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那些药丸交给了宫中可信的御医。御医说,两种药,一种是安神助眠的,另一种则是藏红花,两种药剂量都很重,长期服用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尤其是藏红花,长期服用会令五脏六腑俱受损伤,严重的话还会引起死亡。
原来,娘娘从没想过为皇上生孩子。
她是在太医院被叫回来的,小宫女说,娘娘醒了。
此时此刻,叶习染明明站在她的眼前,她就真切的拉着她。可寸思分明感觉到,来自叶习染骨子里的死寂,她的眼睛是那样绝望,像一滩死水。
叶习染空洞的眼睛纹丝不动,唇角轻轻翘了起来,“我饿了。”
寸思有些愕然,她显然没有想到,叶习染居然是出奇的平静。可转念一想,除了她发现的那些不能说的秘密,其余的,与叶习染好像并无关系。
寸思并不知道,叶习染怀孕了。
这样想来,她还是松了一口气,伸手去抹额头上的冷汗,虚脱的笑道:“娘娘饿了便好,奴婢这就让他们给娘娘备下晚膳。”说着,她便转身去布置,却被叶习染叫住。
“等等,我想自己做。”
寸思有些迟疑:“娘娘自己做?”
叶习染默不出声,点了点头。
寸思想了想,还是应下了,“娘娘怎样都行,但是娘娘身体刚好,定要注意身子……”她交代了一些,叶习染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听着,眼神幽静,说不出的诡异。寸思扶额,只觉得自己的那些担心都仿佛是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丝毫答复。
很快,叶习染便在寸思的陪同下,进了小厨房。
寸思想不通自己为何要跟在叶习染身边,只是觉得叶习染的过于冷静,使她感到强烈的不安,更产生了怀疑。那种感觉,就好像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目不转睛的注意着叶习染手下的动作,丝毫不敢疏忽,唯恐错过了什么,酿成大祸。可惜并未发现什么,叶习染真的是在做点心,认真细致,没有一点不对劲。
一个时辰后,寸思在叶习染的身后,掂出了双层的雕花食盒,里面装着四样精致的点心,都是皇上最爱吃的。
叶习染说,她要到重光殿去。
这一路上,叶习染步履生风,寸思心下沉思,险些跟不上她的步子。
到了重光殿门口,侍卫却拦下了叶习染,要检查食盒。他们的态度严谨的过分,仿佛宫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关于姜洺澈的。
寸思有些恼怒:“睁大你们的狗眼睛!2这可是叶妃娘娘!”
那些侍卫互相看了看,他们心里自然明白,这位娘娘与旁人不同,可是又不能公开徇私,便陷入了两难,只好硬着头皮回绝:“娘娘得罪了,属下只是按吩咐做事,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能列外!”
他们的反应更加惹恼了寸思,可叶习染却恍若不觉,拦下了寸思,接过她手里的食盒:“要检查,便检查吧。”
一个侍卫小心翼翼的打开食盒,另一个就拔出了一根细长的银针,尖锐的针尖扎入点心,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们盖上盖子,重新交给了叶习染:“冒犯了!娘娘可以进去了。”
叶习染将寸思留在了殿外,独自一人掂着食盒走了进去。
大殿里还是空无一人。
他不喜欢人多,除了上朝的时候,他都是一个人呆在这里,静静地批阅奏折。
叶习染寻遍了正殿却还是没有见到他,目光却被金銮殿上的三丈墨白吸引。那里好像带着一股魔力,促使叶习染不得不走过去面对它。
叶习染怔怔的走了过去,走近才看清,那里铺就的正是那日,李岐送来的万里江山图。那日匆匆一眼,叶习染就不禁赞叹锦绣河山的壮阔伟岸,如今更是将整个天下都真真切切的呈现在她眼前。
大梁的万里疆土层林尽染,北边的匈奴草原地大物博,真是叹为观止。
她正出神,身体突然往后一仰,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叶习染身体一僵,那个温热宽厚的怀抱,带着浓重的的酒气,绕在她的周围。
她皱了皱眉,“你喝酒了?”
