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可都洗耳恭听呢！”其他人也都点头附和。
魏子衿眼看推脱不掉，只能胡乱作几句打发，以免让萧恒心中疑惑更甚。
“水泉犹未动，庭树已先知。”这一句先吟出来，众人就纷纷点头称赞。
萧长恭也眼眸一亮，看向魏子衿的目光里不无赞赏之意。
魏子衿并没有去看萧恒的神色，转过身看着面前一株株梅花，继续吟道：“翻光同雪舞，落素混冰池。今春竟时发，犹是昔年枝。唯有长憔悴，对镜不能窥。”
一首诗作完，又引得众人声声称赞。
“洛阳王妃果然是才女，信手拈来的一首诗，也意境十足……”
魏子衿但笑不语，下意识地看向萧景耀，正对上萧景耀的温柔目光，那些惶惑便霎时飞到了九霄云外。
萧恒默默地看着魏子衿和萧景耀的对视微笑，眸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缓缓开口道：“洛阳王妃这首诗的确极有情境，只是这最后一句，稍有不妥！”
“如何不妥？”皇亲贵胄们疑惑地问道，魏子衿也微微挑眉看向他。
“洛阳王妃琼姿花貌，年龄尚轻，又岂会人憔悴？”萧恒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魏子衿的目光更加幽邃：“所以朕才说，这最后一句，似是怨妇之词，并不适合洛阳王妃！”
“哈哈，皇上言之有理……”听皇上这么说，不少人才恍然大悟，连忙点头称是。
“是啊，洛阳王妃若是憔悴，那臣妾们更是不能见人了！”几位藩王的王妃也不禁笑着附和道。
“不错，洛阳王妃又岂会是怨妇？！”也有嫉妒魏子衿姿色和才情之人，酸酸地说了这样一句。
“皇叔和皇婶如此恩爱，想必皇婶这首诗，只是为感叹年华易逝容华易老罢了……”太子萧长恭主动替魏子衿解释，魏子衿欣然点头，淡笑着说道：“太子殿下说的没错，子衿正是此意！”
原本还想嘲讽魏子衿的几位王妃，也不由心生感慨，没想到年纪轻轻姿容冠绝的洛阳王妃竟能思虑将来之事，不禁对她好感大增！
萧恒也意外地看了魏子衿一眼，也陷入沉思之中。
直到萧融突然拍了拍脑袋，大喊一声“我有一首好诗了”，才打破有些沉默的气氛。
第674章 旧时回忆
“绝讶梅花晚，争来雪里窥。
下枝低可见，高处远难知。
俱羞惜睕露，相让道腰羸。
定须还剪綵，学作两三枝。”
萧融这首诗，虽然不算太惊艳，对于不喜诗词的他而言，倒也是难为他了！
萧融见众人点头，算是对这首诗的认可，不觉松了口气，对萧恒笑嘻嘻地说道：“皇叔，该你了！”
萧融行事向来洒脱，也因为是王爷之间年龄最小的一个，惯于对他的皇叔萧恒嘻嘻哈哈，所以才敢催促萧恒也作诗，而众人也都翘首期盼着皇上来一首咏梅。
萧恒欣然点头，轻轻抚着梅花上的雪花，略微沉吟片刻，便不负众望地缓缓开口道。
“春近寒虽转，梅舒雪尚飘。”
第一句诗刚吟出来，众人就都纷纷点头，只等着皇上将后面的诗句吟出来。
“从风还共落，照日不俱销。
叶开随足影，花多助重条。”
萧恒吟到这里，顿了顿，将手中的一杯酒一饮而尽，抚着杯沿幽幽吟了最后一句：“今来渐异昨，向晚判胜朝。”
萧恒话音落下，萧景耀和魏子衿还有其他人都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武陵王萧融打破了这片沉默，拊掌笑道：“还是皇叔厉害，依侄儿看，今日咏梅诗中，最佳的便是皇叔了！”
“那是当然，皇上的文采一向毋庸置疑！”藩王们也纷纷点头称是，端起酒杯跟萧恒敬酒。
萧恒倒没有一一回敬，只是吃了一杯酒，淡笑着说道：“罢了，等会儿还有晚宴，若是吃了太多酒，醉了可不好！”
“今日难得如此开心，醉了又何妨？”有藩王摇头笑道，更有甚者，竟要端着酒杯让大家一起来行酒令。
魏子衿虽说酒量不错，却无心跟众多皇亲贵胄一起玩行酒令，再加上也吃了不少酒，便想一边赏梅一边醒醒酒。
萧景耀本打算陪她一同在梅林之中走走，没想到众多藩王和皇亲贵胄拉着他，一定要让他一起行酒令。
魏子衿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留下来陪他们一起行酒令，萧景耀只能作罢，让宫女再给她换上一个暖手炉，又叮嘱她道：“别在雪地里站太久，免得湿了脚受寒……”
