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若是闲来无聊了,就去锦娘那玩,锦娘那不比你母亲屋里,除了账本子还是账本子,一屋子铜臭味,锦娘那可好多有趣的女儿家物事,姑娘去了,保管喜欢。”锦娘心疼的拉了如蘅说话,说完挑眼看向崔氏,捂嘴笑着。
崔氏一听,柳眉一挑笑道:“既要请我家蘅姐儿去,那就得拿出十二分的心思来,好吃好喝好玩的都招待上,管它金的银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一样都少不了,我家蘅姐儿才考虑去不去的,空口白牙的什么劲儿?嘴皮子功夫谁不会的?”
“老太太您瞧瞧,这可不是掉钱眼出不来的。”锦娘在佟母身边指着崔氏笑道。
“早上我们还说她是省钱好手,我这老婆子的钱都被她惦记着,我可是管不了的。”佟母在一旁笑着打趣道。
“哎哟喂!老祖宗,连你如来佛的手心都攥不住她,我们这些小妖小怪的可怎么得了。”锦娘一番话逗得佟母笑得搂了如蘅歪在榻上,就是崔氏也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
“戏台子上还没唱,你们这儿倒先唱起来了,叫我们巴巴儿等着看正经戏本子。”薛氏笑着上来搭了锦娘的手。
“说的是,竟听你们唱了,都快打住去。”佟母指了身侧的锦娘笑着。
锦娘忙从身后小丫头手里接过了点戏的本子,恭敬地递给佟母讨笑道:“只顾着和太太说白,竟忘了,该打该打。”
佟母接过戏本子,看向锦娘笑道:“爷们儿们都点过戏了?”
锦娘笑着道:“大老爷和二老爷都说老祖宗您是最会点戏的,凡是您点的,都没个不爱看的,所以直让把这本子递给您就是。”
佟母笑着满意的点头道:“他们既是不弃嫌我这个老婆子,我就点了。”
说着便捡了两出梨园新排的戏本子,然后递给旁边小几上的如蘅笑道:“你们姐儿也点两出喜欢的。”
如蘅乖巧的接过戏本子,也不做多想,只笑着点了佟母平日里喜欢的《西游记》、《打金枝》这些个热闹戏,如此佟母瞧着如蘅更是打心眼里心疼喜爱。
佟如芜平日虽直咧,到底是小女儿情深,挑了出《游园》、《长生殿》,崔氏和薛氏合点了一出,锦娘便接了本子下去。
不一会儿,悠悠的乐声便传了上来,那俏生生的伶官儿虽小,却扮相极好,曲中娇吟婉转,牵的众人目光都黏在了戏台上。
如蘅眼瞥到老太太身边儿的大丫头花袭和玉笥,都各自执着手巾帕子在两旁侍立着,眼睛却是直直地盯着戏台上,那玉笥更是眼都舍不得眨一下,便不动声色的命身边的一个婆子抬了小几并着几个小杌。
待婆子都将东西备在门前廊下,如蘅起身亲切的拉了花袭和玉笥小声道:“两位姐姐也辛苦了一天,方才我让人摆了茶果在廊下,姐姐们只管带了太太姑娘们身边的几位姐姐去外面吃茶看戏吧。”
玉笥听了面上一喜,花袭虽也欣然却还是犹豫道:“老太太在看戏,我们做奴才的哪有出去玩自己的,不在旁伺候的道理,只谢过姑娘好意了。”
如蘅笑着道:“姐姐们是老太太身边儿最得意心疼的人物,与我们姐儿几个是一样的,如姐姐说就生分了。”
虽是寥寥几语,却是甜到花袭、玉笥的心坎儿里,花袭两人不由都低头微笑不语。
如蘅打眼瞧了继续劝道:“老太太有我和芜姐姐在旁边伺候,姐姐们只管去吧,今儿初一,都是热闹的时候。”
“蘅儿说的是,左右有我们,你们尽管去就是。”佟如芜也凑了上来笑着。
玉笥有些松动,不露痕迹的暗自扯了扯花袭的衣袖,花袭是佟母身边最稳重谨慎的丫头,仍有些犹豫不决,却听老太太笑着道:“既有她们给你们作脸,你们还怕的什么,只管去你们的就是。”
坐在榻上的老太太早就瞥到了这一幕,只是一边儿静静看着自己的嫡孙女人虽小,行事却越发稳重妥帖,抿嘴笑着,心下赞赏。
老太太既放了话,花袭自是高兴的拉了玉笥,两府太太身边的锦衾,玉钏儿,还有各姑娘面前得脸的丫头上来给老太太谢恩,承着如蘅的这份情下去玩乐。
崔氏虽在隔间,却都看在眼里,嘴角不由扬起笑意。东西两府都知道,花袭是老太太身边儿最得意的丫头,打小就在老太太身边儿伺候,是老太太的左膀右臂,一日也缺不得的,比起来与正经主子没个差别。
如蘅方才既给了花袭和其他各房丫头脸面,又卖了人情,还讨好了老太太,举手之间可见是有思量的。见自己的儿女越发有了几分自己的筹谋,崔氏自是喜在心中,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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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皇恩
更新时间2015-2-8 12:23:42 字数:2152
台上唱的正欢,台下时而寂静无声,直盯盯地盯着台上,生怕错落了一个细节,时而呼喊打赏,整个清音阁无不热闹欢畅。众人看戏,如蘅却是一边儿品茶欣赏,一边儿紧着老太太。
杯中茶光了,如蘅便晓得执壶添水,瞧老太太上了年纪,坐久了身子倦,便偏头命身边一个侍立的婆子去取了个素青莲纹引枕来,亲自起身给老太太枕在身后,扶了老太太靠着道:“这引枕轻软,老祖宗瞧枕着可还舒服?”
