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卓躺在床上喘着气,胸口一道莫名的胸痛直挠他心底,他的手忽然伸出去,抓住在旁边的顺武,眼神里写满了惊恐:“怎样?她怎样了?”
“回三皇子,据奴才所知,好像是,遭遇不幸了。”顺武低声地说。
高卓的眼皮几乎往上一翻。
“主子!”顺武这是突然都想不明白的样子,怎么,高卓不是不喜欢她的吗。她死了高卓应该更高兴。
“我,我这个病,好像只有她能看,她要是死了,我是不是也要死了。因为她说过,我这个病和她一样。”
顺武愣了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他。
高卓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是我娘杀了她吗?他们傻的吗?傻的,傻的!要把我一块害死了!”
不知不觉中,又到了夜间夜色弥漫的时候。消息是不胫而走,皇太后和两个丞相说是想极力封锁消息,可是谈何容易。这人言,是最禁止不住的东西,除非把看到的人全部杀光了。
大清宫里,鞭打的声音是不绝耳。那被鞭打的人,从尖叫,求救,讨饶,喊冤,到逐渐没了声音。所有人只觉寒风肆虐。
敬贤皇太后手指抚摸着眉毛,心头一乍一乍的。从早上的惊吓,到如今,却是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心情。
听说三皇子在宫里痛哭,有人说三皇子是怕自己的病没得治了。
李神医一死的话,三皇子没的治,国王没的治,他们高家皇族,岂不是要灭种了?
“孙女啊——”敬贤皇太后欣叹的声音在屋里游走,突然转头,望到身边捧茶的一个宫女身上。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平常都不得皇太后怎么重视的一个人,被皇太后突然这一望,马上跪了下来:“皇太后。”
“你——陪着哀家应该是见过隶王妃的,平心而论,你觉得隶王妃如何?说实话。哀家不会责怪你的。倘若你说的不是实话,不是心里话,哀家把你像吊在外面的人那样。”
宫女一听要变成像外面那快被打死的丽惠一样,哪敢撒谎,低着头说:“奴婢只是远远看了隶王妃几眼,隶王妃优雅而高贵,举止文雅大气,很有帝后的风范。”
最后那句话刚说完,宫女闪了舌头,不用说,直觉里说出的帝后两个字,怕是,引起皇太后不满了。
岂知敬贤皇太后听见她这话后一愣,喃喃:“是这样吗?”随之陷入沉思,却是没有任何责怪的征象。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由于李敏来的时候,本就是多重身份,让她心里不得不警惕设防,因此有偏见成见在先,是很正常的。但是,普通老百姓这样一说,是最直觉的事儿,反而是没有错的。
原来,这个女子,不仅仅是神医而已,是一个或许可以改变当下时局的女人。
“起驾。”敬贤皇太后突然站起身,对着屋里不解的众人,“哀家要去国王那儿看看,有些话要和国王说。”
国王不是睡着吗?
皇太后苦笑:“哪怕他是睡着的。可他终究是那孩子的爹,不能不知道这事儿。”
众人听见她此言,更是惊吓。这么说,她承认李敏是孙女了?
国王沉睡的塔楼里,齐公公拿着把团扇,在扑灭从窗口飞进来闻灯而来的两只飞蛾。从窗户望下去,似乎可以看见一个人影徘徊在了塔楼的门口。远眺过去的话,另一个人影,是孤独地坐在离塔楼不远的宫殿院子里。
齐公公为此叹息。
躺在床上的男子,忽然动了下口,说:“都在犹豫着,怎么办是不是?”
齐公公慌慌忙忙转回身来,对着床上的高贞回话:“国王,您醒了?奴才刚那打蚊子的声音把您惊扰了。”
高贞睁开眼,望着屋顶上的横梁,静静地好像听着四周的风声。
齐公公吞吞口水:“大皇子在门口,二皇子在自己那宫殿里。”
“两个皇子年纪都大了,除了长身体,一点长进都没有。”高贞说,挺起上身,是想起来。
齐公公连忙把他搀扶,劝道:“国王,您身子刚服过隶王妃的药以后,稍有起色而已。”
“已经好很多了。比起以前,这么多年——”高贞说话依然有些喘,可明显脸色是好了不少,说话吐字算清楚流利。他那双丹凤眼,望向自己的手,只见之前苍白的肤色逐渐有些气血的样子了。
“多少年了?”
