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搀我,我还不至于被这点事气坏。”沈荣华眼底闪过狡黠,长长舒了一口气,又说:“论理我是不该较真,四老爷毕竟是长辈。可今天四老爷好像中邪一样,行事说话没章法、没分寸,又不讲道理,我实在忍不下去了。”
沈荣华重重叹了口气,今天这番话虽说是对沈惟开炮,却也是对其他人的震慑。府里在篱园设有多个耳目,她希望尽快让沈老太太等人知道,逼着他们向她发难。有了虫七提供给她的消息,她要是再不沉默,都对不起老天了。
回到前厅,沈荣华歇了口气,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去了祠堂。祠堂昨晚发生了异事,没人敢靠近,直到现在还大门大开。纸钱铺了满满一地,供桌上狼籍一片,上供的香烛果品扔得满桌都是,供奉清茶的琉璃盏掉到了地上,摔得稀碎。
“四老爷来看过吗?”沈荣华扫视四周,眉头微微皱起。
“回姑娘,四老爷没来过。”江嬷嬷愣了片刻,又说:“老奴听负责洒扫的婆子说祠堂门开着呢,就带人过来看,看到里面乱七八糟,就叫了住在附近的婆子来询问,听她们说半夜里有响动。老奴感觉事大,不敢做主,先去找杨管事说明了情况,杨管事禀报了四老爷,四老爷就把老奴叫去骂了一顿。”
沈荣华笑了笑,挽住江嬷嬷的胳膊,说:“嬷嬷千万别生气,四老爷是什么脾性嬷嬷也很清楚,还是先让人把祠堂收拾好才是正经。”
江嬷嬷点头应是,叫来几个婆子收拾祠堂,她又陪沈荣华四下看了看。祠堂一共三间正房,沈荣华反复转了几圈,也没发现什么异样。她又去了蛇骨拣到长生果的夹道里,连果皮都没看到,夹道里有浅浅的脚印,不知是不是蛇骨留下的。
“嬷嬷怎么看?”沈荣华面色沉重,看向江嬷嬷的目光透出茫然和惊惧。她不害怕也要装出害怕,毕竟这一世的她还是个十三岁的女孩,没有多大的胆儿。
“老奴不敢说。”江嬷嬷低着头,见沈荣华脸色不好,她的神态更加凝重了。
“嬷嬷是父亲的奶娘,可以说是我的半个长辈,有话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江嬷嬷把沈荣华带到祠堂外面,光天化日之下,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老奴实话跟姑娘说,老太爷走得并不安详,他早就想到他一走府里就会乱。姑娘在篱园住了这么久,祠堂什么事都没有,这是老太爷体谅姑娘孝顺。偏偏大老爷和四老爷要盖什么省亲别墅祠堂里才有了动静,不管怎么说,这事都不吉利。”
“嬷嬷,难道真的是祖父生大伯和四叔的气了?祖父九泉之下不安心,这都是荣华的过错呀!”沈荣华用手帕遮住脸轻声饮泣,又是恐惧又是自责。
“姑娘先别哭,还是想想该怎么平息这件事吧!”
沈荣华点点头,回头给伺候在她身边的鹂语使了眼色,见鹂语会意,她心中暗笑。江嬷嬷刚才那番话要是借鹂语的嘴传出去,可有热闹看了。
“能怎么平息这件事?四老爷怎么说的?还请嬷嬷明示。”
“四老爷什么都没说,要不姑娘先等等吧!”江嬷嬷虽信服鬼神,可她对祠堂里发生的异事仍心存疑虑,现在就大长旗鼓想应对之策,未免太压不住阵脚了。
“好,我听嬷嬷的,不惊不慌,先到祖父灵位前祷告祷告。”沈荣华转身对鹂语说:“我还要上香念经,让燕语留下伺候,你先回去吧!记住跟人说话嘴甜一些,别动不动就吵,总让人指责你,凡事想好了再出口,明白了吗?”
“谢姑娘教诲,奴婢明白。”鹂语眨了瞅眼,冲沈荣华和江嬷嬷行礼告退。
沈荣华又是抄经、又是念经、又是祷告,在祠堂呆到午后才回房休息。她睡了一个多时辰,正躺在床上发呆,听说江嬷嬷有事禀报,她才起来。
江嬷嬷把篱园的婆子媳妇分成了三组,一组由她亲自带领,一组由佟嬷嬷带领,还有一组由差点成了篱园管事的宋嫂子带领。从戌时正刻开始巡逻,到交卯时停止,每组巡逻一个半时辰,巡逻期间不能喝酒、不能睡觉。
“嬷嬷安排周详,就把这些告知众人吧!禀报四老爷了吗?”
