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着?叶贺厌恶的瞅着眼前的叶榆,这样媚里媚气的废物凭什么让他敬着!除了父亲跟二兄以外,他叶贺最敬重的当朝大将军陈抵!当年曾以五万大军破敌国二十万军,打下那着名的玉门之战。醉卧沙场,血落残阳,那才是当今铮铮铁骨男儿。那才是他叶贺能敬重的人,这叶榆算什么玩意儿能当得了他的敬。
叶榆看着对面叶贺眼底集聚的怒气,还有那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不禁叹了口气。此时天边的月被一层不知从哪里飘过来的云遮了个严严实实,庭院暗了下来,叶榆身旁站着两个提灯侍女。
“先退下吧。”叶榆挥手让那两个侍女先走。两个侍女相视一眼,福了一福退了下去。
叶榆见两侍女走远,这才慢悠悠脱下身上那件火红的销金云玟团花袍往一旁的月桂树枝上一搭。
叶贺一怔,不明白叶榆为什么这时候将外袍脱了下来。
“怎么?你想打架么?”叶贺笑的讥讽。
叶榆也不多言,只是皱着眉头将身上碍事的东西一样样摘了下来丢在一旁,最后仔细的将袖子卷了起来。
叶贺冷冷的看着叶榆忙活,像是看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真是稀奇了,你这么没用的窝囊废还敢跟爷动手不成?”
令叶贺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这边话音刚落,肚子上结结实实的挨上了一拳。砰地一声,叶贺应声倒地。
“咝……”叶贺倒抽一口凉气,捂住剧痛的腹部,好重的手。怒火一下将最后一丝理智覆盖,叶贺怒喝而起一个横扫腿向叶榆而来。
叶榆似乎早就料到般,轻松闪开。叶贺是谁?那可是从小就称霸街头巷子的小霸王,打过的架没有千场也有白场了。如今叶榆的一拳彻底惹恼了他,出手如风招招下了狠劲。
可奇怪的是,叶贺极少能打中叶榆,反而身上被狠狠挨下好几拳。比起叶贺的怒火中烧,叶榆这边可谓是冷静的很,极少出手多数是闪开。但若是出了手,却是都能结结实实的打在叶贺身上。
叶贺年少有力,身子底是从小练就的,叶榆别看比他年长几岁却是根本没法比。别看叶榆此时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其实应付的也很是吃力,此时两人赤手相搏,却也是一时间不分上下。
叶榆知道自己气力上是比不上叶贺的,尽量很少主动去出手,以免尽快耗尽所剩无几的体力。叶贺出手极狠,要应对下来确实不容易。叶榆听到自己已经开始有些粗重的喘息,知道差不多了。再看对面的叶贺,也不比他好上太多。
叶榆知道对付这种驴脾气的少年,呵责是没有用的。训话的效果是最差的,不仅不会让他服气,反而会令他倔脾气上来更是叛逆。对付这种熊孩子就只能让他吃吃苦头,不好好吊打一顿挫挫锐气,他不可能会知道什么是低头。
“叶贺!告诉我你为什么而学武?”叶榆脚下生风,一掌接住迎面而来的拳头,转而一个干净利落的直拳打在叶贺身上。
叶贺轻呵一声,狠狠咬下了将出的痛吟声,啐了一口道:“凭什么告诉你!”
叶榆一个踹腿将叶贺几欲踢翻,又是一个抄拳打在叶贺身上。叶贺吃痛咬牙道:“为了以身报国,一展宏图!”
“那你可曾以武助人过?”叶榆压着喘息,厉声问道。
叶贺肩上又挨了一拳,他急了眼一个退步穿掌正中叶榆胸口。叶榆只觉得气血翻涌,忍下喉中的腥甜。继续冷声问道:“你可曾以武除暴安良过?”
“尊师重道,孝悌正义,扶危济贫,虚心请教,屈己待人,助人为乐。叶贺你跟我说,你做到多少?”叶榆声声逼问,手下也不见停顿,一拳一掌毫不留情。
“你住口!”叶贺抹了把唇角的血,最后一拳用了狠力往叶榆身上打去。拳势来的极快,已经是闪避不及。
叶榆深吸一口气,一个太极云手借力打力,尽数将力道还给了叶贺。一声沉闷的呼声响起。叶贺撞上了背后的桂树,狠狠地摇落了大把的零星桂花。
“故学至乎礼而止,夫是之谓道德之极。”叶榆收手宁息看着地上狼狈的红衣少年。
“习武者,先习武德,晓武魂方可成为最上等武者。你尚且年幼,有如此身手已是不易,方知戒骄戒躁才能成为你自己口中的真男儿。”
叶榆指尖微挑,扯起搭在一旁的似火般红的冶艳的长袍披在身上,此时天边的月色皎皎。叶榆没有去扶地上的叶贺,只是从他身旁若无其事的经过,径直向桑榆居走去。
叶贺狠狠锤了下一旁的草地,咬牙道:“叶榆,你自己都没有做到,凭什么说我!”
