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怪不得田氏,主要是乡野田间并不是特别讲究这些辈分关系。
就拿方家村来说,村子里姓方的就占了大半,细论起来,八十岁的老头子管三岁孩子叫爷爷的都有,娶亲上就更顾不得这些错综复杂的辈分了,较起真来,想娶个同辈的媳妇可就难了。
跟田氏说理,还不如直接拿几个铜板出来堵住她嘴巴比较有效。
方霏嘴角抽了抽,觉得还是要给她留着希望,省得她再打方裴的主意,便耐着性子温言道:“二娘这话也有理,我抽空上老祖宗那探探口风,成不成的可说不准,二娘也别抱太大希望。”
“哎,怎么说都成,那就多谢大姑娘了。”田氏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着赵家来说亲的场景。
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了村口,方霏停下脚步,脸上挂着疏离的笑,朝田氏道:“到村口了,二娘止步才是,赶紧回去吧,再送就到渡口了。”
田氏笑着应了,末了还不忘叮嘱周妈妈几句,让她照顾好方霏,目送着两人出了村子,才转身往回走去。
刚一进院子,就见方媛端了碗鱼汤正喝着,见了田氏也不起身,含着汤口齿不清地喊了声‘娘’,翻着白眼儿问道:“你去送她做啥?她多大的脸,也值得还送到村口。”
“你懂什么。”田氏心里正高兴,也懒得计较,上前神秘兮兮地说道:“咱现在有事求着她不是,等将来,谁求谁还不一定呢。”
她方霏是赵家的太夫人不假,但要是没男人撑腰,辈分再高有什么用!方媛要是嫁过去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长房长孙媳妇,上有公婆疼,下有夫君宠,还怕斗不过一个方霏?
怪只怪田氏想象力太丰富,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她就已经想到过河拆桥那么远了。
方媛见她神神叨叨的,便好奇地凑过去,问道:“娘,你怎么这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呀?”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田氏睃她一眼,瞥眼瞅见桌上那碗鱼汤,忽地就拉下了脸,不悦道:“那不是方霏特意让炖给方裴补脑子的鱼汤么?你这死丫头...”
田氏作势要打,方媛跺了一脚,开始撒娇:“娘,人家就喝一小碗,又没喝光。”
田氏拿食指戳了下方媛脑门儿,嗔道:“死丫头,还有没有?去给娘也盛一碗来。”
☆、016 触怒
日头终于完全沉入河中,渡口边,风声猎猎。
下午,河上出了命案,专门载客过河的艄公全被官府传去问话了,方霏带着周妈妈等了好一阵子,才等到一艘打渔归来的船,捎带两人过了河。
回到赵家,天色已然擦黑,从侧门进去时,能清楚听到前院的木鱼敲击声。
赵家老太爷的丧礼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打发了的,足足请了四十九名和尚,在灵堂里夜以继日的诵经超度,木鱼声、朗诵经文声,十二个时辰从没中断过。
佛家超度仪式比道家要严格,只要木鱼一响,灵前就得有人磕头烧纸钱,而且是有空的晚辈全都得去,道家则是只要有人在灵前就行,不必一家子全去磕头。
赵大老爷极重孝道,要求后院里没事的做晚辈全去磕头。
后院大大小小的养尊处优惯了,平时漱口水都要人端到手里,这不分昼夜的磕头,简直就是活受罪,这才一天的功夫,就跪趴下了不少人。
方霏当初和老祖宗敲定老太爷的丧礼时,是比照上一世老祖宗丧礼来办,再则是看重佛家规矩大,后院大大小小都被叫去磕头了,谁还有空来使绊子?
不过,从下午的情况来看,显然是这头还磕得不够啊……
回程路上,田氏刚一转背,周妈妈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太夫人,下午船上那事儿,我琢磨着不对劲儿呀!”
方霏一早就怀疑过,后来,又从陈誉那句未完的话中得到了肯定,现在周妈妈提起,她反倒不急着表态,微微挑了下眉头,疑道:“哦?怎么个不对劲儿了?”
周妈妈是个急性子,见方霏还一副蒙在鼓里,不以为意的样子,忙道:“夫人你落水那会儿,我也被人推了一把,那会子几个短命鬼都跟船舱里头打架,咱背后站的,可只有后院跟来的那两个小子……”
言下之意,推咱的除了那两小兔崽子,还能有谁!
“哦?”方霏做出深思状,眉头皱得更深,似是在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半响后才下结论:“当时咱们背朝舱口,脑后也没长眼睛,怎么就能确定是那两小子推的?说不定是舱里的人出来了,只是咱们没看见罢了。”
“太夫人!”周妈妈见她不信自己,重重地喊了一声,用万分肯定的语气说道:“我敢打包票,九成九就是那两小子干的!”
