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的马车出了些问题,耽搁了进程,请公公代本座向陛下请罪。”赵爰清微微低着身子,行了简单的礼。
“你先去禀报陛下,问问陛下有何指示。”陆忠回头指挥他带来的小太监,那小太监步子快,赵爰清刚想出声阻拦,他却跑出好远。
“公公,还是别为这点小事扰了陛下清净,本座可以同大家一道走。”凡事只要牵扯齐彦铭,哪怕好的,她也只能朝坏的方面想。
“万万不可。大人是大荣与大齐友好相交的重要人物,陛下极为看重,怎能让大人和奴才们一样徒步行走去齐都?”陆忠想,陛下估计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酒正大人的车子出点问题。果不其然,在赵爰清抽搐着嘴角,欲哭无泪中,那个小太监一样屁颠颠地赶来,“大人,陛下请您去他车里。”
此话一出,犹如头顶咣当一道雷,直直劈中脑门,差点儿晕倒在地,赵爰清摇摇头,“还是麻烦这位公公转告陛下,本座……”
“大人,请这边走。”陆忠不能把到手的兔子给放走,否则他家陛下不会饶过他。于是和那小太监一左一右地“扶着”酒正大人上了陛下的马车。
跟到车厢外的以木想将赵爰清要用的书籍捧进去,却被陆忠挤眉弄眼地制住,“小德子,替以木姑娘拿着书。”乖乖,陛下巴不得能和酒正大人独处,讲讲心里话,怎么能让几本书坏了雅致。
齐彦铭的马车大而宽敞,椅上铺着软软的锦垫,锦垫绣着龙纹。“微臣参见陛下。”赵爰清对着看书的齐彦铭,恭敬地行了礼。
“坐吧。”齐彦铭的目光从书册上移开,淡淡地直视她。
“微臣谢陛下隆恩。但陛下乃九五至尊,依照宗法规矩,外臣实在不宜与陛下同乘而坐,是以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赵爰清没起身,反倒直接跪在车厢里。
“酒正久居深宫,怕是没多少体力,勉强跟着宫人一起走,用不了多久就疲乏不堪,反而耽误行程。”齐彦铭阴着脸,就像朝堂上刻薄的齐皇,“如果不巧中间生了病,还得挪时间找大夫,更是折腾。因着酒正是大荣来的重臣,孤不得不差人好好照顾。眼下,孤不过想省去这些麻烦琐事,酒正却一口一个宗法,一个规矩,将孤置于何地?”
“微臣知错,陛下教训的是。”赵爰清低头,慢慢答道。
“那还跪着?”齐彦铭将书重重搁在小桌上,不满地瞪她。
“是,微臣遵旨。”赵爰清缓缓起身,直接坐到身旁的位子上。低头瞅着手指,就像做错事挨了训话的小宫女。
齐彦铭有些后悔,他不想这样的,只是看她一个劲地推开他、离开他心里难受,才会像对臣子一样训斥她。将小桌朝赵爰清那推了推,齐彦铭缓和神色,语气稍加柔和,“孤让厨子做了玫瑰膏和茯苓饼,还泡了奶茶。”
赵爰清仍低头不语,齐彦铭心里急了,朝她那挪了挪,她最喜欢这些小点心了,现下却看都不看,“你尝尝?”
听了齐彦铭的命令,赵爰清有些不情愿地拿起一块玫瑰膏,小口地用着。
“味道可好?”见赵爰清点头,齐彦铭心神稍定,吃了点心,她应该不会生他气。“这有很多,不够孤让陆忠再拿一些进来。”
“不必劳烦陛下,微臣午膳用得多,恐怕吃不下这么多糕点。”赵爰清用完手里的玫瑰膏,并不打算拿第二块。
车厢里很快死水般的沉寂,齐彦铭碰了一鼻子灰,索性坐在一旁看书。
赵爰清觉得近来越发敏感,他口中的麻烦琐事,好像在说上辈子的苏清清,这辈子的赵爰清。无论哪辈子,他都把她当作麻烦。
以前,明明是贵妃欺负的她,她反击了两句,贵妃就跑回娘家诉苦。逼得齐彦铭不得不一面安抚冯老将军,一面去贵妃的寝宫。那会儿,他就冷冷地让她安分些,不要惹麻烦。起初她会辩驳一二,时日长了,也练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听贵妃训斥的本事。
还有,她想拜红发娘娘,想让他陪着去西山,想他能多来瞧她几回,哪怕是贵妃的零头都好。他面上没说话,心里不知嫌她麻烦了多少回。
最后,当宫人把她塞进猪笼,推进水里,苏清清慢慢下坠时想着,阿彦,你的大麻烦终于要走了呢。
直到下一处歇息的府邸,赵爰清才摆脱压抑的气氛。一回房就在床上睡着了。
过了许久,拴紧的房门被推开。齐彦铭高大的身影掩映在月色中,他轻轻关上门,迈着小步子,悄然走到床前。
赵爰清心力劳累,是以睡得熟,压根不知有人进了屋。齐彦铭坐在床侧,小心翼翼地掀开她的被子,解开亵衣的一侧,缓缓拉下,露出一大片洁白的肌肤。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小齐你半夜跑人家姑娘的房间做什么呢!
