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酌嗯了声,她一手捏着白翎王,一手握着玉面狐,施施然起身回房去。
楼逆也就没瞧见,凤酌背对着他的时候,眼瞳都笑弯了,而待回了房间,她关好门,才笑眯眯的将白翎王随意搁妆奁上,而摊开掌心,在灯下翻来覆去地看了玉面狐好几遍,末了,翻箱倒柜地找来一金丝楠木的木匣子,还找了崭新的明黄帛锦垫里面,这才细致的将那玉面狐装了进去。
慎之又慎地收好了,她就露出满心的高兴来。
徒弟送的第一件礼什么的,当然是最珍贵的,值得珍藏起来谁也不得见!
64、自己就是个目中无人的
心眼多如牛毛的人,最是讨厌了!凤酌如是作想。
一大早,她与楼逆一前一后出门,欲上马车去学堂之际。就见向来孤傲如凌波仙子(水仙花别名)的凤宓(音同蜜)竟然亭亭玉立于门前,眼见她出来,居然面庞还浮起一丝和煦浅笑。要知,冰清玉洁的凤家大姑娘,从来就不与人谈笑。
既然撕破了脸面,凤酌也懒得惺惺作态的见礼,她目中无人地径直就往自己的马车去。
哪知,要与凤宓擦肩而过之际,她竟开口邀约道。“三妹妹,莫不是还在和大姊怄气?”台史向弟。
凤酌顿脚回头,跟她后面的楼逆很有眼色的跟随。
就见凤宓翘起小指,举止优雅地掠了下耳鬓细发,露出姣好的侧脸,还可见她长卷的睫毛微微发颤,犹如振翅欲飞的蝴蝶,“三妹妹,往日大姊见识浅薄,听了旁人的闲言碎语,故而与三妹妹多有疏远,后有大哥解释。才知竟是大姊的错,好妹妹,你就莫要在和大姊置气可好?”
短短几句话,若有那等真不辨凤宓面目的,定会以为是凤酌不懂事,至少为大姊的都如此低声下气了。又是嫡女身份。这得多难得。
凤酌眉目闪现厌烦和不耐,对凤宓这样的口蜜腹剑之徒,她是半分寒暄的心思都没有,是以,她直接冷笑一声道,“你欲如何,直接划下道来,无论哪种手段,我凤酌接着便是。”
说完这话,她再懒得多费唇舌,掉头就上了马车。
楼逆却是落后一步,他凤眼之中有华光闪烁如水银,瞅着凤宓就意味深长地低笑了声。
凤宓眼见两人先后上了马车,她半隐在袖中的手倏地握紧,修长圆润的指甲,将手心掐的生疼,她也不甚在意。
“大姊……”有声音从凤家的马车上传出来。
凤宓回头就见凤鸾(音同峦)撩起点帘子,目光怯懦地看着她。
她大步上了马车,一放下帘子,纤手迅猛扬起,啪的一耳光扇在凤鸾脸上,清喝了句,“没用的废物!”
凤鸾被这突如其来的耳光给打懵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凤宓,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凤宓抽出袖中丝帕,慢条斯理地一根一根手指擦拭过去,睨着凤鸾道,“从今日起,务必要与凤酌姊妹情深。”
凤鸾低下头,有发丝从肩滑落,遮掩住她那张红肿起来的面颊,“晓得了……”
闻言,凤宓目光霎时幽深,她瞧着自己的染了凤仙的指甲,闲闲的道,“有甚好委屈的,收拾了凤酌,你自然还是府中尊贵的二姑娘,二长老之事,我也会去找母亲周旋一番,往后总也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凤鸾抬头,她似乎想笑一下,然牵扯到面颊,就是一阵阵火辣辣的疼,不过她还是道,“多谢大姊,大姊交代的事,妹妹自然无一不从。”
她清晰的晓得,自己再不是凤家掌族规的二长老亲孙女,一门落魄,她还有什么能支撑脊背?
单说凤酌与楼逆一道,两人坐在马车内,听车轮骨碌碌的声响,楼逆沉吟片刻,就道,“小师父,近日莫要与凤宓之流走的近了,弟子觉得,多半她会对你下手。”
凤酌也不是个蠢笨的,这些勾当她心里清楚着,“哼,从前没理会,她还当我是软柿子,想捏就捏?”
“你都算计死了位白家的嫡出姑娘,还在乎凤家的这位么?”凤酌不屑之,真要惹恼了她,她就先动手将这等魑魅魍魉给揍怕了再说,“且,几天后,我不仅要拿个赌石盛典的冠首回来,还要让凤一天大吃一惊,叫他有所顾忌,舍不得将你我推出凤家。”
这还是楼逆头次见凤酌动心眼,他遂凑近了,神神秘秘的问道,“小师父,可是要在赌石盛典上大显身手?”