佟母笑着拍了拍如蘅道:“你莫管这些劳什子,身边儿婆子媳妇站了一堆,倒叫你来将就我。”
如蘅笑着道:“孙儿侍奉老祖宗原是应该的,如蘅就该像母亲和二婶,平日里在老祖宗身边儿侍立着,老祖宗为府里操劳了半辈子,如今是享儿孙福的时候,父亲和二叔公务缠身,古来忠孝难两全,如蘅和芜姐姐还有其他姐妹就该替着父亲他们膝前尽孝才是,如此才能让老祖宗享福,也让父亲和二叔安心朝堂。”
佟母听了心中一暖,没想到十几岁的小娘子便有这份揣度与孝心,不禁握了如蘅的手,眉眼慈和一笑道:“好,好,我的好三娘,这些话都是你自己想的?”
如蘅脸一红,微微垂首,小声嗫嚅道:“不是蘅儿想的,是母亲告诉蘅儿的。”
佟母见小娘子羞赧,便笑着慈言安慰道:“三娘小,只要有这份心就好,有没有想到有什么相干?老祖宗不怪责,偏还喜欢。”
“真的么?”小娘子眼睛一亮,抬头问询的看着佟母。
佟母看了忍俊不禁,食指轻戳了一下如蘅额头道:“小人精儿,老祖宗还能骗你了。”
如蘅顿时咧嘴一笑,腻歪歪地钻进佟母怀里,佟母心疼地揽着如蘅,心里没来由的想到:这大抵就是天伦之乐,绕膝之福吧。
“她也是个难得有心的。”
佟母轻拍着怀中的小人儿,呢喃自语,身边儿的人虽听不到,可埋在佟母怀中的如蘅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她”自然说的是母亲,如蘅犹自牵起一抹笑意,老祖宗是靖国府幕后真正的掌舵人,有着绝对的权威和威仪,就是佟维信也不敢轻易忤逆,只要老祖宗念着母亲的好,就断没有她秋姨娘翻出风浪的那一天,今世还想麻雀攀枝头,就看她还有没有这个本事。
想到此如蘅不禁冷笑,而这一抹笑意,座上的佟母却是看不到的。
待如蘅回了座位,台上已是咿呀唱到了《长生殿》中的《埋玉》一出,只见台上仓皇逃跑却犹带龙仪的“唐明皇”苍凉凉哭道:“妃子说那里话!你若捐生,朕虽有九重之尊,四海之富,要他则甚!宁可国破家亡,决不肯抛舍你也!”
别人看的皆是手中揪着帕子,捂着胸口,犹带哭咽。而这一切看在如蘅眼里,却是轻哧一声。
古来帝王多薄情,明明是重江山的冷心人,却在世人面前做足了深情样子,赚尽名声,得尽人心。唐明皇与石崇那面暖心冷的薄**有何不同,石崇一句“我因你而获罪。”世人瞧着是绿珠凄然而殉情,这又岂不是石崇用情去逼绿珠死?
唐明皇这一句要美人宁不要江山的话,足以逼杨贵妃自尽,可怜被一个薄情郎用情去算计,杨贵妃却还心甘情愿,若唐明皇当真爱杨贵妃多于那大好江山,又何至于眼睁睁看着杨贵妃赴死,仍做他那个至高无上的孤家寡人?可见帝王多薄情,如蘅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自己死前的那一幕,仿佛与台上的情景相重合。
看着杨玉环悲然的三尺白绫挂了梨树,如蘅心中一痛,仿佛一把尖锥刺进去一般,鲜血淋漓。
如蘅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虽然疼,却是流不出一滴泪来,她佟如蘅何尝不是齐祯逼死的那个可悲之人?可怜她佟家满门都陪了葬,杨贵妃家族口蜜腹剑,擅政弄权,才落得如斯地步。
可她佟家兢兢业业了一辈又一辈,却是白白算计在了他齐祯手中。佟如蘅愤然的身子也微微颤抖,眼中不由生出了阴冷的恨意。
“蘅儿,你说贵妃死了,那唐明皇形单影只,该多伤心。”
佟如芜突然拿绢子抹着泪转过来同如蘅哽咽,却意外地瞧见了如蘅眼中的彻骨的恨意,不禁惊得一个冷颤,愣生生痴在那儿。
如蘅当即敛了冷意,转而娇俏笑道:“那是人唐明皇要想的,哪里劳得你去替他思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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