母后,母后!”

男子苦着脸哄道:“你怎么又哭了,哎哟,不怕,不怕!”柴熙诲哇哇大哭。

听见孩子的哭声,那妇人走了进来,从柜中拿出一个很旧的小布老虎,从男子怀中接过柴熙诲,将布老虎放在他手上,温柔的拍拍他。被转移了注意力,柴熙诲慢慢的止住了哭声。

妇人将柴熙诲放在床上,走进厨房。不一会儿,她端着两碗面条走进来。

将面条放在桌上,她走到床前,抱起柴熙诲坐到桌前,小心翼翼的给柴熙诲喂面条。柴熙诲饿坏了,就着妇人的手吃的很香。

男子看着她俩,眼中一抹暖意。妇人抬手比划了一下,男子道:“我不饿。”

妇人又比划了几下,男子眼中一片温柔:“好。”说完,拿起竹箸,吃起面来。

吃罢了面,柴熙诲累了,靠在妇人的怀里睡了,妇人轻轻将他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男子道:“这是楚楚的孩子。”闻听此言,妇人明显抖了一下,她坐在柴熙诲的身边,握着他肉乎乎的小手,肩膀抽动,落下泪来。

男子走近她身旁,试探着,迟疑的将手搭在妇人肩上:“菲儿,这是我们的外孙。”妇人无声的哭了。

穆佑仁从怀中拿出一个天青色的茶盅:“这是楚楚留下的。”妇人抖着手将茶盅接过来,细细端详,捂着嘴哭。男子伫立一旁,也红了眼睛。

过了良久,妇人止住眼泪。对着穆佑仁比划几下,穆佑仁点头,走到旁边的一间静室。静室的案上供着五个牌位,分别写着沈桑杨,沈言歆,沈章楠,沈蓝衣和楚寻。

他上了香,回到屋里。妇人给他倒了杯茶,对他比划几下。穆佑仁道:“本来,我想将孩子带回潞州,又怕被朝廷知道,给公玉家带来麻烦。”妇人点点头,又比划几下。

穆佑仁点头:“是啊,所以,我来找你,想将孩子送到桑落那儿去。”

妇人想了想,比划着点点头。

穆佑仁注视她好久,从怀中掏出那半玦玉佩,犹豫道:“这么些年了,你心意还是未变么?”

妇人坐在桌旁,摇摇头。穆佑仁叹气:“他们谁都没有怪你,你又何苦难为自己呢?”妇人摇摇头。

穆佑仁走到她面前,伸手掀她的帷帽,妇人挡住了。穆佑仁拨开她的手,轻轻掀开她的帷帽。

妇人低下头,穆佑仁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菲儿,你永远是我心中那个世间无双的菲儿。”

菲雨抬起一双泪眼,一条长长的疤从左边额头延伸到右边的耳后。而那一双美目却依然灵秀动人。

菲雨推开穆佑仁的手,放下帷帽。穆佑仁叹口气:“罢了,从见到你的第一日起,你就折磨我,这也快三十年了。好吧,等将孩子送到有闲庄,我就在你这茅屋旁另起一舍。既然你不愿陪着我,就让我陪着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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