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眸色微松的点点头,一时无语。
恰在此时沈君心眸光微亮的跑过来,扫过那妇人眸色微深,笑着道,“吴姐,连心很是聪明呢,不如以后就让他在府中一直与我读书写字如何?”
沈君心长得粉雕玉砌的,一双黑黝黝的瞳底似有墨绿之色,看起来与灵动可爱至极,他话一出口那妇人眸色便是微亮,谁知道沈苏姀摇了摇头,“不可以,连心现在没了家,留在我们府中固然好,可是这里对他们来说不安全,我们得为他们找个更好的地方。”
沈君心眼底闪过两分失望之色,“奥”一声又转身去和那小男孩下棋去了。
沈苏姀转头便对上那妇人意味不明的眸子,她挑了挑眉,“夫人可是怪我?”
那妇人闻言立时摇头,“妾身不敢妾身不敢,沈姑娘比妾身的考虑还要周全,妾身谢谢沈姑娘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沈姑娘呢,沈姑娘如此宅心仁厚,果然与外面传言一样!”
沈苏姀一笑,“外面都怎么说?”
“外面都说沈姑娘是菩萨心肠,此前捐了银子给漠北,免了一场大战,达官贵族且不说,平头百姓们谁愿意打仗呢,还听说沈姑娘这两年来虽然极少出门,却常常在城外设粥棚周济贱民,外面的人都知道沈姑娘是个好人。”
妇人说的情真意切,沈苏姀眼底仍是淡淡,“我没有那么好,一粥一饭包括那十万两黄金对我而言都不算什么,别人都因此感激我,却不想我若是没有今日的优渥日子也绝不会将自己的吃食分与别人的。”
沈苏姀并不领情,却让那妇人听得目光锃亮,“沈姑娘说的固然有礼,可世上达官贵人有钱人家无数,却只有沈姑娘如此做了,无论如何,您都是个好人。”
沈苏姀点点头一笑,依旧不甚在意。
那妇人看着沈苏姀半晌,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得向她靠了过来,“沈姑娘,前几日王爷问妾身的时候妾身胆子小只将话说了一半,那名册……妾身其实知道那名册去了何处……妾身将去处告诉沈姑娘,还望沈姑娘……”
那话欲言又止十分艰难,这妇人亲历夫君下大牢之事,后来又得知夫君诡异而死,她当然明白自己所经历的应该是一场大事,她不确定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如果一口气将知道的全说出来或许就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七王爷在外素有凶煞之名,她无论如何也不敢乱说,可她没想到她最终会被带入沈府……
进入沈府三日,沈苏姀只为她安排吃住从未来审问过她,甚至话都没对她说过几句,这位沈家五小姐好似全然对那些事不感兴趣,而她只是这府中的普通住客一般,她现在所求不过是能找到一个值得信赖之人而后用她知道的东西为自己和孩子换取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她想,这位沈家五姑娘或许就是那个值得信赖之人!
沈苏姀听到她那欲言又止的话略微一愣,而后淡淡道,“这里不是七王府,夫人不想说的沈苏姀绝不逼迫,可是沈苏姀做了什么让夫人不安?”
那妇人连忙摇头,“不不不,沈姑娘大恩大得妾身感激的很,妾身身无长物,只希望自己知道的东西能为沈姑娘做点什么,那本名册……那本名册此前是被刑部之外的人拿走的,那人来找老爷的时候妾身虽然回避了却还是记得那人的模样,妾身记得那人腰间的盘带上面绣着一个人面鸟身的古代图腾纹样……他们拿走了那名册,却还是不放心,见老爷被抓进去立刻就下了杀手……妾身很怕……为了连心也请沈姑娘救救我们母子……”
妇人语速极快略有凌乱的说了许多话,却只有这个人面鸟身的图腾让沈苏姀眼底一亮,待妇人有些惶恐的说完,沈苏姀面色仍是未变,只朝她温柔笑道,“妇人莫要不安,安心在府中住两日吧,你说的这些我只当做不知,至于你和连心,我既然带你们回来就不会再把你们至于危险之地,且安心吧。”
妇人终于松口气的点点头,却又忽然蹙眉,“可是七王爷那里……外面传言七王爷素来独断残暴,且不知沈姑娘这般说七王爷是否同意?若是七王爷不让我们母子活……”
沈苏姀笑意微滞,片刻摇了摇头,“传言不可信,有我在。”
妇人半信半疑的颔首,却也没有其他办法,不多时便带着连心告退。
沈君心笑呵呵的走到沈苏姀身边来,一双睫毛纤长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五姐,你当真如那妇人所言是个大好人?”
不论是谁看到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大抵都生不出厌恶之心来,沈苏姀听着他这般奇怪的问题摇了摇头,“我不是什么好人。”
沈君心微愣,而后大大笑起来,“好好好,我才不喜欢老好人!”
