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姨……”她听到门口负责看守这样叫道。
女子楚腰纤细,淡抹浓妆,轻迈莲步走进来,华丽的裙摆扫过脏乱的地面,涂满丹蔻的手轻轻提了提裙摆。和她一起进来的,是那日的郑卫,七七听到了他粗壮的喘气声。
“七七……”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声音中很好听,尽是妩媚与怜惜,带着江南女子独有的柔美清新。
七七没理她,依旧闭着眼睛装睡。
她轻叹了一声,蹲在七七身边,摸着七七的胳膊,劝道:
“我自知你恨我,可我也无奈,我与你娘亲情如姐妹,怎能忍心看你去白地送死?若是你真知你那爹爹身份也好,可你什么都不知道如何寻得?如今正值严寒腊月,况且凉州至京都何止千里,你又是个孩子,如何能做到?此番赔了性命,我如何向你娘亲交代?”
那样娇弱的声音,带着浅浅哭腔,七七忽然心软了。其实想起湄姨对她也算不错,从不在吃穿用度上克制,也常常与她谈起娘亲年轻时候的事。
湄姨是与娘亲打小一起长大的,她们两个皆是官家之女,父母都有交情,幼时便常常在一次玩耍。后来湄姨的爹得罪了权贵,举家迁往凉州。而娘亲家道中落,后来也竟辗转到了凉州。
两个人一起进了红妆阁,湄姨善歌,歌声如出谷黄莺;娘亲善琴,琴音绕梁三日而不绝。她们就成了红妆阁,头牌花魁。在红妆阁的日子难熬,两个人便相依为命,竟也熬过了如此多的寒暑。
湄姨,曾陪伴了娘亲所有美好的岁月。娘亲至死的那一刻,她也在。
七七支起身子转过来,早已是泪流满面。她说:“湄姨,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真的想完成我娘亲的愿望,我想要见到我爹,我想要亲自问问他,为什么不要我娘,他不是很爱我娘的吗?”
湄姨爱怜的揉揉她的头,苦涩的笑道:“孩子,你还小,人情冷暖你不知道,等到你长大就会知道,爱算什么?比起权势地位,爱简直卑微得不值一提,什么地老天荒都是胡话,尤其是这残酷的时代,更是折磨人心……”
七七看着湄姨美丽的眼睛盛满着晶莹的泪水,却不知是为什么——也许真的如湄姨所说,他不懂什么叫做爱。可若爱是这般折磨人心,她宁愿这辈子都不要懂得,什么是爱。
“答应我,别再跑了,留下来吧。”湄姨擦干泪水,恢复了往常干练果断的模样。刚才的娇柔慈悲,仿佛是一支绚烂的水晶杯,被无情的打碎。
七七摇摇头,倔强的仰起小脸,稚气未脱的脸上尽是坚持和倔强。湄姨的脸色变了变,朱唇轻抿,眼中满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至少七七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既然你如此倔强,我只能用我的方式了……”
她眼角瞥了一眼一旁的郑卫,郑卫立刻会意,走过来抱起七七,走到另一边。粗绳子捆着七七的双手,吊在那里,手腕火辣辣的疼。可是没有办法,七七知道,如果想要不受苦,就必须答应湄姨留下来。
虽然可以不再忍受疼痛,只是那简单的一个字,但不知为什么,心底仿佛有什么东西,像一把沉重的枷锁锁着她的嘴巴,让她说不出任何话。
鞭子一下下的抽打在身上,很疼,很疼。湄姨似是不愿意看到她这幅样子,背过身去。看七七却可以看见,她肩膀微不可见的颤抖。她想,湄姨心里,一定比她身上更痛。
“别打了……”地上一直被忽视的人影忽然冒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他就那样趴在地上,声音嘶哑难听,像是深夜里狼群发出的叫喊,撕心裂肺。可以听出,他是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说出这句话的。
郑卫手里的鞭子有一刻的停滞,扭头看向湄姨。
湄姨也正盯着他,他挣扎着爬起来,长长的青丝因为沾染上了血迹,都粘在了一起身上的衣服破的不成样子,好几处刀伤,已经结了薄薄的一层痂。他一动,鲜血就兹兹的冒了出来。
他走到湄姨身边,轻轻的耳语了几句话。
七七没有听到,尽管她的警惕心很高,但是身上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再充斥着她的大脑。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湄姨才走过来,疼惜的把七七的一缕垂发挽在耳后,道:“七七,听姨娘的话,留下来……”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了七七坚定的眼神。她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留下来,五年,待到五年后,你长大了,姨娘……放你走,好吗?”
