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暖和张易辰当然知道安宇梦的心事是什么,张易辰道:“你去看看他吧!”
白云暖点头。
到了书馆,见安宇梦一人独坐窗前,一管毛笔握在手中,两眼却是失神地看着窗外,欲下笔却无从下笔,宣纸上空空如也。
白云暖轻轻走到他身后,夺了他的毛笔,道:“做这个样子是想向谁证明你治学勤奋来着?”
安宇梦回头见是白云暖,苦涩地扯了扯嘴角,却是一点笑容都扯不出来。
白云暖将毛笔放回笔架上,道:“她如今是孤苦无依,孑然一身了,如果你不放心她就去看看她吧!”
“她定然是不想看见我的。”一想起自己对洛七尾做的那些事,安宇梦心里就没了勇气。
“你只需问问自己,你想见她吗?”
听了白云暖的话,安宇梦茅塞顿开,他起身向白云暖拱手道:“如此,我向王妃告假数日去探探她。”
白云暖笑道:“马车已经替你备好了,相爷陵墓的路也替你探好了,你只管去吧!”
安宇梦不由感激地向白云暖作揖,便飞身出了书馆。
白云暖站在书馆里正看着安宇梦的背影发呆,忽听得耳边传来蕙娘琅琅的读书声,背的是《诗经》中描写亲情的篇章,蕙娘背得投入,白云暖不由自主便走近一旁的书室,站在门口看温鹿鸣给蕙娘授课。
温鹿鸣讲解得十分认真,而蕙娘听得十分专注,还不时向温鹿鸣提问,温鹿鸣耐心讲解,蕙娘频频点头。
师徒二人真是勤勉而刻苦,白云暖不由自主会心地笑了起来。待她悄悄转身欲要离去时,却不小心碰触了一旁的落地花瓶,花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温鹿鸣和蕙娘便全都发现了她。
“娘亲,你来看我上课呀!”蕙娘从座位上起身,欢快地奔向白云暖,拉着白云暖的手,道:“温先生今天的课讲得可好了,听得我都不想下课了。”
白云暖疼爱地看着女儿,摸了摸她珠圆玉润的小脸蛋。
温鹿鸣已经走了过来,拱手向白云暖施了个揖,道:“王妃来了。”
见温鹿鸣显得生分而恭谨,白云暖道:“苹姐姐去世了,你与我却也是至交好友,所以如此生分显得阿暖理亏了。”
温鹿鸣笑容局促:“我对不起你姐姐。”
“苹姐姐那么爱你,她定然不会怪你的,她在另一个世界只会祝福你。”
温鹿鸣的喉咙口如梗了根刺,酸酸的,他哑声道:“我也对不起你,我没有照顾你姐姐,辜负了你牵线搭桥的苦心……”
白云暖听温鹿鸣如此说,鼻头也不由发酸起来。
在洛县白家的那些少女时光已然远去,再也不可能复返了。
她使劲振作了精神,道:“逝者已矣,生者还需自强不息。温大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你幸福。你还如此年轻,人生的路还长,我不希望你因为歉疚,而让自己一生都为苹姐姐殉葬。如果可以,如果可以,你就再找个人,为你洗衣叠被,与你出双入对吧!”
“不可以!”温鹿鸣果断拒绝了,他的声音愤懑而愁闷,令白云暖生生愣住。
蕙娘始终仰着头,看看白云暖又看看温鹿鸣,她虽然听不太懂大人之间的对话,但是母亲脸上的愁闷,以及温鹿鸣脸上的伤感都令她难过。
此刻的温鹿鸣在她眼中实在是愁苦极了,可怜极了。她伸出她的小手握住了温鹿鸣的大手,稚气道:“温先生,您别难过了,有蕙娘陪着你,你就忘记那些让你不愉快的事情吧!”
温鹿鸣一颤,低头看蕙娘充满童真的面容,他心里的阴霾才略略解了些。
白云暖仍旧将蕙娘留在了书馆里,跟随温鹿鸣读书,只身一人回到安品园来。
张易辰正和男孩子们在园子里玩射靶子,见到白云暖回来,他便将弓箭递给侯伯勇,吩咐道:“你陪他们。”
侯伯勇接了弓箭,点头应声:“是!”
张易辰走到白云暖跟前,见白云暖面色不郁,便问道:“你怎么愁眉不展的?”
白云暖勉强笑笑,“没什么。”
“安宇梦呢?”
“已经去看圆空了。”
张易辰点头,白云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张易辰道:“父皇一向器重相爷,相爷去世,父皇怎么比谁都冷落呢?”
张易辰凝重道:“听闻如今父皇迷恋上了炼丹之术,一心只求长生不老之方,哪还有心思管相爷的死活?”