周妈妈只差赌咒发誓了,方霏仍一副半信不信的样子,问道:“对了,那两小子呢?找来问问不就行了。”
“哪还有活人呀,就那一眨眼儿的功夫,舱里头那些个船客,连带着咱们带出来的那两小子,全被陈世子给杀光了!”
想起当时那情景,周妈妈浑身一颤,后怕地说道:“当时那情形你是没瞧见,全是血啊!那甲板上淌了二指深!”说着,还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陈世子眼睛都杀红了,跟个修罗似的,吓得我大气不敢出,要不是后来他也落了水,没准儿我这老命,今儿就交代在那艘船上了。”
方霏倒不是太惊讶,以陈誉睚眦必报的个性,一件小事都能让他记恨自己这么多年,敢对他动手,又没弄死他的人,还能有活命的?
“就算是他们做的,现在也是死无对证了,还能怎么办呢,横竖咱们自己命大,就当做没发生过吧。”方霏斜睨着周妈妈,声音淡得快要溶进晚风中去,似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无关生死。
周妈妈却不敢苟同,觉得她不把这事儿当大事来看的态度万万要不得,小声嘀咕道:“太夫人,你就是太心软了,回去我可得跟老祖宗好好说道说道。”
当时正是傍晚,橘红色的日头将落未落,就快要坠到洛河尽头,天边的火烧云红彤彤的连成一大片,倒映在一望无垠的宽广河面上,水天一色。渡口边的方姑娘面朝着夕阳下落的方向,举目远眺,白皙面颊迎着红彤彤的霞光,格外艳丽。
十七岁,正是姑娘一生中最美好的年华,她却已经是‘儿孙满堂’的人了。
周妈妈虽说得小声,方霏还是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怔怔的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出神。
有些话,从周妈妈口里说出去,比从她自己口里说出去的可信度要大很多。
老祖宗身边成熟稳重又得力的婆子多了去,为何偏生给了心直口快的周妈妈给自己?就是因为周妈妈口里虽藏不住话,却又不是个糊涂人,周妈妈拿方霏当主子,是因为老祖宗要她把方霏当主子。
若方霏自己先说是被赵家奴才推下水的,周妈妈去老祖宗那里顶多是如实陈述,这件事的可信度也就大打折扣了。
现在是周妈妈自己提出来在先,而方霏既不否认,也不认同,周妈妈再上老祖宗那一说,老祖宗可就得鞭策一下那些不安分的人了。
果然,一回到赵家,周妈妈便去了老祖宗那里。
不多时,便有人来请大房的宋大奶奶和五位姨娘,二房的吴二夫人与六位姨娘去老祖宗院里说话。
老太爷过世,身为媳妇的一群女人皆是披麻戴孝,往老祖宗跟前一站,白花花的一片,煞是晃眼。
老祖宗半靠半躺在罗汉榻上,眼神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忽然将手中端着的茶杯朝前重重一摔,‘啪’的一声砸了个稀烂,茶汁四溅。
赵荣昭的母亲宋大奶奶和二房的吴二夫人站在最前,首当其冲的被溅了半身水渍。
宋大奶奶是大户人家出身,心下虽惊愕,面上却不动声色,低眉顺眼的袖手站着。
二房的吴二夫人却吓了一大跳,当即怪叫一声,差点就跳了起来。
大房的二姨娘钱氏更是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就直接跪下了。
老祖宗眸光如炬,再次从左到右一扫而过,胸膛不断起伏着,沉声斥道:“我早上才说过的话,下午就有人按捺不住出手了,当我跟前厅躺棺材里的太爷一样了么!”
话到了最后,声音陡然飙高了好几倍,一字一句如鞭子一样,狠狠抽在一群孙媳心坎上,一个个埋着头不敢说话。
“你,给我说!”老祖宗突然厉喝一声,抬臂伸出一指,直直指向二房的吴二夫人。
吴二夫人一见,唰地一下就跪了下去,急忙将双手连罢,差一点就哭出来,“老祖宗,这事儿可跟我没关系啊!我这一整天都在前院磕头,哪里有空去做那缺德事!”
宋大奶奶不动声色地退开一步,斜睨了吴二夫人一眼,冷言道:“老祖宗都没说是哪件事,二弟妹这么急着否认做什么,难道二弟妹做的缺德事远远不止一件?”
☆、017 挑拨
“大嫂,乱吃东西会生病,乱说话可是会死人的!”吴二夫人一听宋大奶奶的话就炸了,但又不敢直接去炸宋大奶奶。
宋大奶奶是大嫂,惹不得,但大房其他人么……
吴二夫人瞟了大房的二姨娘钱氏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我娘家又没开米行,她方...”就要脱口说出方霏二字,老祖宗犀利眼神一扫过来,吴二夫人立即意识到不对,当即改口:“太夫人想买哪家的米,就买哪家的米,跟我半个铜板关系也没有,我犯得着去做那缺德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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