叶榆回眸挑了挑眉梢,一双媚艳的眸子中满是理所当然:“等你不是倒在地上的那一个的时候再来跟我说凭什么。”
叶贺哑口无言的看着一袭红衣的叶榆越来越远的身影,直至离开他的视线。
桑榆居,正厢。
丫鬟们将水备好后俯身一礼轻声离开了屋中。大公子自从落水后,性情大变,不喜人吵闹,她们平日里做事也都是轻声的,尽量不多留。被掩住了门的屋中静悄悄的,偶尔会有油灯灯芯传来的劈啪声外,便只有窗外风拂动枝叶的沙沙声。
叶榆缓缓起身准备脱下衣裳,却发现此时的手腕却是一直控制不住的轻颤,刚刚叶贺最后用了狠劲,他接的那一下若不是运气好,恐怕此时右手就算没骨折也会搞个脱臼。
叶榆甩了甩手,忍着酸痛将衣服褪尽,把整个人都丢到了木桶里泡了起来,温热的水瞬间缓解了身上的乏力。叶榆舒服的喘了口气,看着身旁桌案上做的精巧的月饼。
月饼印成了花状,上面是精细的云纹和福寿字样,中间点着嫣红的一点。金灿灿的月饼带着淡淡的香甜,勾起了叶榆的回忆。小时候父母工作繁忙,无暇管他便将他放到了爷爷奶奶家中寄养。
他的爷爷是个固执又倔强的老头,守着武馆过了一辈子。小时候的叶榆还没学会跑就学会了怎么跟小伙伴滚成一团打架。男孩子到底是顽皮的很,叶榆没少跟人打架斗殴。
当一个胡同的家长拎着自己鼻青脸肿的孩子找上门的时候,叶榆在一旁抱着胳膊冷笑着讥讽对方比自己年岁大还被打的满地爬,居然还有脸找上门来真是脸皮够厚。叶榆记得当晚,他被爷爷狠狠拿棍子教训了一顿。少年轻狂哪里会服气,被打的爬不起来的他还是咬牙不肯认错。
最后叶榆在院子里跪了一夜青砖,那时候最冷的季节,天寒地冻,滴水成冰。他光着上身跪在院子里固执的说他没有错。后半夜便没有挺住昏了过去,他记得迷糊中听到爷爷的声音,他睁开眼看到那个固执了一辈子的老头眼角溢出的泪水。
他终是认了错,从那之后他便明白了,习武不是为了能够战胜别人,而是为了守护那些爱他的人,为了那些真心待他的人能安心。手中的剑并非是为了指向别人而存在,而是为了守护身后的人。
叶榆之所以最后成为了一个值得依赖的人,而非是市井混混,都是因为那个腰板挺得笔直的老头,曾经一拳一掌将他从歧路上打回正途。
当看到叶贺的时候,叶榆只觉得他似乎看到很多年前那个满脸傲气的少年时期的自己。本来可以选择无视掉叶贺的他,还是将那手中的青花瓷盏毫不犹豫的砸到了那红衣少年的身上。
叶榆捞起一块月饼,咬上了一口,皮薄馅足的月饼如意料中一样带着香甜。
☆、第17章 规矩
今日里的阳光正好,秋高气爽的天气让人心情也跟着舒坦了许多。屋中刚刚扫洒过,陆问薇命玉璋把香炉中常年燃着的熏香熄了,窗子四下里开着通通风,空气中淡了经久的香味,反而让人头脑清明了许多。
陆问薇将手上那只精巧的玉石算盘放到了一旁,缓缓舒了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肩膀,看着窗外的修剪得当的景致眯起双眸。
玉琼在一旁小声道:“姑娘做什么整日里自己对账,这些事吩咐给下边的人去做不就是了?”
陆问薇接过一旁的茶盏,轻轻吹开上面的一片翠绿的茶叶,呷了一口道:“反正无事,原本也是欢喜做这个的。”陆问薇看看账目上的入账,嫁妆里面有朱华街上的几处铺子,那铺面大又是繁华地段,只是简单的做些米粮布匹的生意倒是可惜了。倒不如好好思量一番做些别用,免得这般放置着浪费才是。
一声极轻的冷哼从身旁传来,陆问薇本来有些出神的思绪却是将其捕捉到了。微微偏过头去,见是一旁候着的丫鬟琉璃。
陆问薇轻笑看着她道:“琉璃,怎么?你有何想说的?”
琉璃见陆问薇点名叫她,笑着娇声道:“奴婢哪敢,少夫人出身商家,欢喜每日里看着账本子对对账最是正常不过。再者说来,姑爷十天半月不来咱们院子一次的,少夫人总要寻个什么打发下时间不是。”话里话外先是嘲弄陆问薇出身,又是讥讽陆问薇并不受宠。之所以琉璃敢这么猖狂,不仅仅是因为从往陆问薇的宽容,还有就是她的出身,琉璃是家中幺女,母亲是叶家大公子叶榆的奶娘。她容貌生的好,孙氏也是有想要让她给儿子做妾室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