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立门内办事的皆是老人,如今的掌事名叫李喜,乃是李安认的干儿子,年岁比起李安要年轻些,不过行事却比李安老练。
“于掌印呢?”玉汝恒面色淡然地开口。
李喜垂首道,“昨儿个奴才验出两人,并非阉竖之身,如今于掌印正在盘问。”
“是哪个宫内发现的?”玉汝恒抬眸环顾着四周,冷声问道。
“此二人都出自酒醋面局。”李喜抬眸小心地看了一眼玉汝恒,低声道。
玉汝恒薄唇微勾,“酒醋面局是本座一直掌管,将这二人带过来让本座瞧瞧。”
“是。”李喜垂首应道,便转身入了牢房。
她身后的长随已经搬了雕花座椅走了过来,她翩然而坐,端得是俊美飘逸。
于粟领先,带着二人低着头走了过来,玉汝恒细长的双眸冷视着眼前的这二人,的确挂着酒醋面局的腰牌,长相白净清瘦,她仔细地回想着,嘴角微扬,“将腰牌拿来给本座瞧瞧。”
“是。”李喜自然从李安那处知晓了玉汝恒的厉害,如今更是不敢有丝毫的马虎,连忙命人将那两名宫人的腰牌扯了下来,他亲自接过,双手递给玉汝恒。
于粟抬眸看了一眼她,便不再说话,而是安静地立在一侧。
玉汝恒看着腰牌上的名字,再看向于粟,“可是将富春唤来?”
“已经派人去传唤,算着时辰,应当快到了。”于粟平静地回道。
玉汝恒抬眸看了一眼于粟,嘴角划过一抹冷然的笑意,她很清楚,于粟只听命与申屠尊。
果然,话音刚落,便看到富春垂首走了进来,而他身后还抬着两具尸体,“奴才参见厂臣。”
“这二人可是出自你的局内?”玉汝恒直入主题,将手中的腰牌轻轻一挥,便落在了富春的面前。
富春看了一眼地上的腰牌,抬眸又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那两名假冒的宫人,低声道,“厂臣,这腰牌的确出自奴才的局内,只是这二人并非是局内之人。”
“不是?”玉汝恒冷哼一声,“可有证据?莫要被旁人说本座袒护你。”
富春又是一礼,“厂臣,奴才将真正带着腰牌的宫人带了过来,这是在局内后院发现的尸体。”
玉汝恒侧眸睨了一眼身后的尸体,如今已经腐烂,散发着阵阵的恶臭,她低声道,“如今尸体已经辨认不了,你如何能肯定这二人乃是你局内的?”
富春随即躬身退了过去,将那盖在尸体上的白布掀开,里面的人果然面目全非,他连忙将那两名宫人的长裤扒下,“烦劳李掌事前来查验一番。”
李喜抬眸看了一眼玉汝恒,见她默认,便垂首向前,待行至那两具尸体时,看到被阉割之处,低声道,“回禀督主,从这二人阉割的程度看,这左边的已经入宫三年,右边的已经入宫五年。”
李喜说罢,便又将这二人的鞋袜脱了,便看到脚踝处各有两颗黑痣,仔细看去,正是刻了这二人的名字,这乃是入宫之后,以免有所假冒,特意想到的法子,他随即上前,跪在玉汝恒面前,低声回道,“督主,这二人的确是酒醋面局的宫人。”
玉汝恒目不斜视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二人,侧眸看了一眼富春,见他依旧不动声色地跪着,只是,适才,他在掀开尸体的时候,手指微微地动了一下,玉汝恒了然,此二人是他特意安排入内,不过,如今被发现,这二人看着似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便冷声道,“你二人为何要潜入宫中?”
那二人并未回话,突然嘴角流出血来,便倒在地上死了,李喜连忙上前,待看罢之后,跪在地上,“督主,那二人服毒自尽了。”
玉汝恒眸光透着冷厉,“他们怎会藏毒?难道你们未仔细地检查?”
她的眸光自然地落在了于粟的身上,只看见于粟连忙跪在地上,“是奴才办事不周。”
“既然办事不周,便该令罚。”玉汝恒依旧端坐在椅子上,抬眸看着李喜,又扫过于粟,“身为秉笔掌印,竟然有如此的疏忽,自行去领二十大板。”
“是。”于粟垂首应道,抬步离开了黄立门。
玉汝恒看向富春,“你监管不严,自然有失察之罪,去领二十大板。”
“是。”富春低声应道,接着便退了下去。
玉汝恒看向李喜,冷声道,“人是在你这处死的,如今可都验身完了?”
