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帝气得直瞪眼,随手拿起一份奏折打向连成骏,“当年,你刚到京城还没一个月,就小小年纪不学好,坑蒙拐骗,有时候还偷,这恶名就传开了。朕就纳闷了,你做的坏事也不少,怎么这京城第一纨绔的恶名就没落你身上呢?”
“小王爷出身尊贵,自是比臣幸运,臣即使满心不愤,也不敢跟凤子龙孙一争长短。”连成骏一脸落寞,好像怀才不遇一般,唉声叹气感慨。晕黄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轮廓深刻英朗的五官变得很柔和。光影晃动,他的脸时而清晰、时而迷离,但密布在他脸上的邪恶的笑容却赤果果的显露于人前了。
“你、你……”仁和帝把奏折重重摔到桌上,想咬牙训斥,又觉得牙齿发酸。
听连成骏的语气,纯粹是在控诉萧冲倚仗身份尊贵,抢了原本属于他的“美名”,而他却敢怒不敢言。若仁和帝要是再训他,这不就坐实了皇族之人仗势欺人了吗?他这不只是谴责萧冲,而是把所有凤子龙孙都怪上了,包括仁和帝。
“回皇上,臣与小王爷同命相怜,自是深有同感。连参领当不了纨绔,他是地地道道的恶人,说他穷凶恶极不为过。”万永琎无奈一笑,又道:“连小王爷都被他制服了,谁还敢把纨绔之名易主于他呀?谁不怕平白被祸害呀?”
连成骏抚额叹气,遮住脸上恶恶的笑容,“想当年,臣在神鹰山也是赫赫有名的小老大,以扶危救困为己任,一向光明磊落、受人尊敬。怎么到了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盛月皇朝京城就变样了呢?唉!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哪!”
仁和帝很想拍案而起,伸手试了试,大概怕手疼,又忍住了,只好咬着牙冲连成骏用力点头。他为君主,连成骏尽管不拘小节,有时候疏于礼数,但对他敬畏有加。君臣殿堂议事,连成骏多数时候都冷着脸,行事一板一眼,说话也有理有据。外界传言连成骏邪恶狡诈,坑人骗人不眨眼,连一向无法无天的萧冲都惩治得服服帖帖。而仁和帝却认为连成骏是板正笃直之人,只是长在漠北,不喜中原礼数,性情粗放。此时,他彻底颠覆了自己的认知,连成骏可是先天真小人哪!
万永琎见仁和帝要发火,赶紧低下头喝茶,不敢再出声。此时,万永琎才知道仁和帝让连成骏看的另一份奏折也与沈家有关,似乎涉及到钱财,比第一份奏折上写到的事更让仁和帝关注。萧彤究竟写了什么事,他不得而知,但他知道仁和帝突然下榻在他的别苑、行事亦有反常都与这奏折上写的事情有关。
别看沈老太太是他的嫡亲姑母,万永琎对沈家人可没半点好印象,也不屑于与沈家人来往。此次万永璋病逝,沈恺和沈恒前来奔丧,没几天就回了津州,直到下葬,沈家也没有再来人,说是正忙着准备沈贤妃省亲的事。为此,松月乡君耿耿于怀,骂了万仁兄妹好几天,而万永琎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沈家四兄弟,不分嫡庶,没有一个能让万永琎看到眼里。沈慷志高才疏,满口仁义道德,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伪君子。沈恺倒是有才华,却是个没主见、没担当的糊涂人,一个只知道享受的贵公子。沈恒倒是能掌控大局,因为是庶出受打压,也只好自扫门前雪。沈惟善于钻营应酬,是个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真小人。沈贤妃倒是风光体面,会说话、会做事,却是万永琎最不想打交道的那一类人。至于嫁到孟家的沈忺,性情酷似沈老太太,却没沈老太太的能耐,不提也罢。
没有沈阁老掌控沈家,沈慷这新任当家人会带沈家走到哪一步也未可知。若有可能,万永琎都想断了沈家这门亲戚,免得有一天受他们一家连累。
“朕和万卿都是京城这方水土养的人,怎么就没养成你这样?”仁和帝抓起一方端砚,没舍得扔出去,又胡乱抓起几份奏折冲连成骏打去。
连成骏耸了耸肩,从奏折中拣起萧彤的奏折,仔细翻阅查看。他为沈荣华鸣不平,心里恨极了,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有时候还把奏折里的内容默念出声。
“臣见皇上高兴,一时言行无状,请皇上恕罪。”连成骏收起他那张可恶的笑脸,又恢复了板正的冷脸,将奏折很恭敬地呈到仁和帝面前,“说归说,笑归笑,裕郡王世子要查此事,皇上以为如何,需要臣做什么,还请皇上明示臣下。”
