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见两皇子相处还算好,便揉了揉眉心道,“本宫近日身子多有不济,小九若是方便就带带小十一。”
楼逆即便不情愿也只得点头。
他目光从那白玉竹节壶划过,就问道,“这竹节壶倒是好看,只雕工稚嫩,不像是宫廷所出之物。”
说起这个,皇后脸上的笑意加深几分,她摸了摸那白玉竹节壶就道,“是你那大皇嫂有心了,喜到处去收拢奇珍,在外得了这壶,说用来泡茗茶,很是稀罕,就送上来了。”
闻言,楼逆心头瞬间就有数了,晓得平洲那次,自己能得魁首,多半还是那未曾谋面的大皇嫂开的口,当是时,就不晓得真是巧合还是多有其他。
143、你的孩儿?
“你的孩儿?”
京城有名的酒楼雅间内,凤酌瞅着吃的欢快的小十一,震惊地看着徒弟问道。
楼逆一盏茶还没喝进去,就被呛了口。他头扭一边,咳了咳,顺了气,才不满的对凤酌道,“师父这是什么话,弟子尚未娶亲,哪里来的孩儿?”
他被呛的面色发红,又义正言辞的说着话。倒叫凤酌心虚了几分,她揉了揉鼻尖,目光错开,不去看楼逆,嘴里嘀咕道,“为师哪里晓得,谁叫这崽子细看了和你有一星半点相似来着。”
小十一双手是油地啃着鸡腿,听了这话,嘴里还含着肉就口齿不清的反驳道,“美人,我是皇子呢,十一皇子。”
楼逆将唯二的鸡腿夹到凤酌小盏中,又丢了张帕子给小十一。十分嫌弃他没吃相的模样,这才道,“他是自小养在皇后膝下的十一皇子,也是徒弟的兄弟。”
说道这,他寡情的薄唇便就浮起一丝讥诮。
凤酌听着,就见十一将自个那鸡腿啃完,竟将小爪子伸到了她的小盏中,企图虎口夺食。她瞪眼过去,运起竹箸,飞快地夹起鸡腿,送入口中,狠狠地撕下块肉咽了下去。
这是徒弟给她的,凭甚便宜旁人!
小十一目瞪口呆,显然没见过居然还有人不肯谦让他的,且这又是一个和九哥一般的美人,实在叫他为难。
凤酌慢条斯理地嚼着鸡腿嫩肉,浅淡的琉璃眸斜看着小十一,丝毫不因他是幼童又是皇子而有所顾忌,那模样,分明就还有自得。
小十一也瞅着她,听九哥唤这美人师父。便晓得这其中关系定然颇好,他慢吞吞地挪动膘肥身子,挨蹭过去,冲凤酌笑着问,“美人,可晓得这桌席面是谁付银子?”
凤酌瞥了楼逆一眼,见他正认真地给她剥虾,就示意小十一继续说。
十一凑过去,嘴巴上还有油光,就噘着道。“是我九哥呢,九哥专门请我用的。”
凤酌眸子睁大了点,她咽下嘴里的吃食,就挑眉反驳道,“胡说,分明是徒弟孝敬我的!”
“我是皇子,我才不会胡说。”小十一也不甘示弱,鼓着腮帮子,九哥是几个兄长里,他一见之下就最喜欢的,是以,九哥也肯定同样喜欢走哪都讨得好的小十一。
凤酌搁了筷子,一探手过去,拉住楼逆的手臂,劈头盖脸的就问,“这席面,你请谁用的?”
小十一也蹭蹭跑过去,不顾一爪子的油污,抓着楼逆衣袍,顺势踩凳子跳到他大腿上,同样眨巴着眼问,“九哥,你是请小十一用的对不对?”
