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副使尚且不敢说话,身为主事官的刘琦却听到这几句时气的白了脸,六部本是大秦仿照南国官制而设,为的是集中皇权,然而加大权阀素来对六部多有压制,特别是窦阀,更是在这么多年对六部处事诸多干预,刘琦早就对窦阀存了怨怼之心,此番不仅差点丢了性命,此刻这位五皇子殿下竟然敢如此大言不惭!
本就满鬓霜白的刘琦被气的白了脸,深吸两口一副随时都能倒下去的模样看着五殿下反击起来,“五殿下这话应该对自己说才是,在皇上的面前五殿下竟然也敢睁眼说瞎话,微臣为官四十多载,与七王爷话都没有说过一句,怎生还受了他的指使?!七王爷现如今人只怕尚在天牢之中,五殿下要让七王爷从何处来指使微臣!”
刘琦似乎是气急了,说完这话转头看向昭武帝,“皇上,微臣一生为人正直,即便是在先帝面前也从来是直话直说从未遮掩,此番五殿下明明百口莫辩竟然如此污蔑老臣,请皇上相信微臣,微臣愿以死证清白!”
刘琦说完就重重的磕头在地,额头与那金砖发出咣当一声闷响,昭武帝不由将眉头皱的更紧,嬴琛早就气的没了个准心,见昭武帝面色不善更是心中大乱,再看旁边一脸淡色的西岐茹,他忽然生出两分绝望来,“父皇,儿臣是您的儿子,儿臣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父皇,请父皇明察,儿子绝对没有做下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嬴琛心中好似擂鼓面上冷汗大冒,背脊却仍是挺直,想到此事的前因后果,他不明白怎么就栽了跟头,他从澹台珑那里听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便开始查证,等从天狼军中探不到消息的那刻开始才打算以此来弹劾嬴纵,本以为一定会将他拉下马,却没想到最终所有事情都落在了他的头上,嬴琛无论如何想不通,连辩白都不知从何说起,虽然他的计划还没开始,可他确是想陷害嬴纵!
刘琦磕了个头听到嬴琛此话火又上来,额头冒血的看着嬴琛争辩道,“皇上,此番朝中弹劾七王爷之人俱是窦阀之人,其声势手段足以证明这不是一场简单的算计,老臣这把老骨头死不足惜,却不能让五殿下做此等昧良心之事!”
“七王爷卫国有功,怎能叫他受如此冤屈……”
看着刘琦那血泪俱下的模样昭武帝终于将眸光落在了殿门之处,“宣宁世子进殿。”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了开,片刻之后宁天流便一身甲胄的进了门,铠甲锵锵的跪地行礼,昭武帝挥挥手将他起身,扬眉一问,“你说,你的人实在何处找到他们三个的?”
宁天流垂眸,语声恭敬,“回皇上,实在五殿下的城南别院之中。”
嬴琛面色骤然大变,“你撒谎!宁天流,你和嬴纵从来沆瀣一气,这一次也要帮他来诬陷本殿下不成,你们宁家从来都站在嬴纵那一边,这次是你们的阴谋!是阴谋!”
宁天流没有看嬴琛,只当他的怒火不存在,这边厢昭武帝也没看嬴琛,只继续问,“别院中还有什么人?你又是怎么找到那里去的?”
“别院之中只有一个青衣小童,属下冲进去的时候那小童已经服毒而死,属下这几日奉家父之名查七王爷之案,全城搜寻三位大人的踪影,因为在天狼军中找到了关于劫走三位大人之人的蛛丝马迹,后来顺藤摸瓜找到了那别院,进去了才知道是五殿下的别院,近几天,五殿下曾经去过两次那别院。”
昭武帝此时才看向嬴琛,“你去别院做了什么?”
嬴琛本欲要问自己争辩,此时却是一愣什么都说不出口,他去那别院是因为要和底下人讨论如何陷害嬴纵和天狼军,此事当然不能告诉昭武帝……眼见着嬴琛愣了住,昭武帝的眸色骤然暗下来,他再不敢嬴琛,又问宁天流,“他们既然被关了起来还被蒙着眼睛,又怎知自己住在什么地方,他们确定自己被关的地方就是在那别院中?”
“确定。”
宁天流复又点头回答,“属下去的时候三位大人正昏迷着,等他们醒了特意带他们去认了被关的地方,二殿下的别院之中种着大片大片的紫茉莉,三位大人被关的地方还邻水,花香水声那屋子的光线,还有三位大人这几日在那屋中留下的痕迹都没有错,确定就是被关在那别院之中——”
宁天流的语声沉稳静然不带任何的情绪,说出来便让人觉得信服,昭武帝闻言默了一默,良久才挥挥手让宁天流退了,一边还道,“阿纵已经从天牢之内出来,此刻应该回府了,你且去瞧瞧他。”
宁天流行礼应是,从殿中退了出去。
嬴琛在听到昭武帝说嬴纵已经回府的那一刻起面色就陡然煞白起来,嬴纵出了天牢,只能意味着他在皇帝心中已经是无罪之身,然而这次的事情既然发生了,总有人要承担罪责的,嬴纵无罪,那么有罪的是谁呢……
嬴琛开始浑身发起抖来,抬眼看向昭武帝,却见他一脸的疲累之色正仰身靠在身后的椅背上,顿了顿,他那和嬴纵一模一样的薄唇微微一抿,“来人,将五殿下移交刑部,交给宁国公发落……”
“父皇!”