“回二姑娘,已禀报给四老爷了,也派人报到了府里。老奴想给参加巡逻的人每人多加十天的月钱,这笔银子还需要府里往下拨。”
沈荣华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事,不想和江嬷嬷多说,应付了几句,就让人送江嬷嬷去找周嬷嬷了。沈荣华坐在临窗的软榻上,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等虫七给他带人过来。直到夜幕降临,虫七也没露面,沈荣华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昨天,虫七答应这时候给她带人过来,她也把计划告诉了虫七。难道是茗芷苑守卫森严,虫七没蛇皮蛇骨两人帮忙,进出不方便,就直接把人带到祠堂行事了?这倒有可能,虫七是灵透人,这么一想,沈荣华的心就慢慢安定下来了。
她心里惦记着诸多杂事,一夜睡睡醒醒,睡得并不安稳,第二天卯时刚过,她就醒了。虫七直到现在也没消息,若他真半夜行事了,也差不多该闹开了。
沈荣华刚起床穿好衣服,就听到沉重的脚步声和喧闹的叫嚷声传来。没等丫头进来传话,她就开门出去,吩咐丫头赶紧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二姑娘,四老爷出事了。”江嬷嬷神情焦急,脸色也很不好看。她带领的婆子媳妇丑时正刻开始巡逻,交卯时才回房休息,到现在刚停止巡逻一刻钟。
“出什么事了?”沈荣华激动又紧张,很想知道虫七对沈惟做了什么。
“四老爷被人脱光衣服扔到了祠堂门口,直到现在都昏迷不醒。”江嬷嬷见沈荣华一脸惊恐,又说:“老奴先让人给府里报信并请大夫,姑娘一会儿再过去。”
沈荣华点点头,亲自送江嬷嬷出去,又跟周嬷嬷交待了几句,就带初霜去了祠堂。刚到茗芷苑角门门口,就看到虫七急匆匆从矮墙上跳下来。
“沈二姑娘,实在对不起,昨晚镇国公府来了人,我到津州城陪他们了,现在才回来。本想找人告诉你一声,可蛇皮蛇骨不在,别人又……”
“昨晚你们没来?那、那……”沈荣华不禁头皮发麻,真的有些胆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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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指教
虫七见沈荣华脸色有异,以为是气恼他爽约,赶紧道歉,并一再保证今晚一定把人安排妥当。沈荣华以改变计划为由拒绝了,祠堂里已有一只“鬼”,闹腾两晚了。她再找人去装,万一这两只“鬼”碰撞出火花,第一个被殃及的就是她。
“实在抱歉,沈二姑娘,府里来人给我家主子传话,主子出门了,我不接待也说不过去。打乱了沈二姑娘的计划,小的万分惭愧,还请沈二姑娘体谅。”
“不是你打乱了我的计划,是你带来的消息让我改变了计划,我应该好好谢谢你。镇国公府来人找你家主子肯定有重要的事,你还是先接待好他们。”沈荣华神态恢复如常,同虫七说话的语气很诚恳、很和气,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虫七见沈荣华通情达理、恳切和蔼,心里很舒坦,又有点儿感动和激动,他摸了摸头说:“其实大夫人和郡主老夫人派人来传话是为了我家主子的亲事,她们看中了冯参将的嫡长女。她们一个劲儿说冯家小姐如何如何好,都把她夸成一朵花了,还说跟三皇子有亲。我看那冯家小姐脾气样貌都一般,跟皇子有亲更麻烦。我家主子肯定特反感这件事,所以说这根本不算重要的事。”
镇国公世子夫人吴氏和端阳郡主都看中了冯参将的女儿冯白玥,这对两家来说都是好事。冯参将是武将出身,虽无家势根基,年近不惑就已官至正三品,升迁的空间还很大。冯白玥是冯参将发妻所出的嫡长女,父亲虽说能干,却与继母不和,这一次继母的弟弟又因她而死,已结下了死仇,将来家里对她的帮扶助力有限。估计吴氏就是看中的这一点,既显示她为庶子打算,又有自己的小算计。
冯白玥的生母向氏与三皇子的生母项贵妃是嫡亲堂姐妹,都出身于平乡侯向家。十多年前,宁皇后和大皇子先后辞世,今上伤痛震怒。严查之下,幕后真凶浮出水面,竟然是一直安分守己的向贵妃。今上不但赐死了向贵妃,还斩了平乡侯和平乡侯世子,削了项家的爵,把项家赶出了京城。冯白玥的生母项氏听说这个消息,当即就病了,缠绵病榻半年,就抛下年幼的冯白玥去了。
因为项贵妃,这些年,今上对三皇子很冷淡,直到去年才恩准他开府,封为平王。冯参将手握一方兵权,即使冯白玥与三皇子有亲,也不便于来往走动。若冯白玥真嫁入镇国公府,三皇子为避嫌,就更不敢认冯白玥这个表妹了。
估计这也是吴氏的算计,为庶子,尤其是能干的庶子选妻,能不费一番心思吗?论心机筹谋,此吴氏要甩出四太太吴氏八条街了,倒跟大太太杜氏有一拼。
沈荣华没想到虫七会跟她说这些,一时也想不出该怎么接话好了,她要回馈虫七的诚意,忙笑了笑说:“你家主子救过冯家小姐,还把她送回府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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