☆、清风酒 上
齐彦铭屏住呼吸,生怕看不见。也许她只是长得像苏清清。以往,苏清清一见着玫瑰膏和茯苓饼就双眼放光,嚷着要吃。
修长的手指顺着肌肤一路往下,碰到那一小块胎记才停下。
反反复复摩挲了许多次,像在确认。直到赵爰清像被冷着,忍不住发出呓语。齐彦铭连忙帮她穿上衣服,紧紧盯住美好的睡颜,就像很多个夜晚和凌晨。
“阿清,不管你记得我也好,忘掉也罢。这一回,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了。”齐彦铭握着她藏在锦被里的手,其实,他该庆幸她将一切忘却,这样他才能有重新开始的机会。但是,他又不甘心,她已经不认识他了。
最初那个才人说苏清清偷人时他并不相信,但接二连三的宫人都说,清贵人是因为不甘寂寞爱上了侍卫,两人干柴烈火,白日宣淫,这才让贵妃发现,浸了猪笼。
他不愿相信,就派人去查。而皇后刚巧在请安时说了这样一段话,“陛下,臣妾觉得此事疑点颇多。第一,贵妃虽有协理六宫之权,但臣妾才是中宫之主。出了这样的大事,按理应禀报给臣妾,由臣妾斟酌着处置。为何早上刚发现,不经审问细查就将清贵人急急地处死?第二,贵妃素日不喜清贵人,时常刁难责罚于她,至于清贵人的宫殿更是很少踏足,这捉人会不会捉得太巧了?”
所幸那个侍卫被皇后救下,没被赐死。齐彦铭亲自审了他。最后知道,这一切都是贵妃安排好的。
“阿清,我不会再让旁人欺负你的。”齐彦铭吻了吻她的唇角,就像木香花轻轻吹上脸颊。随后替她捻好被角,退出房间。
次日赶路时,赵爰清拿了酒典翻阅,马车咕噜噜地前进。这段山路有些颠簸,晃得她难受。好半天才离开,逐渐步入平坦的官道。
抿了口茶水润喉,眼下正处于春日向夏季的过渡,偶尔几日格外燥热,比如今儿个。赵爰清用帕子拭去额上的汗珠。外面莺鸟叽叽喳喳的叫声,充满生机。
车行了一大半,外头的声响有些大,近乎带点骚动。赵爰清放下书,有些狐疑地望向齐彦铭。
齐彦铭比她更早就察觉,正警惕地听着动向,还示意她坐过去。赵爰清慢慢往齐彦铭身边挪,一枝利箭“咻”地射穿车窗的帘子,直直瞄准赵爰清。
她愣了半拍,刚准备躲开就被齐彦铭一把抱住压倒在木椅上。那箭就射中他的右臂,赵爰清有些心惊,推了推齐彦铭让他起来,却被他压得更低。
好半晌,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陆忠心有余悸地扣着车厢,“陛下,陛下,外头的乱党已经被尽数清理干净,您没事吧。”
齐彦铭听后,才抬起上身,对陆忠道,“没事,离最近的府衙还有多久能到?”
“离这最近的是荆州刺史,奴才早前就差人通知过刺史,眼下约莫还有两盏茶的功夫。”
“那快些赶路。”赵爰清终于能直起身子,齐彦铭右臂上被射出一个血窟窿,上回她中过他的箭,知道这到底有多疼。更何况,这箭上像抹了东西,伤口看着就觉得特别严重。
“陛下,微臣去叫军医来帮您看看。”赵爰清有些愧疚,如果不是齐彦铭挡了一下,怕现在中箭的就是她了。
“无妨。”齐彦铭让赵爰清将一小格子的东西取出,正是一把匕首和两包药粉。他用力地将箭拔出,只是射得太、深,箭镞还留在里面,就用刀活生生地挖了出来。一边的赵爰清有些被吓着,这般血淋淋的画面她见得很少,当下有点心疼,“陛下,您还是传军医来吧。”
“这点小伤,孤自己会料理。”齐彦铭打开装着药粉的纸包,只是一只左手不方便上药,赵爰清拿过纸包,“还是臣来吧。”
这是几日来最让齐彦铭舒心的一句话,即刻点头允了。赵爰清抬起他受伤的右臂,先用帕子拭去血,再将白色的药粉均匀地洒在伤口上,齐彦铭偶尔皱皱眉,但并没大的动静,“陛下,微臣若是弄疼您了,您就告诉微臣,微臣轻些。”
“你继续。”齐彦铭听了,连眉头都不皱。由着赵爰清上药。
也就上药的一会功夫,她见着那手臂上另外几道疤痕。齐彦铭十五岁上战场,连年征战,怕是身上的伤不少。做齐皇,并不容易,受的苦楚、疼痛可能是呆在深宫的苏清清一直没想过的。用帕子将伤口包住,“陛下,药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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