张易辰的话叫白云暖大吃了一惊。
皇帝一向政务清明,迷恋上了炼丹之术,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难道就没有人劝劝父皇吗?炼丹术无异于妖术,一旦迷恋,只恐百废沉迷再难自拔了。”
张易辰道:“太子原上书劝过,父皇勃然大怒,现在对太子意见很大呢!”L
☆、第两百三十一章 五斗米道人张角
皇帝近些年年事渐长,身体大不如前,他并不知这是他老来纵欲,流连与钟离雪床笫之事而导致的结果,他只听信钟离雪所言,说是因太子野心太甚,煞气太过,才影响了他的福寿。太子与朝中大臣相交甚密,大有结党营私的嫌疑,皇帝早有耳闻。从前他只觉得太子将来要继承大宝,所以早点接触政事,早日能独当一面是好事,可是每每钟离雪于枕畔之上对他吹枕头风,说太子如此不过是想早日取皇上而代之,狼子野心,实乃大逆不道,不孝之人。皇帝便渐渐对太子生出厌弃的心绪来。
皇帝身子掏虚,钟离雪一面魅惑他,令他对男欢女爱乐此不疲,一面又假意遍访名医药方,为皇帝补元气。皇帝是各种药补,身子却越补越虚,一日对着钟离雪丰腴魅惑的胴/体深感力不从心之际,钟离雪喂他服食了一颗丹药,皇帝顿感虎虎生风。
恣意寻欢,无比满足之后,皇帝问起钟离雪,方才所吃是什么灵丹妙药,钟离雪道是“五斗米”道士炼制的仙丹,除了皇帝,谁也吃不到。
“‘五斗米’道士是谁?”皇帝问。
钟离雪便娓娓道来。
说这道家一教,乃是李老君青牛出关,关尹文始真人恳请留下《道德真经》五千言,传流至今。
这家教门,最上者冲虚清净,出有入无,超尘俗而上升,同天地而不老。其次者,修真炼性,吐故纳新,筑坎离以延年。煮铅汞以济物。最下者,行持符箓,役使鬼神,设章醮以通上界,建考召以达冥途。
唯有
“这道家仙人传流至今,以前两项高人,绝世不能得有。只是符箓这家。时时有人习学。颇有高妙的在内。学了与民间祛妖除害的,便是正法:若是去为非作歹的,只叫得妖术。学了这家术法。来不得半点胡乱,报应严严不可谓不严明,更有奉持不谨,反取其祸的。所以唯有正派人士。方能学得精髓,灵验得紧。如今我朝有位道人叫张角。能作五里雾,人欲学他的,先要五斗米为贽见礼,故叫做‘五斗米道’。”
“贤妃与这‘五斗米道’张角认识?”皇帝兴致盎然。
钟离雪得意道:“自然是认识的。不然臣妾又如何能得到他的仙丹供奉给皇上呢?”
皇帝困惑道:“爱妃一直居于深宫,如何能与这张角相识?”
钟离雪撒谎道:“不过是从前入宫之前,臣妾曾见过‘五斗米’道人一面。他说臣妾来日所配男子乃是世间最伟大的男子,当时臣妾不过一届卑微的奴婢。如何能想到来日飞黄腾达,伴于君侧?可见这张角所言非虚。后来臣妾果承张角所言,蒙荫皇上厚爱,便感念他当日佳言,派人寻访于他。”
“寻到了?”皇帝问。
钟离雪点头。“臣妾原要重金相赠,孰料这张角高风亮节,颇有原则,不要那金银珠宝,只收五斗米,便馈赠了臣妾仙丹,让臣妾拿回来送给皇上,说是可以令皇上延年益寿补充元气。”
皇帝听钟离雪一番描叙,对这张角十分好奇,心里又动了那长生不老的心思,道:“如若爱妃你能将张角道人请到宫中来,朕问问他可否有长生不老之药馈赠,那敢情更加好了。”
钟离雪道:“寻常人家请他,要看他们与他是否有泼天的缘分,可是您是皇上,张角生平最最敬重与崇拜的人便是您,只要皇上想见他,他自然是随传随到的。”
皇帝大喜,次夜,便在海棠苑设了香案,燃起清香,皇帝对月恳请张角一见。将清香插于香炉之内,皇帝祷告完毕,便见月色中一个蓝色道袍的道士踩着清风空中徐徐降落下来。落地无声,真个是超凡脱俗的仙人一般。
钟离雪假意欣喜道:“皇上,张仙人来了。”
其实那张角是早藏匿于海棠苑之内,来得自然迅速。
而皇帝却只以为是自己的祷告传来了他,自然是欣喜敬服。
张角到了园子里,躬身参见了皇帝和钟离雪:“小道张角拜见皇上和贤妃娘娘,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贤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道了“平身”,钟离雪却假意笑道:“本宫与皇上莫说万岁与千岁,就是能不能长命百岁亦要仰仗张仙人的灵丹妙药呢!”
张角道:“贫道既然到了皇宫,自然是带着十二分的诚意来的。”
两下里说到了长生不老药一事,张角道:“皇上力求长生不老之药,不过是念着天下苍生,不忍弃天下苍生而去,皇上大爱,贫道自当竭尽全力。只是炼制长生不老药,若被朝廷众臣与太子知道,势必说贫道是妖言惑众,所以,还请皇上在这宫中设一僻静无人知晓之处让贫道专门为皇上炼制此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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