“父皇,您为什么不相信儿臣!”
“儿臣没有抓他们三个,儿臣没有做!”
“父皇……”
从殿外冲进来的侍卫在五殿下嬴琛的呼喊声中将他带了出去,刘琦三人依旧跪在堂下,见此刘琦朝昭武帝沉沉一拜,眼底是敬服的目光,赵赟纹丝不动的俯首在地,而那另一人却在看到五殿下被带出去之时抑制不住的哭了起来,五殿下既然被抓,皇帝也没有救他的家人,多半……已经遭了窦阀的毒手了吧……
“你们三个自己去宁国公处,听他发落吧。”
三人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战战兢兢的走了出去,西岐茹此刻方才抬起头来,转头看去,嬴渊正一手扶额靠着椅背,殿外是严阵以待的禁军,殿内是通明的灯火,还有一个看起来忽然老了许多岁的皇帝……和父亲……
满室静默之中,无人知道那个适才昭武帝口中已经回府的人正揽着沈苏姀从天寰宫挑高的穹顶悬梁之上无声离去,烈烈的风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沈苏姀从听到那刘琦第一句话开始沉下去的面色便未曾见晴,嬴纵的身法高绝,揽着她飞纵而下之时却遇上尚未散去的禁卫军,从天寰宫门口开始往四周延伸,周边没有哪一处是空着的,他略有迟疑,反身而走带着沈苏姀复往天寰宫而去——
嬴纵的速度极快,沈苏姀正担心回去天寰宫会被里头的宫人发现,可嬴纵只是落在了一处并不起眼的院落之内,左右看了看,拉着她沿着一处廊道疾走,沈苏姀并不熟悉天寰宫之内的结构,只觉得左拐右拐,也不知到了哪处嬴纵抬手就将眼前的门推了开!
一把被扯进门去,屋子里并没有点灯,借着幽暗的光线沈苏姀只看到简单而肃穆的摆设,一转头,朱漆书案,汗牛充栋的书架,还有仍留有残墨的方砚,方砚旁边则是一摞摆放整齐的奏折,沈苏姀心头一跳,嬴纵已经低声给了她答案。
“这是父皇的书房。”
——书房!
沈苏姀心头大震,这边厢嬴纵已经拉着她往书房里间走去,至那书案边上,沈苏姀正不明白嬴纵是什么打算,却见他抬手便落在了书架上的一本书上,眉头一挑,嬴纵将那本书使劲往里面一按,那好好地一本书便被深深地嵌了进去,随即,书架之后竟然响起了机关转动的声音,沈苏姀眼前一花,书架缓缓移动,瞬时露出个两人宽的门洞来,沈苏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她今日里经历的震撼实在太多太多!
还未回神,嬴纵已将她一把推了进去。
眼前一黑,身后的书架便轻轻一声合了上,这里头一点儿光线也没有,沈苏姀一时适应不过来,下一刻手腕上一热,嬴纵已拉着她朝里头走去,二十多步之外又有一道暗门,沈苏姀也不知嬴纵在哪里一按,随即那暗门便被打了开,柔和的光线忽然绽出,瞬时让沈苏姀眯了眯眸子,嬴纵拉着她走进去,里头竟然别有洞天!
角落里发着光的夜明珠,宝蓝色绣着青鸟纹帷帐的床榻,水红色红玉长案,青白瓷的九转鹤首香炉,檀香乌木的贵妃榻,角落里竟还有一大盆明艳绽放的紫色茉莉……沈苏姀眸光扫过此处,只觉得这里好似一个大家闺秀的闺房,待看到那墙上挂着的银色长剑和床榻边衣架上的紫金铠甲,沈苏姀又觉得这里应当是一个女将军的寝处,可无论想什么,都不应当出现在昭武帝特设的暗室之中,眸光一转,她陡然看向了嬴纵……
嬴纵此刻正身骨惬意的坐在那贵妃榻上,狭长的凤眸半眯,唇角微扬,看着她的眼神好似好似一匹看到了猎物的狼,“有什么要问的?”
沈苏姀无心涉足皇帝的秘密,黑漆漆的眸子冷冷的看着嬴纵,一开口便让嬴纵面色一变。
她说,“真没想到,澹台珑是王爷的人。”
她的语气平平淡淡只是在陈述,看得出来这个答案早就在她心中了,嬴纵眼底闪过两分暗芒,略略一叹,“你从来不叫本王失望……你应该庆幸澹台珑是本王的人,否则你现在肯定要内疚,那一天,只差一点点你就要告诉本王实情了,本王本有些伤心,可看在你之后为本王奔走说和的份上,这一次本王先饶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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