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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嫡 (若相姒)


小娘子收回目光,回头瞥了眼满眼笑意的瑶影。终究装了个正经,颇为正色道:“身体是自个儿的,要我心疼做什么?”
话虽是这么说,可眼瞧着小娘子那两条小腿儿跟生了风一样。巴巴儿从贴心的素纨手中接过素青竹柄油纸伞,便急不慌慌的朝外面儿奔。瑶影从后面瞧着那样子,只觉得小娘子脚下都快踩两个风火轮儿了。终究一个憋不住,笑的肚子都抽抽疼了。
可见有时候。这嘴硬最是磨人。
小娘子手里捻着帕子,心里却是越捻越乱,说不上为什么,这眼瞧着离浮碧亭越近,小娘子就越有些矛盾,一边儿是想着快快儿见到那个人,可一边儿却又想这间隙的路程在长一点儿,再长一点儿。
素纨小心撑着那把素青的竹柄油纸伞,微微瞥了眼默默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娘子,终究瞥了眼远处儿朦朦云雾里的亭檐,唇瓣微勾:“太子爷也没个道理,挑了个蒙蒙雨的时候也罢了,还选了这浮碧亭,又不是大夏日里还能赏这一池的并蒂莲,如今瞧着水面儿光秃秃一片儿,倒是失了色。”
小娘子微一愣,缓缓抬眸瞥向平静的池面,细雨如丝,清清浅浅的落在池面,荡起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的确,一汪碧波池里光秃秃的,一如那一夜,对着满池颓败的荷花,却丝毫不觉冷清孤寂,反而又几许暖意,谁又知道,那是因了什么。
“姑娘。”
身旁素纨骤然的软语,小娘子微一转头,却是瞧到朦朦雨雾里,一抹玉色的锦衫隐隐立在那亭前,心里骤然一抖,小娘子却是心跳急了几分。
“到了。”素纨微抿笑意。
小娘子犹在踌躇,素纨却是已然将伞柄交到小娘子手中,自个儿撑了一把,极为识趣地退了。
她不动,他也不动,就这么,一池,一亭,两人,像极了一副烟雨泼墨图,他若是天青,便会视她为那一抹柔柔儿的烟雨,就是等这一辈子又如何。
终究,如蘅撑着伞柄的手紧了紧,抬手捻着衣裙,拂花度柳而去,直到离他三步之遥,小娘子顿了步子,撑着伞又没了继续朝前的意思,却是默不作声地低头,瞥着自个儿脚边而那一抹碧色青苔,嗯,你说明明秋日里了,怎么这青苔还是绿的?
小娘子心里跟猫挠一样,却是不停地让自个儿琢磨这青苔,而齐毓呢?静静的立在那儿,颇有些好笑的看着那一步三磨蹭的小娘子,不得不说,还是有点气败,好歹也是自个儿未过门的媳妇儿,怎么瞧着自个儿跟瞧着洪水猛兽一样,恨不得一步三退的好?
得!总结出来一句话,这小娘子欠调、教,话虽是这样说,可他舍得调、教吗?
等了许久不见小娘子动静,终究,媳妇儿不动,他动!这才是硬道理。
“你也不肯替我撑伞?”
骤然的一声,如蘅微一愣,抬头瞧去,却是嘴角一滞,瞥眼齐毓手中的那柄绸伞,颇为给面子的来一句:“你……太子爷手上那是什么?”
嘿!小娘子倒是会梗他了。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毓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手上的那柄伞,倒是唇瓣一勾,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一个随手,好好地儿一把西湖绸伞就那样随性的被撂在脚边儿。
小娘子嘴一僵,他倒是从善如流的紧。
眼瞧着小娘子还不动,齐毓微一踱步,却是从亭下走出来,眼瞧着肩上刚落了湿意,便已有一把素青的竹柄伞撑在自己身前。齐毓唇瓣微勾,瞥眼瞧去,小娘子到底是身量不足,愣是踮着脚尖儿,伸直了手将伞撑着,瞧的齐毓心里早已喜开了。
轻轻一声儿,齐毓已将小娘子手中的伞夺了过去。好整以暇的瞥着小娘子。如蘅脸一热,垂下头,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绞着。嘴里却是跟个小老太太一般嗫嚅唠叨:“堂堂的太子,还惦记旁人的伞,我瞧那西湖绸伞都能换我这三把了。”
齐毓胸腔一滞,只觉得憋不住的笑意。其实他很想凑过身儿,在小娘子面前温温儿回一句。其实我惦记的不是伞,是你。
“从今以后,我只想同你撑一把伞。”
身前的人倏然靠近了一些,在狭小的伞撑下。如蘅只觉得脸几乎要贴在他胸前掐着银线云纹的衣衫上,鼻尖是淡淡的杜衡香,不同于齐祯身上那抹沉香的温敛。却是让人说不出的安心。
“我送与你的簪子,怎么从未见你戴过。”
温而稳的声音打断了如蘅的思路。小娘子头又略微低了低,声音软软糯糯的:“太贵重了,三娘不敢戴。”