姜洺澈轻轻应了一声,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嗅着她清冽的发香。这样暧昧熟络的动作,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可今日叶习染只想狠狠地推开了他。她的心里眼底,都好像有破碎的冰碴,彻骨的寒,可是她没有动手。
她承认了,看到万里江山图的那一刻,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那个想法太过恶毒,连她自己都打了一个冷颤。可仇恨的火焰却在她的心底疯长,烈火燎原一般,她唯恐顷刻间就夺去她仅存的一丝理智。
叶习染身体僵硬的像一块木头,姜洺澈这才觉察到她的不对劲,皱起眉头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质问的口气:“你怎么了?”叶习染却不答复,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紧攥在手心里的袖边。
她特意换了大红色的衣裙,花色鲜艳张扬,是她从未穿过的,他却没有注意到。
叶习染的缄默,更加让姜洺澈着急。他眼底有浓重的淤青,本来就疲倦难当,听见了叶习染的脚步声才强撑着起来,如今她却一声不吭。他正要摆出威严来吓她,她却忽然开口:“我做了点心,都是你爱吃的。”
她不动声色地挣脱他,走到旁边将食盒拿过来,又将里面精致的点心一一摆在案上。
姜洺澈好像觉察到了什么,眯起眼睛仔细打量她。那灼人的目光无可阻挡,叶习染早已明白,他的视线总是会让她无所遁形,于是,她轻轻说道:“我,去看了长乐。”姜洺澈的目光果然一滞,叶习染继续道:“她很可怜,连自己是谁都不晓得了,竟然将红梢叫作长乐。”
姜洺澈的目光果然低了下去,叶习染的心里,不知是窃喜还是悲哀。他放过了她,却是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上,叶习染知道,长乐一直是他心里的禁忌。
因为,他愧对她,辜负了一个妹妹对于兄长无私的信任。
他利用了这种信任,将她打入深渊。
他亲手打掉了她腹中六个月大的孩子,就在那日傍晚,晚霞染红了江都的半边天。她被绑在高高的凳子上,泪流满面苦苦哀求他不要这么狠心,求他放过她的孩子,可他却狠心吩咐侍卫给她灌下落胎的药。
那天傍晚外面下了很大的雨,屋内鲜血顺着她的腿往下流,她流着眼泪看着她的孩子化为一滩鲜血,天真的眸子里满是彻骨的恨意,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们之间的话题还是回到了长乐身上,她一边摆着点心,一边低低问他:“为什么要害死长乐的孩子?”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她的每一根手指都不听使唤。
姜洺澈仿佛回到了那日,长乐绝望的眼神,痛苦的呐喊。他扯了扯嘴角,却发现笑不出来,太多解释到了唇边却只得化为一句:“无可奈何。”
瞧!他总是有这样的能力,就算犯下再大的错,罪恶滔天,他也总有言语来搪塞,来洗白。那是他的亲妹妹阿!他总说帝王之家无真情,可叶习染看到的,是长乐的以怨报德,是他的恩将仇报!
叶习染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不择手段。
她将心底的波涛压下,不再说这件事,笑着唤他过来。他坐在了案边,叶习染亲手送到嘴边的点心,他也不张嘴,只是定定的盯着她,目光深邃。
叶习染忽然变了脸色,“你怕我给你下毒?”
她正欲收回手,却被姜洺澈拦下,他一把握住她的手,将点心送入口中。他说:“下毒我也认了,我该死!”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有看不清的悲哀。
姜洺澈的眼中有碎掉的月光,星星点点,看得叶习染眼睛发酸:“你要是没有做那么多事就好了。”
你要是没有害过长乐,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如果你没有下令叶家满门抄斩,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如果你当初没有选择抛下我回到江都,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如果我的女儿没有死,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如果你没有做皇帝,或许我们还有机会;如果你没有娶段千蒻,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我们有太多太多的如果,可却没有了机会。
“现在一点也不晚,我还有时间可以慢慢弥补你。”姜洺澈一把将她带入怀中,低沉的嗓音带着细腻的温柔,他问道:“告诉我,你要什么?”他袖间的香与段千蒻身上的香一般无二,叶习染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原来自始至终,他于她,都是扑朔迷离。
“我要什么都可以吗?”她在他怀里红着眼睛笑道。
“傻瓜!”他含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长叹一声,“我这么辛苦打来的天下,就是人你予取予求的。”
叶习染心底笑了一声,目光穿过初春湿润的空气,望向那三丈墨白。
她说:“我要那个天下。”
姜洺澈的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唇边,黑曜石一般的眼眸泛着冷光,眉宇之间前所未有的肃穆:“你说什么?”
叶习染从他怀里站起来,取了案上上好的狼毫笔,蘸了墨,将北方匈奴的草原圈了起来,眉眼认真:“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我要那个天下,我要你为我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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