七七看着她的眼,良久,沉重的点了点头。
那个跟湄姨说话的少年走了过来,走到七七身前,弯了弯腰,轻轻地道:“莫怕!五年很快的,我……陪你……”
七七只看到他如夜狼般璀璨的眸子,浩瀚苍穹中,却依旧那么闪亮,沉浸着莫名的温情。不知为什么,七七的心似乎在那一刻沉淀。
五年很快,我陪你。
看着他黑亮的眸子,七七忽然笑了。尽管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笑一定很狰狞很阴森,他看了说不定会厌恶,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想,笑给他看。或许是觉得,他一定能从那笑容中,发现些什么。
他看着她笑,竟然也笑了。
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那一眼,即是万年。
☆、第五章 染指·红妆流年
“唉唉唉……各位官人听我说,今天呐,是咱们这个红妆阁的大日子,因为呐,这个众所周知,红妆阁一年一度的花魁竞选,感谢大家的捧场……”华美的高台上,女人浓妆淡抹却遮不住饱经风霜的容貌,阿谀奉承的话抵不住台下众人的热情似火。
“哎呦我说,咱们大家伙儿花大价钱来这儿是来一睹姑娘们绝色容貌,不是来听你废话的,识相的赶紧把宛似姑娘请上来。”一男子首先出口,便是接二连三的附和者。
“对啊,都是来看宛似姑娘的!”
“宛似姑娘如果不得花魁之位,那这红妆阁未免太过虚假!”
“快把宛似姑娘请出来,否则砸烂你这红妆阁……”
声此起彼伏,叫喊声响成一片。
厢房里,一红衣男子趴在窗口忍不住嗤笑:“何等惊人绝色,能引得如此多的人一掷千金博佳人一现?倾城之姿么?我倒看看,是何等的,倾城……”男子锦衣华服,五官超脱女子的精致而柔美,自有一种繁华之象,饶有兴趣的勾着唇角,放荡不羁。
“你又何尝不是阅尽天下绝色,一掷千金自是经常而已,今日怎这般急不可耐?”一白衣胜似谪仙的男子如是道。眉宇间那般气魄,那般雅致自不用说。最吸引人的是他那双深邃淡然的眸子,仿佛沉浸了千年的柔情,让人不禁深陷其中。
红衣男子摇头道:“非也非也,此女非庸脂俗粉可较也。这宛似姑娘可是名动凉州城的美人,就是京都也难见出其右者。”
男子好笑的摇摇头,拿起面前梨白映着墨点的白玉杯,香气立即扑面而来。雾气荡漾,映着他如玉的面庞,有些似真似幻。他微微沉了沉如玉颜色,道:“凉州一行,你我并非只是吃喝玩乐,可记得我们的任务?”
红衣男子扶着窗户的手一瞬间的颤动,却又很快恢复,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川流的人群如同挥毫泼墨于纸上的江山如画,定定笑道:“自是记得。”
“如此甚好。”
茶色在空中酝酿开来,浓密持久,有一刻的肃杀之气——仿佛,那血色的未来。
红妆阁的姑娘们,向来是整个凉州城最好的,就连京都也未必能比得上。凉州虽然不是什么天子脚下的好地方,但好在有山有水,也不算是穷乡僻壤之地。此处离京都远,天子管不着,地方官员不愿管,所以就成了那些官宦子弟们流连忘返的“温柔乡”,尤其是这红妆阁,更是个中翘楚。
老板娘是个三十多岁的女子,也是曾经红妆阁数一数二的花魁,艳名也曾传遍天下。红颜未老恩先断,这女人啊,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就那几年,人老珠黄了,也再没有恩客了。所以,红妆阁的花魁一批一批的产生,又一批一批的落败。
而一年一度的花魁大选,却成了所有人心里一睹芳容的好机会,毕竟这一辈子,也见不了几次这样风情各异的纯粹美人。而今年,更是由于平日里沸沸扬扬的几大待选美人,更引得人大肆观赏,前来捧场。
那个一直躲在帷幕后打量着所有人的,是从杜陵来的梦晓姑娘。只见她身着浅黄色流云轻纱百褶群,看着吵闹的人群,涂满丹蔻的手指愤恨的掐着自己华丽的裙摆。
宛似宛似宛似!为什么到哪里都有宛似!决不能让那个小贱人坐上花魁的位置!否则我就完了!
“怎么着?看见宛似有那么多往事的拥护者,心里不是滋味啊?那没办法啊,谁让你不如人家呢!”云浓路过梦晓身边的时候,这样说道。素白的指甲轻轻拂过淡蓝色的裙摆,水眸挑衅的看了看她。
“云浓你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赵云浓现在就是和宛似那个贱人狼狈为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就是人尽可夫……”梦晓破口大骂,招得备选的姑娘们都围了过来,对着她们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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