这两日沈君心总会来伽南馆,然而沈苏姀不是那种对谁都能亲热非常的人,因此与沈君心也算不得热络,见沈苏姀不再接话,沈君心复又挑眉,“五姐可是要出府去?”
沈苏姀有两分意外,“怎么会如此想?”
沈君心“嘿嘿”一笑,眼底暗芒一闪,“刚才那妇人所言难道不是五姐一直在等的吗?这一招欲擒故纵五姐可真是耍的漂亮哇……五姐可是要去七王府?听说这几日七王爷病了,五姐顺道去看看那七王爷也是好的,别人都说那七王爷残暴冷血,可是五姐好像不这么觉得,什么叫‘传言不可信’啊……”
沈苏姀诧异的看着眼前小人儿,那稚嫩的脸庞上笑意无害,可那双眸子里的墨绿之色却更浓了,沈苏姀微微狭眸,眼底渐渐漫上一股子凝重,这个小娃儿,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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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琛再一次出现在第一楼的时候那衣袂飘飘的苏词依然仙逸出尘的站在轩窗边上,听到脚步声之后转身朝他一望,唇角的笑意意味不明,只抬手一请。
二人相对而坐,苏词骨节分明恰似女子的手洗盏更酌为他煮茶,茶香四溢的水汽朦朦升起,让他面上的笑意也免得飘忽而朦胧,“五殿下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而今,怕是难嘚焉耆公主之心意了……”
嬴琛面色阴沉,苏词复又笑开,“七王爷如今抱病在府,满朝上下的议论声也渐渐小了下来,五皇子接下来打算如何做呢?继续以七王爷为目标呢,还是先为自己铺路?”
狭长的眸子半眯,透出点点戾气,嬴琛看着苏词放在他眼前的茶汤冷哼一声,“这一次算他走运,本殿既要为自己铺路,也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是为了当年的苏阀之乱?”
嬴琛面色微变,苏词了然一笑,“原来是这样,在下早就说过,关于旧事,五皇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苏氏一定会帮助五皇子,可惜五皇子不信任在下,不过……不过窦国公相比有好法子解决此事。”
嬴琛只品茶不说话,苏词又笑道,“只是不知那本名册可又被窦国公拿回去呢?”
嬴琛品茶的手一顿,苏词只当做没看见的道,“虽然五殿下没说,但是在下还是让人去查了,此番最为重要之物便是那本名册,倘若窦阀没有沾染此事便好,若是当年之事窦阀真的有心参与,恐怕就没那么好脱身了,因为……”
“你们到底知道些什么?!”
嬴琛厉声一喝,苏词洒然一笑,“也没什么,只是知道那本名册似乎落在了三皇子手中,此番三皇子与焉耆一事已有两分建树,除开焉耆公主选夫出的岔子之外想必圣上一定对其赞赏有加,此番若是他再以此名册向圣上邀功,五殿下可还有法子应付?”
嬴琛当的一声放下那茶盅,面色生出两分凝重,苏词摇头笑笑,“五皇子当务之急还是从三皇子那里拿到那名册为上,申屠一脉此前受创,三皇子在朝中支持势力略弱,而今正是他崛起的大好机会。”
嬴琛默了默,“本殿当然明白……”
茶香满绕,苏词看着嬴琛的表情面上的笑容愈发高深莫测,嬴琛默了一默,忽然抬头看向苏词,“你们公子在何处,本殿需要银两——”
苏词挑了挑眉,“殿下何处需要银两?要多少?”
嬴琛面上溢出两分烦躁,放开茶盅的手有些不耐的敲击着身前桌案,似乎有什么不能说,他眉宇之间犹豫之色颇重,苏词微叹,“殿下对我们总是如此不信任,您大可随意编个谎儿,反正我们公子一定会给的,只是苏词需要一个说法告知公子听而已。”
听她一语嬴琛眉间不耐之色更重,忽的一拍桌案道,“窦家军多年来没有扩充,眼看着别个军功赫赫,本殿当然要为以后考虑些,若非要等到那撕破脸之时,谁手中有兵权谁才有资格说话,先前的银子所剩无几,偏生北面又闹出瘟疫,此番本殿先要黄金五万两,且告诉你家公子,本殿要快!”
苏词一听面色并未多变,只沉沉应声,“殿下放心,苏词即可便派人告知公子,您要的东西一定以最快的速度送到您手中!”
嬴琛闻言这才面色晴朗两分,苏词又为他倒满一杯茶。
水雾朦朦,他唇角噙着的笑意分外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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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浓,高门阔院的申屠府后门上忽然掠过一道极快的暗影,守门的侍卫只听到忽忽一阵风声,抬头一看却只有无星无月的漆黑苍穹,他们面面相觑一眼,只当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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