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月之前,当先祭月。
莞尔笑屈膝行礼,上前来道,“一应都备下,请殿下县主祭月。”
此时。并不太晚,然圆月当空,繁星点点,碎银余晖,天地素白。
楼逆背剪双手,他站香案边,根本不过去,凤酌瞥了他一眼,晓得这祭月之事,该由她来,毕竟,自来就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规矩。
她随婢女回了趟桃夭阁,心有虔诚的梳洗净衣,这才回到庭中。
楼逆瞧着她穿了身月白斜纹直缀。细软发丝整齐的以玉冠簪好,瓷白的脸上带着难得的肃穆,他也就收了旁的心思,担起赞礼,唱喏了声,“祭月。”
就见凤酌垂着眼眸,小碎步到香案前,跪了下来。
楼逆又唱。“三上香。”
在旁的莞尔笑赶紧送上点燃的香烛,对月鞠躬,如此三次,最后将香插于香炉。
从头至尾,整个庭中,安静无声,能嗅到点滴的香烛味。
本来连送香烛之事,都轮不到宫人莞尔笑,可奈何整个亲王府,唯有楼逆与凤酌两位主子,诸多的事,也就从简。
“三祭酒。”楼逆又喊道。状丰役圾。
莞尔笑复又送上斟好的酒盏,凤酌双手捧酒樽,举高与顶,她长长的广袖翻飞滑落。就露出欺霜赛雪的一截手腕来,在月下莹白如泉中玉,煞是好看。
只见她将酒洒香案前,同样三次。就闻馥郁的酒香在整个庭院弥漫快来。
“颂祝。”楼逆目光落在凤酌脸上,就好似扯不回来。
凤酌在赤碧赤澜搀扶下起身,拿起香案前早写好的祝文,轻声诵了起来,“天生盘古,造就日月。光阴流转,皓月相随……”
凤酌的嗓音,其实并不若其他女子那般清脆若鹂音,而是带着点低沉,像是圆润内敛的玉石,若是床笫间,定然是呢喃娇媚的勾人心神,可这当,她认认真真的读着祝文,又带着不容亵渎的凛然,情不自禁就会让人沉浸其中。
待楼逆回神,一行人都拜了月,正等着他喊礼成。
“礼成。”他匆匆唱喏了声,大步走过来,拉着凤酌到席间,“师父,要如何分小饼。”
这仲秋祭月,还有最后一事,却是要凤酌拿刀亲自分饼,算着府中的人分,不过因着亲王府简单,上下就他们两,故而凤酌想也不想,她手腕翻转,一晃刀挑眉道,“一人一半。”
那刀正要落下,却被楼逆给抬袖相拦,“弟子有更好的分法。”
凤酌转头看他,月下的楼逆,那等风华无双的皮相越发显得让人心动,她握刀的手一紧,问道,“哪种法子?”
楼逆嘴角一勾,他扫了眼周围的宫人太监,立马这些人识趣的远远后退。
只见他捻起刻有两人名字的小饼,在凤酌的注视中,张嘴就啃了口,后送到凤酌面前,示意她也用。
凤酌沉默,她敛眸看着那小饼上缺的一口,如同月牙的痕迹,这另一边就是楼逆的手,以及完好的大半块小饼。
楼逆记下吞了小饼,眯着凤眼笑道,“这可是弟子和师父一道做的小饼,今个还是仲秋,师父不肯用,可是嫌弃弟子,还是说师父不想与弟子一道过仲秋,不愿与弟子成为一家人?”
一连几个“不”,将凤酌堵的哑口无言,她发现自己又没词儿驳斥回去,眼见越凑越近的小饼,她只得呐呐张口,迟疑地咬了一小口。
下口处,自然是挑的楼逆没咬过的地方。
楼逆看着她笑,就着她咬过的地儿,动作很是下流地先伸舌尖一舔,后才一口咬下去。
凤酌耳根腾的就烧了起来,好在有月色掩映,倒是不显。
还剩下最后一小口的饼,楼逆转了圈,将完好的那边送到凤酌唇边,示意她用。
凤酌倒是不想用来着,可这是仲秋的第一块饼,是必须要分食用完,她只得张嘴,咬着那小块小饼,耳根的灼热这下似乎蔓延到面颊,叫她觉十分不庄重。
然,那一小块的饼她还未全部咬到口中,头顶就有巨大的阴影覆盖下来,接着唇边的小饼就被一温热的呼吸给叼走了,末了还有不安分的灵舌在她齿关扫了圈。
她瞪大了眸子,尽管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的接触,可仍然觉得羞耻难当,并触不及防。
楼逆已经缓缓拿起了第二块小饼,并斜眼看着她道,“师父,还有第二块需的分而食之才是呢。”
凤酌哪里不晓得他的不怀好意,她顿感恼怒,小刀子在手间一转,嗖的一声就将楼逆手上的小饼劈成两半,在落下地之前,她手上的刀子在那么一插,就给稳稳接住了。
尔后,她咬了口,挑眉看他。
楼逆低笑一声,看了看手里还剩的半块小饼,起先那小刀可就从他指尖切过,换了旁人,早该尖叫起来了。
“师父,刀法又精进了。”他怅然若失的叹喟一声,对凤酌不肯在和他一起同食,十分遗憾。
凤酌三两下吃完手里的小饼,就着桌上的铁观音喝了口,顿感满口齿都是甜香的。
她用小刀戳了盘子里的西瓜瓤,漫不经心地用了起来,宫里压根就没吃什么,这会倒是觉得饿了,顺便将在长乐殿被贤妃注意一事说了。
末了才道,“也不知我故意拿苏府说事,贤妃还会不会怀疑你。”
楼逆见她吃的欢,就接过小刀,替她挑籽片瓤,不在意的道,“没事,她早便是不信任我的,何来还不怀疑一说,如此也好,露点马脚出来,我才好动手。”
凤酌点点头,忽的就想起楼逆与谢音竹的事来,这事徒弟一直没直白跟她解释,故而她总归是心里不太舒服。
吃了瓜瓤,她哼了两声,“那谢音竹呢?”
