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蘅此刻才明白,那风中微晃的烛火下,母亲怒气的不看自己,一个人默默地垂泪,原来那时的母亲心里是那般的苦,自己最爱的枕边人暗度陈仓,**了别的女人要算计自己,一对看似顺从的母子却是满含咄咄逼人的杀机,而自己最心疼的女儿,却是一心护着他人。
如蘅脑海中浮现了母亲崔氏的音容笑貌,母亲,是女儿不孝,女儿该怎么才能赎得这一身的罪孽,如蘅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簌簌地滑落。
“这么快就受不住,那便没个意思了,好戏还没开场呢。”佟如荞如同看戏一般笑睨着如蘅。
“你可知你曾经为何会滑胎,终生不孕?为何偌大的佟府就这般没了?你又可想知如今佟府,那些你最在乎的人身在何处么?”
佟如荞笑睨着如蘅,如蘅恨毒的看着佟如荞,此时恨不得扑上去将淬了毒的利刃插进她的心口。
佟如荞不屑的笑看了如蘅一眼,缓缓贴近她的耳侧,徐徐低语,声音如同腐朽的铜钉,一颗一颗钉入了如蘅的心,顿时鲜血四溢。
“让你痛失爱子,一辈子不得生育的……是皇上,是你最爱的枕边人,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终其一生,只会愚蠢的被枕边人玩弄于鼓掌之中罢了。”
如蘅心好像碎裂了一般,痛得全身颤抖,身子是止不住的寒意,仿佛浸在寒潭中一般,牙齿不停的上下磕着,麻木的只听得佟如荞夜枭般的尖厉笑声。
“皇上每来你坤宁宫,都会换上特意熏了麝香的衣袍,你们的每一刻温存,每一个春宵……都是催着你腹中的贱种快快去死,催着你一步步堕入永生不得后人承欢的阿鼻地狱。”
佟如荞嘴角勾起笑意,恶毒的声音就像巫咒一般,久久的萦绕在如蘅耳边,不死不休。
“不会的,不会的……”如蘅紧紧地攥着榻上的红石榴描金撒花坐褥,差点撕碎了一般,不住地摇头,痴痴流泪道:“齐祯不会这样对我的,不会的。”
石榴多子,原是再吉祥不过的寓意,如今那红石榴的坐褥却是鲜红地讽刺,生生地刺痛了如蘅的眼眸。
“你可知为何大理寺会在靖国府翻出佟如筠与佟如铮勾结,意图谋反的罪证?那是皇上让璟哥儿从府里偷偷取了他二人的字迹和佟如筠的印信,印照着写了几封谋反的密信,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回靖国府,皇上再以你的生辰为由,骗得佟如铮应召从西北老巢回京,这时候璟哥儿只需要演一场‘大义灭亲’的戏码揭发此事,皇上便顺水推舟,将佟家一举斩草除根。在西北,佟如铮是万人景仰的抚远大将军,一等定远侯,举国的大英雄,到了京城,他佟如铮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一只待宰的羔羊,活该和佟如筠一般受尽千刀万剐。”
佟如荞的声音犹如噬人蛊一般,正一点一点的蚕食如蘅碎裂的心。
佟如荞紧紧钳住如蘅的肩膀,尖厉的指甲深深嵌进如蘅的皮肤中,逼着如蘅看向她,疯了般森然笑道:“今日圣谕已经发下去了,佟如筠,佟如铮,犯上作乱,意图谋反,斩立决,对了……还有最疼你们的二叔佟维宁构党勾结,以同罪论处……”
如蘅眼中一震,身体的温度一点一点退散,
佟如荞却是越发快意的狞笑道:“老祖宗气急攻心,一口气上不来,今日一早也没了,还有佟府上下凡是直系的男子,全部斩杀,女子通通没入宫中做奴隶,旁系的也择不开,男子流放宁古塔,女子充为官妓,曾经盛极一时的佟家,人称‘佟半朝’的靖国府……都死绝了。”
直到听完佟如荞最后一个字,如蘅如同被人生生地剥离了灵魂,落絮般凄然倒在榻前,了然无依。
如蘅心中犹如万千腐蚁吞噬一般,手中紧紧攥住,指甲狠狠嵌入掌心,双目圆睁,瞪着眼前畅怀厉笑的佟如荞,只觉喉中一滞,再也受不住,一口吐了出来,却是溅撒了满地的猩红,殷如红梅,妖异极致。
渐渐地,如蘅阴冷的笑起来,声音划破了整个坤宁宫,好像万千的蚁虫穿透每一毫墙壁,每一处宫砖,直直渗进人的骨血里,细细的吮吸着鲜血与灵魂。
佟如荞神情一震,微滞的看着如蘅,只见如蘅缓缓站直了身子,随手掸去了裙边的微尘,抬手端然扶正鬓间的九天金凤步摇,牵起嫣然一笑,站在脚踏上,抬眼居高临下的睨着佟如荞,那眼中的冰凌绝厉,让佟如荞心中一颤,一如曾经那个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皇后佟氏。
不会的,不会的,她佟如蘅不过是被人宠惯了,张扬骄纵的女子罢了,没了佟家,没了圣眷,她什么都不是,自己没什么可怕她的。更何况她佟如蘅这一生的弱点是皇上,而背叛她最深的也是皇上,心死人灭,她如今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想到此,佟如荞背又挺直了几分,斜眼睨着如蘅恶毒道:“佟如蘅,你怎么还不去死?”