楼逆瞅着衣襟上的油渍,脸瞬间就黑了,他将小盏中剥好的白嫩嫩的虾肉推到凤酌面前,深邃的凤眼一眯,淡若清风地看着十一。
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即便是养在皇后膝下,少了诸多勾心斗角,可到底也是敏感的,只这一瞬,他就察觉出楼逆对他无甚喜欢,当然也无甚讨厌就是了。
小十一觉得伤心了,他低着头爬下来,恹恹地坐到位置上,连席面也不吃了。
楼逆捡起起先的帕子,复又扔给他,淡漠的道,“自己擦擦。”
总归照料这小孩,那也不过是皇后的意思,眼下兄弟之间虽无争端,可谁说的清日后呢,特别还是他已下了夺嫡的心思,故而能不亲近为最好,省的以后诸多麻烦。
本来,他下朝出宫来找凤酌,身后多了个累赘,哪里会有欢喜的。
凤酌用了点虾肉,席面间一时无声,她抬眼看了看不甚有表情的徒弟,又瞧了瞧垂头丧气的十一,犹豫了下,便将小盏中的虾肉分了一半到他盏中。
十一那双纯粹如冰水的眸子一下就亮了,他捏着楼逆给他的帕子,抿着小嘴偷笑,想动筷用,可似乎担心又惹楼逆不快,故而看一下他就低头,然后又看一下。
凤酌在桌下猛地踢了徒弟一脚,板着脸喝道,“多大的人了,还和小孩计较,丢不丢脸面。”
楼逆冷不防被踢,他愣了下,看见小十一忐忑的模样,觉对凤酌无奈的很,起先两人还在争抢吃食来着,这会他倒成恶人了。
“好,师父说不计较就不计较。”他满口应承,好脸色也只是对着凤酌。
“用!”凤酌十分霸气的将竹箸塞到十一手里道。
十一咧嘴笑开了,出于小孩子趋吉避凶的单纯性子,他懵懂的觉得靠近了凤酌,那便不用再怕九哥。
根本不用想,他滑下椅子,甩着双小肥腿,跑凤酌那椅子挨着坐,还指着席面中一些菜式介绍开了。
凤酌本对吃食不甚有研究,向来她都是只用自个喜好的,如今听十一这么一说,诸如那盘白玉青菜,只吃最嫩的尖上,味道最好,螃蟹么,个大的才肥美。
十一说一道,她就用一道,还不忘分给徒弟和十一,三人分而食之,一大桌的席面,很快就吃个七七八八。
如此,凤酌吃撑了。
她和十一俩小小的人摊在椅子上,腆着肚子,动也不想动。
楼逆摇头,他坐过去,抬手就为自个师父揉肚子,“又不是吃不到,怎的那般贪嘴。”
凤酌舒服的哼哼两声,瞥了他一眼,“可不就是要吃不到,我和五长老说好了,明日就去寻玉脉,这一去少说也要半月时间。”
楼逆手下动作一顿,十一蹭过来,顺便将他另一只手放自个小软肚上,显然要他一起给揉揉。
他无意识的两只手一起动,揉了揉,这才眸色幽深道,“虽说是帮衬五长老,可也没必要走的如此着急。”
凤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擦了擦析出水光的眼角,湿润着眸子答道,“早去早回,早点拉下下端木,掌控了端木家,对你也算助力。”
楼逆不曾想凤酌还有这层考虑,自个的处境她尽全部看在眼里,往日不说,只一应为他付出,心下暖的一塌糊涂,若不是碍于十一在场,他都想将人给抱进怀里好生揉弄一番。
“那弟子从十六卫那边拨出二人与师父。”既然事已至此,他也不儿女情长,当下考虑开了。
感觉没那么撑了,凤酌撑起点身,手一重,这才发现十一靠枕在她手臂,吃饱喝足睡了过去。
她小心地抽出手,将十一的小腿搬顺了,让他睡的更舒服一些,转头就跟楼逆道,“虽说也是皇子,可总也还是个孩子,勿须跟个孩子计较。”
楼逆不待见凤酌将心思花在旁人身上,他瞥了瞥嘴道,“是皇后交代照料,弟子不喜小孩,不懂事还闹腾的很。”
听闻这话,凤酌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说得像日后你不娶妻生子一样。”
楼逆睨着凤酌的脸,脑子稍稍想了想,要是膝下多个和凤酌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小姑娘,软软糯糯的黏着他,顿时他整个心思都活络了。
“娶妻生子自然是要的……”
得娶师父,和师父生。
这剩下的话,他没敢说出口。
凤酌低头看着嘟嘴睡的吐泡泡的十一皇子,不无疑惑的问,“皇后为何要将十一皇子托付于你?”
楼逆便将今日朝堂册封双王之事说了遍,连同白玉竹节壶也一并说了,末了他也皱眉不解,“弟子也想不明白皇后究竟想干什么,毕竟贤妃可是时常对弟子耳提面命,说皇后可是弟子的杀母仇人。”
确定十一熟睡了,楼逆说话也就不瞒着。
凤酌想也不想就道,“以己度人,皇后真是个有帝王之才的能人,可就使不出来那种后宅妇人的手段,不屑为之而已。”
这话像是一道闪电,将楼逆脑子深处的郁暗嗤啦一声劈开,透出扑天的光亮来,用凤酌的话一解释,很多的东西就能理顺畅了。
诸如,皇后本就是打着想多赏赐他一些的心思,可不便明言,故而才提明知会有人反对的册封双王之事,再如,曾有所传言,皇后属意膝下的十一皇子,日后多半会扶持为太子储君,而对亲生的大皇子却是不看好。
如若真是这样,那么他是不是也可以认为,皇后将十一皇子交付给他,任两人拉近关系,其实也是为了日后打算,毕竟有感情的兄弟和没感情的,那差别大了去了。
凤酌一看楼逆那模样,就晓得他又不知想哪去了。
“为师知道你是要做大事的,可为师还是要多嘴一句,成大事虽不拘小节,有为之可也有不为,切莫失了初心。”凤酌皱眉,瞧着睡的毫不知事的十一皇子,不无担心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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