“昨儿个连夜,如今只验完了三成。”李喜跪在地上,吓得哆嗦。
玉汝恒随即起身,“将这二人的尸身抬出去,丢入乱葬岗,待所有宫人验身之后,你自行去令罚。”
“是。”李喜想着二十大板,足矣可以让他躺在床上一月,想及此,却又觉得比丢了性命的强,越发地觉得玉汝恒的狠丝毫不逊色季无情。
玉汝恒转身离开了黄立门,却看见皇后的贴身宫女迎上前来,“玉督主,皇后娘娘传您前去云浮宫。”
“云浮宫?”玉汝恒想着皇后为何大清早传她前去云浮宫,而不是乐安宫呢?
“正是。”宫女也不敢多言,只是恭敬地行礼。
玉汝恒觉得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隐情,便抬步前往,待行至云浮宫内,便看见宫内的一众宫中奴才都跪在地上,她抬步入了正殿,便看见皇后端坐在软榻上,抬眸看着她,目露严肃。
玉汝恒见她神色黯然,似是带着几分的悲伤,恭敬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不知为何,此时,看到她,姚慕青的心中就像是涌出了无数的惆怅,似乎那积压已久的思念与难受,在此刻要彻底地呼之欲出,可是,她还是极力地隐忍着,隐藏与袖中的双手紧紧地握着。
她低声道,“云妃自缢。”
“自缢?”玉汝恒想着云妃不可能自缢。
“恩,本宫传你前来,是为了云妃善后之事。”姚慕青冷静地开口,她的语气虽然已经极力地克制,可还是能听出淡淡的忧伤。
她抬眸看了一眼姚慕青,那眉宇间隐藏着的愁绪,总是让她觉得很熟悉,可是,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她垂眸躬身应道,“微臣遵旨。”
接着转身便行至寝室,抬步行至床榻旁,便看见云妃安静地躺着,颈项上还有勒痕,她觉得此事透着奇怪。
后宫之中暴毙的妃子,是不能入皇陵,更会被削去封号,故而,如今她只能命人为云妃穿戴好崭新的衣衫,放入棺内,草草拉去西郊埋了。
两日之内,四妃中便有两个死了,后宫妃嫔本就不多,加上三年选秀一次,如今才是刚刚第三年,姚慕青看着眼前的情形,便已经有了打算,径自起身,待看了一眼玉汝恒,“玉督主随本宫来。”
“是。”玉汝恒想着皇后定然是要嘱托些什么,便跟着她离开了云浮宫,前往乐安宫,待入了正殿之后,她依旧端坐着,抬眸看着玉汝恒,“玉督主近来可好?”
玉汝恒不知皇后为何突然关心起她来,只是客套地回道,“微臣甚好。”
“恩。”姚慕青便这样怔怔地看了她半晌,低声道,“云妃入宫这些年来,却也是深居简出,并无任何的纰漏,不知因何缘由会自缢,总算是姐妹一场,本宫准备了一些俗物,你到时候随了去便是。”
“是。”玉汝恒想起昨日她对兰妃的毫不留情,狠辣果断,还有今日对云妃的姐妹情深,想起那日看到她病发时的样子,不由得想着,这后宫的女人,当真是些可怜人。
可宫女拿了一个匣子出来,双手递给玉汝恒,她接过之后,便等着皇后的训示。
姚慕青捏着丝帕的手紧了紧,终究是再未说什么,便让她退下。
她谢恩之后便退了出去,待离开乐安宫后,姚慕青却坐在软榻上久久无法回神。
玉汝恒随即又去了云浮宫,想起千瑾辰曾经说过,他在云妃那处是一直住在密室之中,她抬步行至寝室,云妃的尸身完好地躺着,她看着那处的墙壁,在无人防备的时候轻轻地敲了一下,已经被封了起来,她觉得此事越发地蹊跷,将匣子放在云妃的身旁,转身便离开了云浮宫。
她先去了酒醋面局,富春挨了板子,刚被抬了回来,面色煞白,唇已经被咬破,浑身发着冷汗。
玉汝恒走了进去,便看见富春正要下榻行礼,她上前坐在他的身旁,“疼了就叫出来。”
“奴才不疼。”富春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趴在床榻上,低声道,“厂臣,那二人乃是大冶国那处派来送信的。”
“信呢?”玉汝恒看着他,轻声问道。
“在这里。”富春从怀中拿出一个纸团,颤颤巍巍地递给她。
玉汝恒接过纸团,待看到纸团的内容时,眸光闪过一抹阴沉,“怎会是她?”
“厂臣认识?”富春不禁问道。
“何止认识。”玉汝恒冷笑一声,看着富春,“她并非本座要寻之人,即刻断了联系,不要让她有所察觉。”
“是。”富春点头应道,却再没有了力气。
玉汝恒起身行至一旁的矮柜前,拿过化瘀膏走了过来,便抬手要掀开他官袍的下摆,富春一惊,连忙制止,脸上更是憋得通红,“奴才自个来。”
“你自个怎么来?”玉汝恒自然知道自个来有多麻烦,她看着他,不由得一笑,“有何害羞的,又不是此一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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