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姨娘心一沉,正欲说话,便听见小娘子急急道:“姨娘放心,明日一早趁着请安的时候我便去求老祖宗,老祖宗一向疼我,再说荞妹妹终究又没犯什么大错,想必老祖宗一说情,父亲便会松口了,姨娘看这样可好?”
秋姨娘心里快速地计算了一下,今夜若是真打扰了老太太,只怕反而害事,罪加一等,只要明儿佟如蘅去求了情,当真解了荞姐儿的禁足令也是好的。
如此想着,秋姨娘嘴角含了一丝笑意,抬头时已是感激的看着如蘅道:“那便劳慰姑娘了。”
如蘅笑着道:“姨娘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与荞妹妹是亲姊妹,还需用得着这两个字。”
秋姨娘温柔的颔首一笑,如蘅关心道:“只是今晚要委屈荞妹妹了。”
秋姨娘眼中一黯,温吞吞道:“姑娘明日能求情,便已是好的了。”
如蘅微微颌首道:“夜深了,姨娘也早些休息吧,莫要太焦心,明日一早我便去老祖宗那里。”
秋姨娘点了点头道:“好,姑娘也早些歇着,都是我,打扰姑娘歇息了。”
如蘅笑着摇了摇头,让簇儿送了秋姨娘出门。待秋姨娘身影没在软帘那边,如蘅嘴角笑意微微凝滞,眸子渐渐转冷,想从她这里替佟如荞求情?好啊,那她便好好的求一番,只不知她三房受得起受不起!
翌日,如蘅像平常一般梳洗了一番,略吃了些东西便朝宁寿堂去,小丫头们笑着簇拥小娘子进了正厅,便瞧着众人都已到了,而秋姨娘坐在末位,半是温顺半是提醒的看了眼如蘅。
如蘅笑着微微颌首,便坐到了佟如芜身边儿,时不时与婉姨娘,众姊妹说着话。
“老太太到。”声音刚落,便见大太太崔氏与二太太薛氏扶着佟母出来。
只见佟府身穿锦边绛纹满襟褂,齐眉勒着水貂嵌玉抹额,含笑对着崔氏与薛氏道:“都坐吧。”
佟母一瞧着身穿嫩粉六幅绫裙的如蘅便眯眼笑道:“昨个儿赏了一天的桃花还不够,今儿还穿的这嫩粉的来,倒是把外面的花儿都比下去了。“
小娘子头一偏,犹自羞赧的歪在佟母怀中,腻声腻气的撒娇道:“老祖宗。”
佟母笑着摸了摸小娘子柔顺的髻儿:“你这小猴子还有害羞的时候。”
众人见佟母心情好,自然也在一旁陪着笑,倒是显得一堂的热闹。
如蘅抿着笑意不说话,头倒埋的更深了,然而没有人看到,小娘子埋头的那一刻却对着不远处的佟如芜凝了一眼。
正在众人笑声鼎沸时,却突然听得一个惊异的声音:“咦?四妹去哪了?怎的不见。”
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落在每个人的耳中,满屋的笑声登时凝滞在那,好像生生卡住脖子一般,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异样,却不约而同的看向大姑娘佟如芜。
这芜姐儿,当真是率直的没话说,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昨儿晚上那么大阵仗,她倒是不知道,许多婆子都有些无语。
如蘅一抬头,瞥到了佟母微沉的眼角,嘴角一勾。
“阿芜……”
“老祖宗。”佟母正欲说话,却未曾想怀中的小娘子急急的先出了声儿。
佟母一瞥头,只见小娘子眉间紧蹙着,轻轻咬着嘴唇,似是做什么艰难抉择一般。
“三娘?怎么了。”佟母温然出声。
小娘子这才软软从怀中出来,站在脚踏边,微微抬眸忖了秋姨娘一眼,便柔着声儿道:“老祖宗,听说......昨儿夜里父亲罚了四妹妹。”
小娘子倏然抬头,像是壮着胆子撒娇道:“好祖母,昨儿赏花宴上四妹妹固然出了些事情,可她也是无心的,再者,昨儿她落了水,又在立心堂跪了一晚上,也算是惩戒了,若是再禁足,只怕四妹妹也不好受,好祖母,您一向疼爱我们,就与父亲说说,放四妹妹出来吧。”
小娘子话刚毕,崔氏倏地抬头看过去,佟母没有说话,只瞥了眼崔氏,视线便又落回在小娘子身上,只见小娘子一对眸子跟葡萄般,水亮亮的,真诚极了。
“蘅儿。”崔氏唤了声。
却见小娘子手中微微绞着,头微微垂着,掉了一滴泪珠儿道:“老祖宗,上次二哥哥挨了家法,如今都还未能下得床,蘅儿害怕荞妹妹……”
点到为止,小娘子恰如其分的收了嘴,将头埋得更深,身子微颤,似是在低泣,看着怜人急了。
然而,在众人都以为小娘子是在为佟如荞求情时,佟母听到方才那句话,眼中却倏然转冷。
是的,若不提铮哥儿,或许也就罢了,可若是提到铮哥儿,却是在响亮亮的打她一耳光,靖国府的当家人,竟连自个儿嫡出的孙儿都护不住,说出去只怕都能让人笑倒了牙。
如蘅悄然抬眉,果然瞧见佟母眼角的冷意,她倒要看看,这样的一番求情,她三房可受得了?