齐毓微一挑眉,唇瓣勾着似笑非笑的意味:“再贵重,也比不得媳妇儿重要。”
眼前的小娘子身形一僵,手上绞的更紧了,不得不说,还是有点被轰着了,如蘅原以为眼前的人永远都是那副温然的模样,却没想到……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像落了虎口的羊。
“今日我就想瞧你戴那芍药簪子的模样,你既是没戴,可是搁在玉粹轩了?我随你去取。”
说着眼前的人已然提步要走,却见着小娘子急急道:“我带了。”
齐毓微一瞥首,唇瓣微扬,只瞧着小娘子温温吞吞的从小小的袖拢里取出一块儿包着的丝帕,素手慢慢打开,却是那枚温润的羊脂白子玉簪。
“你日日都把它带在身上的?”齐毓挑着笑眸瞥着小娘子。
小娘子垂下的小脸儿微微一红,却是嘴硬的嗫嚅道:“没有。”
话刚说完,却是被齐毓抬手轻轻弹了额头:“说谎都不像。”
小娘子脸更是一红,正要挣着脖子说话,齐毓已然一个抬手将那支簪子插进了小娘子柔柔的发间。
如蘅微微一顿,手缓缓抚向那支簪子,触手一丝如水的冰凉。
“这是母后曾经最喜欢的簪子,母后喜欢芙蓉,父皇便让巧匠细细雕琢了半月,一块儿完完整整的羊脂白玉,雕了数支,父皇却独独只挑了这支最惟妙的。”
小娘子缓缓一滞,齐毓温柔的眸子垂下:“母后去的时候,生前所喜之物尽被父皇付之一炬,就连那满宫的芙蓉也悉数被移去,只有这簪子,却是被留在父皇身边,待我行冠礼时将它给了我。”
瞥到眼前温顺的小娘子,齐毓暖暖唤了一句:“三娘。”
如蘅一抬眸,正对上齐毓温柔的眸子,此刻在这一把素青伞下,小娘子就这样立在齐毓身前,只需一伸手,便能轻巧的揽进怀中。
如蘅深深感觉到自个儿的心就跟打鼓一样,“扑腾扑腾”跳个不停,手中越发有些显得局促。
“我想娶你。”
小娘子手中一僵,眼前的人定定看着自己,眸子明朗的就像那夜的荷灯。
“不是因为那一纸圣意,不是因为靖国府,也不是因为冠勇侯,只因为,我喜欢你。”
小娘子纠缠了许久的手骤然一松,顿时觉得池边的凉风携着雨意钻进手心儿,一丝一丝的冰凉。
齐毓薄薄的唇瓣微勾,话说的那般云淡风轻,却是软和极了:“第一次见你,火红的鹤氅裹着小小的身子,立在扬扬的白雪影子里,瞧着娇俏似一般家的小娘子,可说起话来……”
眼前的人笑意渐深,却是让小娘子陷入御花园的初见,想着自个儿挣着脖子不让理的模样,也不禁不好意思地垂下颌,默不作声。
“那夜宫宴上,看着五弟刻意刁难,你就那样单单站在那儿,不说话,不卑不亢,倔强不屈,反倒让人心也软了几分,还有锦歌楼,还有那夜的荷灯……”
齐毓凝回追忆的眸子。瞥向眼前的小娘子:“不论是何时,和你在一起总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中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纱,隐隐看的清,却又拂不开。”
“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但我知道,这份感觉无关于任何人。任何事。”
小娘子的头紧紧埋在胸前。手里却是紧紧攥着绢子,他知道,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顾忌,知道她的踌躇,知道她一直害怕的是什么。
如蘅倏然紧紧闭上眸子,身子却是止不住地颤抖。是的,自重生后。她要顾虑的太多,因为当一个人死了一次之后,就再也不会如从前那般活的肆意潇洒,因为害怕。所以顾头顾脚,自打再一次睁眼,她就从未想过再一次嫁入皇家。对于她来说,这里就像是一座坟墓。冰冷阴暗的坟墓,让她一辈子的活都变成了死。
感觉到小娘子在颤抖,齐毓微微一惊,有些慌了起来,想要去揽,手却悬在那里,久久放不下去。
小娘子久久的沉默,齐毓的眸子渐渐黯然了下来,终是垂下了手:“终究,你对我还是无意的,对吗?一如那夜的元宵,那盏花灯被你转手赠与旁人。”
齐毓哧然一笑,自嘲,黯然,抑或是都有吧,眼瞧着眼前的人将手中的伞交予自己,却是缓缓欲走。
如蘅终究心里一沉,竟顾不得男女礼矩,急忙拽住那飘然欲去的衣袖,感觉到那人顿了步子,转头凝着自己,小娘子嗫嗫嚅嚅憋了许久,愣是憋的脸都通红了,跟那三十晚上的灯笼一样,红彤彤能照亮一条街,才模模糊糊说了一句:“我……我也喜欢你。”
齐毓眸子骤然一亮,面色骤然化开了沉云,却是喜从心来,竟有些抑制不住了,急忙双手揽住小娘子娇瘦的肩膀:“你方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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