魏子衿点点头，也没让宫女和太监一同跟着，便抱着暖手炉缓缓走进这冷香飘散的梅花林中。
或许她并没有醉，又或许这梅花的冷香有醒酒的功效，魏子衿站在梅花树下，看着这一株株红梅，整个人异常地清醒。
离上一次进宫，已是隔了好些时日，那时进宫还是因为五皇子的满月宴，她看着萧恒和端妃抱着五皇子其乐融融的情形，心中激愤，如今端妃和五皇子全都已经死了，而众人依旧在这新年之际言笑晏晏，仿佛端妃和五皇子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大概端妃自己也不曾想到，也会这样的结局罢，正如她起初一样！
当年她被萧恒逼死，李家失势，又有几个人放在心上？！
第675章 误认
萧恒也好，那些皇亲贵胄也好，不也如今日一样，举杯嬉戏，根本没有因为宫中某个妃嫔香魂殒落而感叹！
真正将她放在心上，从来就不曾忘记的，大概就只有萧景耀那个傻瓜了……魏子衿想到这里，之前的惆怅顿时烟消云散，被满心的温柔取代了。
就连寒风骤起，她也不觉得寒冷，反而仰起头闭上眼，细细闻着梅花的冷香。
冷香环绕，她甚至一时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这梅花遍布的地方，是皇宫里的御花园，直到一声迟疑的低唤从她背后传来，带着几分惶惑，几分惊喜，让她骤然回神。
“阿婧……是你吗，阿婧？”
这一声低唤，和萧景耀的温柔完全不同，她并没有回答，也没有转身，然而站在她背后的他，已经缓缓伸手，覆上了她的肩膀。
“阿婧，朕知道，你心中有恨，但你既然还肯出现，是还挂念着朕，对吗？”萧恒说到这里，苦笑了一声，继续道：“朕不求你原谅，你转过身来，让朕再看一眼……”
他声音里的压抑和苦闷，她听得一清二楚，他高高在上已久，又何曾在旁人面前，表现出他脆弱的一面？！
可是他再难过，也激不起她心中的一丝涟漪。
“阿婧，你知道吗？朕早就听闻宫中闹鬼的传言，但是朕从来就不怕！朕甚至希望，你若真的化成了鬼，也能出现在朕的面前……”
萧恒说到这里骤然停了下来，仿佛已经沉浸在了对过去的追忆之中，只有低沉的呼吸声写泄漏了他此刻起伏的心绪。
魏子衿不愿听他再继续说下去，终于缓缓转过身，对着他的双眸，镇定自若地说道：“皇上，您认错人了……”
萧恒身子陡然凝滞，静静看着面前的魏子衿，看着她波澜无奇的神色，还有年轻如画的容颜，眸中的那一抹迷茫渐渐消失，目光重新变得清明了起来。
“原来是你……”萧恒摇摇头，哑然失笑道：“看来朕果然是喝醉了，竟然在刚才将你错认成……”
萧恒将余下的话吞了回去，目光幽幽地看着魏子衿，心中慨然长叹。
魏子衿和阿婧的模样，几乎就没有相同的地方，为何在刚才竟会认错？或许是看到她在梅花树下仰头闭目而笑的模样，让他不禁忆起最爱踏雪赏梅，在梅花树下对他回眸一笑的情形。
又或许是因为她身着大红鹤氅的背影，站在雪里亭亭玉立，和雪中红梅交相辉映，越发显得清丽孤傲……
又或许是见识了她的才情，竟丝毫也不输于阿婧！
纵然她们两人模样完全不同，他看着魏子衿，总会情不自禁想起死去的阿婧！
他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太过思念阿婧所致，还是因为魏子衿的特质太像阿婧，在刚才那刻，站在他眼前的，赫然就是阿婧！
他依稀记得，这踏雪赏梅的习惯，是她感染他的……更记得这御花园里的一片梅林，也是她命宫人种植的！
纵然她已经不再，这皇宫里的很多地方，却留着她的印记！
第676章 惩罚
而他虽然下令尘封了她当初的寝宫，也不许旁人议论，却没有为了将她彻底忘却，将她留下的那些印记一一除掉！
因为她早在他心头留下了抹不掉的印记。
或许这亦是死去的她，对他的惩罚……无论是在梦中，还是酒醉，亦或是看到这个魏子衿，他总会情不自禁想起她！
“不知皇上将臣妾当成了何人？”魏子衿淡淡反问道，也打断了萧景耀的沉思。
萧景耀摇头淡笑，转过头去看着满目的红梅，幽然说道：“当年她也最喜欢踏雪赏梅，并且将年初陈酿的梨花酿拿出来，和朕一起吃酒赏梅作诗，好不快哉……有一年，她还画了一幅雪里梅花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