“三娘。”佟母温着声儿唤小娘子。
小娘子缓缓抬起头,佟母抿着慈和的笑意:“你告诉老祖宗,是你自己想要为你四妹妹求情的,还是别人让你来求老祖宗的。”
这句话一出,除了小娘子,其余人都提溜滴溜儿转起眼珠儿,竖起耳朵听,佟母嘴边虽是再平常不过的笑意,那眼中却是冷冷睨向了三房。
她老婆子还没老的看不清人,方才小娘子说话愣生生瞥了三房一眼,她如何看不到?又不是瞎了眼!
秋姨娘碰到佟母冷凝的眼眸,心下慌乱,紧紧拽着帕子,只指着小娘子莫要乱说话才是。
如蘅眼中有些不安的飘着,手中也一直绞着不停,佟母慈和的招了小娘子近身,轻轻抚着小娘子道:“三娘,来,告诉老祖宗。”
小娘子小脸儿一抬,思忖了许久,终于鼓起勇气,声音糯糯,模糊不清道:“是姨娘……”
秋姨娘身子一抖,心里暗骂佟如蘅的愚蠢无用,平白把自己连累了,却又无可奈何。
而在场的人一听,都不动声色的看向上面的老太太。
“不过也是三娘想的,老祖宗……”小娘子倏然急急出声,似是在替人辩驳什么。
“三娘。”
佟母打断了小娘子的话,话虽是对着小娘子说的,那眼神儿却是不偏不离的落在了秋姨娘身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规矩就是规矩,只有立,没有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家法也是一样,没谁能例外。”
佟母的话如沉石一般砸了下来,面色从未有过的绷着,眼神越发冷凛的瞥向秋姨娘:“从前铮哥儿犯了错,便被他老子一顿打的半条命,今儿小娘子犯了错,就是不能打,罚却是少不了的,谁也别来求情,难不成小郎君打得,小娘子就罚不得?老婆子我一向端平了一碗水,不可能在这儿给破了。”
佟母愈发沉着脸,似是警告般对着秋姨娘方向冷声道:“若真是这公平我都护不了,那铮哥儿的打不是白挨了?我这老婆子的脸也别搁了!”
佟母倏然抬高声音,惊得众人忙陪着小心道:“老太太息怒。”
佟母眼风扫向秋姨娘:“做大人的,没说好好教养自己的小娘子,反倒去攒动长房娘子,进府这些年,你的规矩看来都是白学了。”
秋姨娘身子一软,脸色惊的一白,正欲辩驳两句,却听佟母再生冷不过的声音:“既然如此,你便与荞姐儿一起在自个儿屋里好好想想吧。”
秋姨娘颤着身子,却不得不强撑着身子应声道:“是。”
她知道,老太太连辩驳的空儿都不给她,事情便已无转圜之地,多说无益。
如蘅嘴角一勾,与佟如芜相视一笑,冷眼凝着此刻的秋姨娘,三房一禁足,便没那么多精力去算计别的什么,只能想着法儿的解了禁令,这样倒能让她们喘口气儿,慢慢地谋划后面儿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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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春困
更新时间2015-3-28 11:30:19 字数:2722
春困秋乏,窗外桃枝探探,窗内小娘子却睡意深深。
绛玉轩内静悄悄的,连一阵风过,都能清清楚楚听到那树叶窸窣声儿,婆子们在院儿里轻手轻脚的洒扫,小丫头们三个两个的小心修剪着花枝,倒是有那么几分各司其职的样儿。
“王嬷嬷,你说,那屋里什么才出来啊。”
一个小丫头探头看了看屋里,见瑶影那些里屋伺候的大丫头不在,这才小心扯了扯身旁的婆子,朝着后面东院怒了努嘴,觑觑的说着。
那婆子脸上有些僵僵的,自赏花宴那夜后,仿佛府里的天儿都换了,四姑娘被禁足至今,秋姨娘赶着趟儿一般,第二天也被老太太一句话禁在屋里,就剩个不成气候的五哥儿,能翻出什么大天来?那三房还不就恹恹的了。
相比之下这正院儿倒像是大赢家了,那四姑娘赏花宴上的事儿闹了个满城风雨,小娘子关在屋子里自然是不晓得,可她们这些下人却是战战兢兢,老远儿看着黑了脸的大老爷,都恨不得拐个角儿,拔腿儿绕路就跑,不然逮着就没个好儿,那外房的李顺儿不就是服侍老爷上车不慎,直接当众赏了三十板子给撵出去了么?
小丫头嘴中的王嬷嬷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小心觑眼看了看里屋,反倒是三姑娘,瞧着不声不响,不过还是平日里那个活活泼泼,大大咧咧的小娘子,却没想到愣是在赏花宴上出了名,被那坊间流传的什么,对,说是什么“京陵三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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