当时是皇宫,诸多是并不好说明,眼下在亲王府,楼逆便也没了顾忌,他嗤笑道,“那就是个蠢货。”
凤酌拿帕子揩了揩手,面有不解。
楼逆敛着眉目,睫毛暗影投下,就见他眉目尽是冷漠无情,“那蠢货约莫与大皇子勾结一起了,企图以我与圣人后妃有染的罪名拿捏与我,她倒是豁的出去,竟亲自以身为饵,无非就是想勾引我罢了,然后故意让大皇子看见。”
说到这,他转头看着凤酌,眉眼正经,“不过弟子不是那等轻浮之人,岂由她勾引,弟子手都没抬一下,她自个投怀送抱弟子都嫌脏的慌。”
凤酌抿了抿唇,“哼,我都看见了,月下相拥,佳人在怀,哪有不美的。”
见凤酌这副哼哼唧唧质问的模样,他有心想笑,可还只得憋着,端出再严肃不过的面目来,“没有,弟子就站那,然后她自己靠过来,为了不让大皇子起疑,弟子才没推开她,哪里来的什么佳人在怀,弟子只稀罕抱师父罢了。”
实际凤酌是已经相信了楼逆的,毕竟从头至尾楼逆当时背对着他,衣袖又宽大,兴许是真没抬头也说不准,但她心里就是觉得别扭,想就这么算了,又觉得拉不下脸面来,故而一扭头,不去看楼逆。
楼逆晓得这人最是面皮薄的,需得他去折腰安抚才行,这种事从前在安城,他就做的多了,是以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他凑过去,用微凉的鼻尖蹭了蹭凤酌小巧的耳垂软肉,想一口含了吞下去,可到底不敢,只得叹息一声道,“师父,还不相信弟子么?这般怀疑弟子,弟子是会惶恐不安的,夜不能寐,唯有与师父同塌而眠,方才安心。”
凤酌让那呼出的热气惹的十分不自在,偏生楼逆连同榻而眠这等话都说的来理所当然,她反手一推,将人推开了,怒道,“规矩点!”
还飞快地瞥了眼周围的宫人太监,见所有的人都低着头,并不敢乱看,这才略有心虚的不那么臊。
楼逆哪会不懂她心思,轻笑了声,一挥手,这下连伺候的宫人太监尽数退了下去,方圆数丈,再不见半个人影。
他挪到凤酌那张椅子上,扣着她细腰,将人抱在腿上拥进怀里,眼见她要挣扎,楼逆便低头啄了下她的唇角,缱绻又情深的道,“师父莫动,赏月了。”
说着,他真抬头看苍穹上的一盘圆月,清辉水银,静谧安宁,很是有岁月静好的味道。
凤酌见他真安安分分地赏月,她也就不好矫情的再不依,毕竟两人也有过亲密,眼下也没外人,若还死守所谓的规矩,就太过虚伪做作。
感受到怀里人的乖顺,楼逆弯了弯嘴角,满心的充实,再惬意不过。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余蛙声虫鸣不绝于耳,偶有夜风拂过,自是一番清凉。
凤酌不晓得赏月赏到什么时辰,她只是看着那轮圆月,看着看着就闭了眼,顺便往徒弟怀里钻了几下,调整为舒服的姿势,就那么睡了过去。
“师父……”楼逆轻声喊了几下,没动静,他这才低头,寻着那粉嫩的唇,浅啄几下,这才抱着人起身回了桃夭阁。
自然,宫人见自家殿下进了桃夭阁就再没出来,很是识相的将东偏殿的宫灯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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