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知和颜悦色道:“这淤血青肿看起来是小伤,但稍有不慎就伤筋动骨。这瓶伤药是我府中医师的独门配方,颇有奇效,为师特意带来给你的。”说完就那么看着谢安,全然一副“你看本君如此体恤下属,还不快痛哭流涕地跪下来谢我”的嘴脸。
谢安看看他,又看看药瓶,默默地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啊掏,也掏出个小药瓶:“哦,不用,跌打伤药小人也带着在呢。”
李英知嘴角一抽,尴尬这两个字在他的词典里就是不存在的,他立即从善如流道:“如此也好,”说着一手取过她手里的药瓶,一手就要拨开她的罩衫。
“……”谢安脑中神经一崩,想也没想一巴掌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清脆干净,连外头顿墙角的白霜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大惊失色,想要破门而入护主,又犹豫住了。对个十五岁的姑娘下手,公子确实也太禽兽了些吧!白爽纠结了下,决定装作什么也没听到,蹲回墙角下……
“谢安我看你是以下犯上惯了!”
李英知一怒而起,细长的眸子里寒光如箭,通红的手掌紧紧攥起。他笑时和蔼可亲,不笑时俨然雷霆万钧,煞是骇人。
谢安看着他,眼圈渐渐红了,水雾迅速堆积在大大的眼睛里,啪嗒,两粒泪珠子落了下来。
“……”李英知愕然失措地看着她,千算万算他没算到谢安竟哭了!而且哭得相当伤心与投入,半晌他犹是冷冷道:“骂了你一句,就哭了,好大的出息!”
谢安揪着衣襟缩在墙角里,眼泪和珍珠一样滚落不停,哽咽模样分外可怜。
她的眼神让李英知隐隐头痛,这分明是看一个欺凌幼女的恶霸嘛,而那个恶霸,不巧,正是他自己……
“哭什么哭!”李英知生硬道。
谢安的眼睛红得和兔子似的,李英知恶狠狠的一开腔,泪水落得更急了。
李英知声音低了几度:“别……哭了。”
谢安继续抽泣。
最后,万般无法的李英知丢下一方帕子落荒而逃:“你……罢了,今日是本君的不是,你好生修养着。”
谢安瞧着他啪嗒甩上了门,鼻翼吸了吸,渐渐止住了泪水。她揉揉腰,掀开衣摆一瞧,啧,都掐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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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谢安再没有见着李英知的影子,无人管束的她轻松自在地晃了两日。美中不足的是,难得来次河北,当她想出去见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时却被府中侍卫拦住了。
“外头闹水患,乱民贼匪太多,少帅吩咐女郎最好不要外出为好。”
说是最好,其实就是禁止了。都说藩镇军做派霸道,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名义上她是李英知的人,哪轮到他田婴管?
原来她还以为节镇表面上还是要对朝廷礼让三分,现在看来,这些个“小朝廷”就差自立为王了。何况,黄河水患年年有,至于搞得这么如临大敌吗?谢安不在朝中,自是不知李英知此行不仅是治水,更是调查处理兵部上报的“魏博军不听调令”一事。
李英知既然将她的身份点明,谢安觉着不把个世家女骄横的气派做足了也太对不起他一番“苦心”:“少帅说得有理,这样好了,你带上两个人随我一同出去,不就无需担忧安全事宜了吗?”
兵士眼含轻蔑,冷冷道:“末将只听少帅之命,女郎要出门还是先请了少帅手令才是。”
谢安脸也冷了下来:“我家先生乃当朝三品门下侍中,加封邵阳君,此行乃代天授命,你家少帅尚且要听朝廷的,何况你!”
两人剑拔弩张之时,在远处看了一会的田婴适才不慌不慢地走了来,出声斥责:“与谢家小姐如何说话呢!丢了帅府脸面,自行去领罚!”
兵士二话没说:“是。”
谢安不禁感慨,这魏博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军中将士皆是粗人,若有冒犯之处,还望谢姑娘多加谅解。”田婴满脸笑容地赔不是。
谢安面色微愠,还是姿态衿傲地点点了头,朝他身后看了看:“少帅,我家先生呢?”