仁和帝指了指连成骏,轻轻拍了拍桌子,无奈一笑,“你呀你,一会儿嘻皮无状,一会儿又认真板直说话,朕一时都不知该怎么应对你了。”
“皇上操劳国事,日理万机,还要应对臣下,这是微臣的罪过,请皇上宽恕。”
“你与朕说话随意,是你信任朕,何罪之有呀?”仁和帝沉思片刻,说:“彤儿在奏折上提到林阁老夫妇给女儿林氏留下了三十多万两的嫁妆,这数目确实太过庞大。林氏守孝五年,等到她嫁到沈家,嫁妆居然变成了十万多两,她也没追究此事,真是糊涂人。朕也知道万夫人善经营,光留给女儿的产业资财就有这么多,可见林家巨富。巨额嫁妆流失本是民不报官不究的事,彤儿要查,朕也不能阻拦,就随他去。朕三月上旬要驾临凤鸣山,你还有正事要做,就别跟他掺和了。”
“臣谨尊圣命。”连成骏躬身施礼,又说:“臣本在凤鸣山督办接驾的工事,因漠北有事,才临时离开,如今回来,臣是否接办工事,还请皇上圣命。”
仁和帝想了想,说:“你回去接办也好,沅儿(五皇子名萧沅)去津州代朕视察防御工事,有你同他相互配合行事,朕也放心。”
“臣遵旨。”连成骏再次行礼,转头给凝神沉思的万永琎使了眼色,又微微一笑。他一来,仁和帝就以萧彤的奏折为题,说了诸多闲事,已把气氛缓和到非常融洽。接下来该进入正题了,可仁和帝不便直接问,他受大长公主之命查来的消息也不能直接禀报给仁和帝,这就需要万永琎这个第三者来插一脚了。
万永琎是何等精明的人哪!换做往日,这种事根本不需要连成骏暗示他。可此时,连成骏给他使眼色,他都没看到,显然不在状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万卿连日操劳奔波,也没好好休息,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仁和帝也希望万永琎来做引话的中间人,可万永琎一时没反应过来,令他颇为不满。
“呃,回皇上,臣身体无碍。”万永琎答完话,又一次怔神,看到仁和帝和连成骏别有意味的眼神,他讪讪一笑,说:“家兄的头七一过,臣就要去津州沈家谢孝,若有些事裕郡王世子不方便过问,臣可以侧面打听,不会泄露此事。”
万永琎这番话离题八万里,可见他刚才确实走神太过,一时没明白他们的意思。仁和帝和连成骏都随意一笑,没再说什么,万永琎也跟着沉默了。
连成骏轻咳一声,冲万永琎眨了眨眼,说:“我与万户侯世子相交甚笃,却因一直忙于公事,他重病期间,我没能过府探望。他驾鹤西去,我原打算亲自送他入土为安,又因急事去了漠北,一直到现在才回来,又失信于他了。”
“连参领与家兄颇有交情,就知道他是散漫随意的人,不会计较这些,你有这份心,他九泉之下也欣慰了。”万永琎恢复了状态,刚才的失落漠然的神情一而逝,取而代之的是阴郁与精明,他会意一笑,又说:“连参领突然去了漠北公干,可见那边有大事发生,我也是没眼色的,耽误你向皇上禀报要事了。”
仁和帝微微点头,说:“万卿连日疲惫,去休息吧!告诉下人给朕备下宵夜。”
“是,皇上。”万永琎躬身告退。
连成骏借坡下驴,见万永琎退出去,才说:“臣确实有事要向皇上禀报。”
“你日夜赶路,想必也累了,要不先去休息,明天再说。”仁和帝急切地想知道连成骏在漠北查到的消息,九煞回来也禀报过了,但并不全面。
“不行,臣明天还想赶去津州发财呢,皇上不赏臣银子也就算了,臣要自寻财路。”连成骏真想插手萧彤要查的事,借机发财只是其次,主要的是他想管这桩闲事,毕竟他借过林阁老的光,还有就是他突然想跟沈荣华打交道了。
仁和帝轻哼一声,问:“你还真惦记上了?”
“当然。”连成骏回答得很干脆,“把这件事交给萧彤当案子去查,他弄个水落石出,谁也讨不到便宜。皇上给臣提供有价值的消息,不就是想以此为诱饵鼓动臣去做吗?皇上聪明,臣也不傻,但需要皇上多装糊涂,完事后,臣必定会孝敬你。回头臣再跟万总管商量商量,有些事还需他帮忙呢。微臣自来到中原,没少从万户侯世子手里捞银子。人死如灯灭,可账不能不还,还到万总管身上也是一样的。呵呵,遇到机会,大家一起发财,见者有份,多好。”
“随你吧!”仁和帝掐了掐额头,没再说什么,等于默许了。
圣贤皇太后在世时,为巩固皇权,制定了许多约束皇上的政令。其中有一条就是皇上的私库要和国库分开,分别记账,供户部、内阁和皇族查阅。当皇上挣月钱,年底根据国库的收支,也有红包可拿,但必须由六部和内阁把关。除此之外,皇上还有产业的盈利和出息以及臣子的孝敬,这些都归入他的私库。皇上及皇族的人都可以经营产业,但有一条就是不得与民争利,否则会受弹劾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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