凤酌转过头去看他,正想说什么,马车冷不防一个颠簸,两人又挨的近,当即额头撞到额头,还发出“咚”的闷响。
“大不孝的孽徒,滚那边坐去!”凤酌捂着额头,痛的来眼角都红了,她跺了跺脚,不是看楼逆也揉着额头,好生无辜的神色,她就想一脚将人给踹出去!
“小师父让弟子揉揉?”楼逆自个胡乱揉了两把,就赶紧来瞧凤酌。
那张小脸,皱成一团,眸子红红,可怜巴巴的,还不自觉吸了吸小巧的鼻翼,撅着点唇尖,凤酌的小模样只恨不得让人好生疼惜个遍才是。
受不住疼,凤酌只得松手让楼逆瞧。
果然,楼逆凑近,撩开发丝,他像哄小孩一般吹了吹,这才轻轻揉按起来。
霎时,凤酌就觉好多了,她抬眼皮,如此近的看楼逆那张俊脸,一转念,忽的就浑身僵硬了起来。
她竟然……在徒弟面前如此失态……
凤酌脑海之中不断回响这句话,只觉自己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师长威严一刹荡然无存,这世间,没有什么比这认知更让她悲伤了。
“小师父,好些了没?”楼逆轻声问道,见额头碰着的那处只是有点红,并无肿,他这才放心。
凤酌无精打采的应了声,这下不用楼逆动作,她自个都摸到另一边,隔他老远的才坐下。
楼逆有心想说点什么,但瞧着凤酌焉下来,仿佛耷拉着耳朵故意闹别扭的小奶猫,他又恐多说多错,伤了她的薄面皮,惹恼了去。
两人便一路无言的到书院门口,凤酌不等楼逆,她提起自己的学具,动作干脆利落地跳下马车,一溜烟地跑进女学,就没多看楼逆一眼。
楼逆低笑了声,他虽猜不出凤酌为何突然会如此,可总归竟像是难以面对他。
他慢条斯理地下马车来,理了理袍子,才一转身就听闻略熟悉的声音----
“听闻,你竟拜到了易大师的门下,倒也有几分的本事。”
楼逆转身,虚眯眼,眼前的男子穿象牙白工笔山水楼台圆领袍,手持折扇,至于面目,楼逆觉得实在陌生,他隧道,“你是谁?”
闻言,向来斯文有礼的凤修玉差点一口唾沫噎着自个,他刷地展开折扇,用力地扇了几下,大声的道,“楼逆,你欺人太甚,简直目中无人!”
楼逆还真想说,自己就是个目中无人的,记不住人脸,这等古怪病症,说来估计也没人会信。
为了不失礼,他又盯着面前的人看了看,一番装模作样,拱手行礼淡淡的道,“一时眼拙,见谅个。”
凤修玉自认身份高贵,懒得与楼逆多做计较,他直接道,“怎么说,我也同是易大师门下学生,前些日子听闻,老师又收了个弟子,还当是谁,不曾想居然是你,不过,你一府中小厮,能入易大师的眼,也是你天大的造化。”
楼逆斜长的眉梢一挑,从始至终嘴角都带浅笑,说不出的君子温润。
瞅着那张比自己还俊的皮相,凤修玉就觉心头有气愤难平,故而又道,“既然今个在此偶遇,我也当去拜访易先生,既然如此,便准你一道。”
话落,凤修玉收了折扇,一手背剪身后,一手搁腹间,风度翩然的就往书院里去。
楼逆脸上神色玩味,他总觉此人等在这,倒像是专门等他的,人他定然是认识,记不住那脸没关系,他这下可是记住了那柄折扇。
65、别怪我手下无情
易大师本名易中辅,年至古稀,历经两朝,传曾为太傅。后隐居安城颐养天年。
当年岳麓书院兴起,几经院正以礼相求,易大师才点头同意来书院为先生,他不用亲自去教导什么,但凡有他看中的学生,即可收入门下,悉心教诲。
今至楼逆,易大师膝下门生也不过才区区三位,一白家嫡长子,一杨家嫡子,加上凤修玉,再无其他,多少人欲拜其门下而不得法门,故而当听闻易大师收了身份不显的楼逆,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到了易大师在书院的韬光楼。楼逆放下学具,就先自发去置备品茶器具,最近,易大师要求他每日亲手泡上一盏茶,心静之后,方可再行研习学问。
待到楼逆端着一应汤壶、茶盅过来的时候,正见与他一同来的男子跪坐在银白胡须的易大师对面,面目带小心翼翼讨好的说着什么。
他脱屐着袜踩着如意垛进去,单见室内不是寻常的水磨方砖,而是用上了清漆的桐木铺就的地儿,一张绡丝织就的碧色茵褥占了大半,上面置一张长条茶几,搁置套细润如玉的青瓷茶碗。巨余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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