田婴笑道:“邵阳君忧心难民,一早便去了大堤了解灾情。”
谢安看他,身为东道主的他怎么没有陪同李英知而去。
田婴了然:“父亲不在,先时府中有些杂务需由我处理,刚刚料理完毕正要赶去,不过……”他看了一眼谢安,样貌尚小,但骨子里与生俱来一股世家独有的贵气,端稳稳地往那一站,不言不语,别人就低了她三分。可能是师承李英知,两人间总有些气质让田婴觉得是相通的,但谢安太年轻,眼神清澈而明亮,好的坏的都在一张脸上,远没有李英知那样的捉摸不透。
“谢姑娘若想出府,我陪你便是。”田婴半开着玩笑道,“有本帅在,至少在魏博你是不用害怕的。”
被拦了一遭,谢安兴趣缺缺:“多谢少帅好意,谢安突然想起先生留下的课业还没做完,等回来交不了差恐要挨罚的,就不烦少帅相陪了。”
一个尚算说得过去的推辞,田婴没多计较:“既是如此,那谢姑娘就自便吧。”
谢安揖了一礼,端着双手徐徐回了自己院落。
谢安……田婴念着这个名字,他记得李英知唤她做颐和,颐和……扫过那个纤薄的身影,这个名字倒是更配她一些。
……
走到没人地时,谢安端着的身子骨顿时松垮了下来,在田婴这人面前装得一丝马虎没有委实太煎熬。童映光那老头说的没错,这个田婴不是个好相处,下命不让她出府的人是他,回头做了红脸的人也是他,明明老远就瞧见了自己被拦住了,非要等她下不了台才出面。
这一点和李英知倒是很像,可是李英知这人你知道他坏,他也明着就坏给你看。可田婴这人一笑她就瘆的慌,和他虚以委蛇了两句,谢安头皮都发麻,赶紧溜之大吉。
她不知道,另一边,也有人正评价着自己。
“景西,你觉得李英知为何要带个谢氏女来魏博?”
“这个……属下还真不知了,但李英知此人长袖善舞,之前王李两家联手压制了谢家多半有他参与其中,这回他带上谢氏女,可能也是想让谢家承他一个人情而已。”回话的是个平和女声。
田婴点头:“我也是做此猜想,但李英知那人心思莫测,恐也不仅于此。至于那个谢家女郎……”
“少帅是想与谢家联姻?”女子反应机敏,顿了一顿,思量了会道,“如今我魏博处境不佳,若能与谢氏联姻在朝中有人说话,倒也不失为一个良策。”
田婴笑了笑:“只是随口一提罢了,毕竟谢氏百年不倒,与这样的门第结了亲,稍有不慎……可能就要被反咬一口啊。”
女子沉默,片刻,田婴道:“一个未及笄的丫头无足多虑,你先将李英知那边给我盯紧了,看他有何动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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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英知在堤上转了半日,停停走走,时而对着滔滔黄河举目远望,时而注视堤下灾民低头沉思。两个魏博官员跟了他几个时辰,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快到午时,天零星下了小雨,一步溅起三尺泥,其中一个魏博官员大了胆子上前道:“李大人,落了雨堤上恐不安全,还是明日雨停了再来看吧。”
李英知皱着眉不说话,那官员咽咽口水又说了一遍,李英知方抬起头没头没尾地问了句:“魏州州牧何在?”
那官员面色一僵,另外一个人反应快一点回道:“州牧大人身体不适,告假在。”
“哦……”李英知并未细究。
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下了河堤,李英知兀自不言,等白霜牵了马来他忽然又问:“魏州之中何处卖文房笔墨?”
☆、第十六章
因为水灾的缘故,魏州这个河北颇负盛名的繁华城池景象疏淡了许多。黄河决堤在京城人口里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于饱受水灾苦楚的他们而言却是比猛虎豺狼还要凶残。眼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决口,谁都猜想不到可能某一夜里头顶的悬河倾泻而下,带来灭顶之灾。
城中许多富贵人家已经去了别处避灾,街上铺子关了七七八八,在官员的指引下李英知走了不少路才找到一间敞开大门做生意的墨坊。墨坊前挂了一个抖大的沈字,这关头也就只有沈家这样财气雄厚的能安如磐石不动了。
掌柜的是个发福面白的中年人,卷着本书靠在柜台上,见了李英知进来态度不温不火地点点头,没做多大寒暄。后边跟来的官员见此景,唯恐李英知心生不悦,忙小声与他开解:“这沈家铺子的人大多如此,邵阳君莫往心里去。”
他和个卖纸笔的拗什么气?李英知失笑,多看了一眼掌柜对身后两人道:“本君进去挑些东西,你两且在外候着,费不了多少时间。”
打头的魏官心里稍一掂量,少帅只叫他们跟着李英知,这么点的铺子一眼望到头,料他整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便是长手一鞠:“邵阳君若有吩咐,只管唤我二人便是。”
李英知笑眯眯的:“自然有吩咐你们的时候,要不然谁给本君搬回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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