齐公公愣了一下之后,答:“很多年了,奴才都记不清了。只知道奴才在这里守着的时候,日日夜夜都盼着这一刻。国王的病,还真的是只有隶王妃可以治。”
“以前徐娘子怀上孩子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人,穿过云层,看着这边,那时候,我就想着,徐娘子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必定不一般。只可惜,一直没有好消息传来,直至如今。可想而知,这老天爷,是有意考验人的耐心。”
“苦尽甘来,国王不算白等。”齐公公说。
“嗯,是不白等。”高贞把腿放下床,尝试站起来,齐公公扶着他,终究常年卧床不起的缘故,两腿发力,不会儿高贞软坐回床上。但是,即便这样,已经让他高兴了不少,和齐公公说:“这孩子,一个不知道能抵多少千军万马。难怪,大明的皇帝如此恨她,不惜想杀了她。”
齐公公点头:“国王高明。大明的皇帝,以为国王死了,是大明皇帝最大的错。”
“现在消息传出去之后,该动的人,应该是不得不动作了。”那张美艳如梅花的脸,伴随屋内的宫灯被一道风卷走,堙灭在黑暗里。
☆、【227】宫变
付亲王府门前,王德胜站上一只板凳,刚要挂上只白灯笼的时候,被不知道从哪儿调来的皇宫侍卫一脚踢翻了凳子。
“下来!”
“灯笼都不让挂了吗?”王德胜站在板凳上,手里拎着白灯笼,眼眶通红。
“都说让你下来!”那侍卫连刀都要拔出来了,一副与王德胜要你我活的模样。
紫叶躲在大门后面冲大门口看了眼,接着朝王德胜打了个手势。
王德胜冲对方龇牙咧嘴,跳下板凳,像是无可奈何,拎白灯笼转身进了大门里。大门里面,不时传出一阵阵抽泣和哀嚎,在风里面游荡。
那些奉命守在王府门口的高卑国士兵,一个个只听哭声都觉得全身毛骨悚然起来。他们为此不禁神情焦虑,略带哀愁。
“真的是死了吗?”
“哭的这么惨,你说不是死了吗?”
“太医都说亲眼看见了,是死了。”
“天!”
可能对于这些高卑国人来说,这是个简直无法消化的消息。
“如果真死了会怎么样?”
“用得着说吗?等着和北燕开战了。”
“和隶王吗?和隶王打的话,我情愿去杀东胡人。”
哼。有人发出一声冷笑道:“东胡人好杀。隶王的人不好对付。谁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要不然,怎么东胡人说来结盟的时候,我们皇宫里的人,都说,可以考虑。”
“可到底,大明人不像东胡人。东胡人自己不劳作,对其他国民烧杀掠夺惯了,和土匪无疑。大明人是文明人,不去冒犯的话,一般也不会和你动手。和东胡结盟的话,岂不是风险更高。”
“上面的主子在想什么,我们怎么知道。我们都是做奴才的,能知道那么多吗?老老实实按照上面的主子说什么话做什么事。”
“可现在,怎么就死了呢?”
“恐怕上面的主子都想不通吧。”
这个他们口里的上面的主子是谁,是皇太后?是皇太子?或是哪位掌握重权的文武大臣?
王德胜的脑子里转悠这些问题时,回头望到门口在风雪里抱着胳膊打抖着徘徊的士兵,能清楚地看见他们脸上不时掠过的那种惊恐的,好比望到了什么可怕场景的脸。一些哪怕胆子挺大的,都偶尔浮现出惊弓之鸟的神色,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忽然转过头,神色慌张。
夜里那曾经听说因为被抄家数百人口在这里被斩的奢华的付亲王府,掠过的一阵阵寒风陡峭,风声鹤唳,配上人哭泣的声调,宛如百分百的鬼电影。
这些人究竟是被什么吓的?风?或是鬼?还不如说是他们心里头的鬼?
附近的屋檐上,几双趴在暗处犹如蜥蜴的绿光,幽幽地看着王府里的一举一动。
同时在朱璃住的驿站里,马维在听说皇宫里出事以后,往外面跑了三遍,终于寻找回了一丝线索,喘着气对主子说:“没错儿。”
“谁动的手?”朱璃回头看着他时,一双眸子烁烁发亮,宛如什么要浮出水面。
“奴才想,恐怕是——皇上的人——”马维低下了脑袋。
“王绍仪。”朱璃口里吐出这个词的时候,似乎并没有什么意外。
马维有些不解地仰看他。
“本王离开京师的时候,听说宫里有娘娘不见了。再有老八在北燕找到了之前在宫里失踪的一个小主。你想想,皇上有了前车之鉴,怎么会犯第二次错误?”
“王绍仪,不是十一爷的?”
“十一弟失踪的事儿,皇宫里是到处掩盖消息。可几兄弟之间,肯定想瞒都瞒不住,更瞒不住本王。”
宫里其实早在传出朱琪跑到北燕之后遭绑紧接突然无消无息之后,很多人都不免起了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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