如蘅阴冷一笑,款款走近佟如荞,每一步都踏在宫砖上,传出清脆的声音,“哒…哒…哒…”催魂音一般毛骨悚然,待如蘅凑到她耳边,森然笑道:“你还没死,本宫又如何能死呢?”
佟如荞听了仰首笑起来,笑得身子直颤抖,如蘅只冷冷看着她,过了许久,佟如荞方娇媚的射向如蘅,语中不无得意道:“妹妹为皇上诞下了唯一的皇子,就算佟家死绝了,妹妹将来也只会取代姐姐你的位子,坐在你曾经得意风光的凤座上,他日更能坐上一国太后的宝座,甚至是皇太后,太皇太后。”
佟如荞笑靥如花的瞥眼如蘅:“皇上曾应允,只要我与母亲帮他处置了佟如筠,佟如铮这两个逆贼,便会封我为皇后,到时候我的珏儿就是太子,父亲仍旧做靖国公,璟哥儿封侯,而我的母亲,也会抬为一品诰命,佟如蘅,你可是不甘?”
看着佟如荞笑睨的眼神,如蘅凝神思索,过了片刻,嘴角忽然噙着一丝了然的笑意,悲悯的看着佟如荞,仿佛她仍是从前靖国府里卑贱的庶女一般。
“本宫不会不甘,因为本宫会好好冷眼看着你们母子三人怎么下的地狱。”如蘅语中虽平淡,然而却是萦绕着丝丝的寒意,直戳进佟如荞的心。
佟如荞仿佛听了什么笑话一般,捂嘴笑了许久,方挑眉妩媚道:“是吗?那我可要好等了。”
如蘅轻笑了一声,然后凑到佟如荞耳边阴冷道:“不会的,很快了。”
如蘅阴寒的声音似有若无的穿透了佟如荞的皮肤,渗进了骨血里。
“吱呀!”殿门再一次被人推开,每一声枯槁,都似是催命符一般。一抹光华匀洒在门内的那人身上,一袭宝蓝的龙御九渊云纹锦袍,头上戴着束发嵌宝九龙冠,容颜俊美,肤若暖玉,气质清傲,嘴角永远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温然笑意,一如从前那个任由自己在怀中撒娇嗔痴,嬉笑怒骂的温润君王,可如今落在如蘅眼里,只觉得恶心。
“你怎么在这里?”齐祯睨着殿中的佟如荞,虽然语中平淡,但眼中的冷凝分明透着不愠。
佟如荞被惊得一时无措,正不知该说什么,齐祯却转眼瞥到了溅撒一地的鲜血,眼神一滞,待看到如蘅脸色惨白,身子若絮花随时都会消失在风中一般,眼神倏然阴寒无比,微眯着双眸,携着压迫的眼风射向佟如荞,语中不带一丝温度道:“你都对皇后做了什么?”
佟如荞被齐祯的眼神逼到一旁,脸色苍白,颤颤巍巍道:“臣妾什么都没做,臣妾只是与姐姐说了些家常的话。”
“朕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许踏入坤宁宫一步吗?你权当耳旁风了?”齐祯语中阴寒,眸中寒潭般透露着危险。
“不许踏入坤宁宫一步?”如蘅轻哧一声。“皇上是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担心臣妾知道了么?”
如蘅语中寒意涔涔,齐祯身子微震,惊诧的看向如蘅,待看到如蘅眼中的冰冷与恨意,齐祯缓缓走到如蘅的面前,伸手要去扶她。
“你身子怎么这么凉。”
齐祯的手刚触到如蘅的手背,便被如蘅一把猛力地甩开,眼神恨毒的看他道:“齐祯,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齐祯眉宇紧蹙,嘴唇微抿,静静地立在那,默然不语,偌大的殿中落不下一丝声息,死一般的沉寂。
如蘅轻哧一声,挑眉看向齐祯道:“齐祯,我佟家到底何曾对你不起过?你竟要赶尽杀绝,如此绝情绝心?”
齐祯静静地转眼睨向佟如荞,佟如荞被阴冷的眼风惊得一颤,颤颤巍巍不敢说话。
看着齐祯不置一词,如蘅逼视着齐祯冷声道:“虎毒不食子,你竟狠毒到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齐祯,你究竟是怎样不眨眼的做尽这些丧尽天良的事?”
如蘅怒指着齐祯,将眼中的泪生生憋了回去,她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罪魁祸首面前哭。
“胎死腹中,终身不育,族人全灭。”
如蘅嘴角噙着苦涩的笑,倏然怒目逼视齐祯嘶吼道:“你可还记得当年是我佟家扶你齐祯上位,你曾与天地立誓,有你齐祯今生为帝,我必是母仪天下,入主中宫的皇后,当年你是怎样当着祖母,当着大哥,二哥,当着整个佟家说出的这般话?如今你可还能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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