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这一番话说出来,真正犹如醍醐灌顶般,狄成本就是一个胸有沟壑之人,此时双目一亮,一探手便握住了卢氏的一双柔荑,慨然叹道:“娶妻如莞尔,夫复何求!”
狄成与卢氏也可算是青梅竹马了,这卢氏做闺女时便是个极厉害的脾气,从小便喜欢扮了男装跟在哥哥后面四处戏耍,狄成腿比别人都要短些,常被她撵的鸡飞狗跳,于六七岁时便发下毒誓,日后娶妻绝不能要卢氏这种恶女,可偏偏天不遂人愿,在狄成眼中温婉可人的王氏家里拒了他的亲事后,父母又几经挑选,偏偏就给他定下了这个卢氏来,当日狄成还曾借酒撒疯大大的闹过一场呢,终究还是乖乖娶回了卢氏回家。
自此便被卢氏借着从小攒下的威风,一直欺压他至今,狄成虽说常常对外感叹家有悍妻,但心里却已经早就明白,这卢氏乃是千载难逢的好女人,聪颖热忱,纯善能干,更难得的是她对自己一番真心实意的爱慕,夫妇二人同心同德,这些年过的也是极为甜蜜和投契的,今日被她一句话点醒,心中更是暗下决心,此生绝不会辜负了她。
且说那第二日于东宫宣肃殿中,正如太子所料,不管是狄成,还是李肖,果然都没拿出什么能彻底改变局面的好计谋来,按着李肖的想法,既然有中书令大人的一意辅助,那安南王又是崔府的亲家,可否想办法将此奏折销毁或者留中不发,只管将那郑闻毅偷偷处决了便是,实在没必要在朝中再掀起什么风波了,反正如今圣上也已经很少理政,太子殿下本就有资格做出此决策的。
说实话,这个法子,也是李济民知道此事后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但他始终觉得心中不顺,这样子就算把事情压了下去,岂不是变成了他自认心虚了一般。李济民又看看了狄成,见他今日仿佛情绪特别低沉,只垂着大脑袋发愣,李济民心中更加恼怒,便早早打发了二人出去,自己一个人独坐在宣政殿发呆。
恰好刘准又端了太子妃准备好的点心进来,李济民看见那一叠四个做的极为精致的山楂糯饼,心中更加烦闷起来,他沉着脸对刘准说道:“传孤的话给太子妃,她如今保养身子要紧,这种面子上的功夫没事就别白白做了,母后那里孤自会帮她维护周全的,把这些都撤下去吧,以后再有,也不用端上来了!”
刘准心中暗叹一声,只能默默将那碟子山楂糯饼又收起来撤了下去,他此时既替太子妃惋惜,却又难免有些怨怼起太子妃来,作为李济民身边的大内监,刘准可是亲眼见过太子殿下刚成亲那会儿,是如何将那太子妃小心捧在手心里百般呵护的,什么北疆的羊奶糕,什么金丝银蟒的神鞭,什么西洋的机巧强弩,只要是他觉得是太子妃会稀罕的玩意儿,就定会想尽办法弄来示好,每日里一下了朝,就兴头头赶回去正宫陪那太子妃说话解闷。
而太子妃车氏呢,开始的时候刘准还以为她是一夜间飞上枝头变凤凰,初来乍到的难免拘谨陌生,所以对太子殿下总是淡淡的以礼相待,可这一两年过去了,这人儿依然是一副冰山面孔冰山心肠,就实在是让人太灰心了些。
刘准心底其实也并不认为太子妃车芷兰为人处世有其他不妥之处,相反,他与东宫其他老人一样,也俱是觉得以车氏这样的出身,如今能面面俱到的将东宫打理的有条不紊,将太子照顾的无微不至,在圣上与娘娘跟前也是伺候的丝毫不差,已经是实属大不易了。
可是刘准还是忍不住要替自己的太子殿下不平啊,哪怕你车氏的性子再是天生的淡漠,这一国储君如此挖心掏肺的倾心相待,哪容的你一再如此轻贱呢,如今殿下也是彻底冷了心,现下的这般情形,究竟又对哪个有好处呢,还不是两个人各自都不痛快!
这刘准摇着头叹着气出了这宣肃殿的大门,却正好和那去而复返的狄成打了一个照面,两人互相见礼,这刘准见一贯面带嬉笑神色的狄成脸上颇有些沉重,不由一边往外走,一边心里也有点好奇。
李济民正在皱眉看着其他奏章,见这狄成突然又回来了,便有些不快的抬眼看着他,并未出言主动询问,狄成施礼后却马上说道:“臣狄成有要事启禀,还望能与殿下单独移到后面说话。”
李济民心中不由有些诧异,这到内殿秘密议事,对他和狄成而言本是常有的事情,但由这狄成主动提出,却还是头一次,他只稍稍一愣,便也允了。
待移步到后面内殿里,只剩下他们君臣二人的时候,这狄成便马上跪下行了叩拜大礼后说道:“臣先请太子殿下赎罪,臣今日要劝谏殿下一定对那博陵崔氏要心存警醒与提防!”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第二更
☆、第99章 游城
太子与狄成在后殿密谈了什么,别人自然是无从知晓,但在两日之后的大朝会上,太子李济民对于那郑毅闻被抓一事,不但没做任何的避讳与隐瞒,反而是第一个站出来启奏,力陈这肃清剿灭郑党余孽事关国体,不能有丝毫的轻忽,再不应只在他们起事后追剿,而应马上派出专员,以此次抓了郑闻毅为契机,一次性彻底灭绝了郑党残渣。再不能任由他们猖狂下去。
不但如此,李济民还于那朝会上高声痛斥郑党以往种种的罪大恶极,又大力表彰了安南都护府于此次清剿的大功,最后还主动自请要承担此次清除郑党余孽的差事,愿意调动他手下锦衣卫的力量,誓要于今年年关前将那郑党余孽彻底铲除。
听了太子这番言论,朝中众人不少都是神色有异,前阵子,于这郑党余孽作乱一事上,太子殿下虽一直也是强作平常与镇定,但是其言行中那一分尴尬和别扭,却也是显而易见的,而今日他如此决绝的态度,却仿佛把一切的顾虑统统都抛在了脑后,如此一来,这抓住了郑闻毅后,朝中本该有的非议声音,反倒一下子都有些说不响了。
毕竟太子本就是那圣上的亲儿,不管他生母是否姓郑,这李氏一族与郑党都是你死我活的深仇,太子殿下也是从幼时便深受郑党迫害的,他如今越理直气壮,别人倒越无话可说了。
中书令崔泽厚神情也十分复杂,眼神一转瞟了那正慷慨陈词的太子李济民一眼,便也挺身而出启奏道:“臣中书令崔泽厚附议太子殿下高见,由太子殿下出手清剿郑党,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这太子提议,崔中书附议的事情,还有什么可争论的呢,朝中诸人此时纷纷出言应和,这专职铲除郑党的差事,便交派到了太子殿下的手上。
不过李济民并没能即刻提马上任去忙他的大事,那钟鸣殿里,圣上李盛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商量呢,前两日,李济民已经派人去永昌坊李纪的府上问过情况了。
听了李济民的回复,李盛的眉头不由皱成了一个川字,他忧心忡忡的问道:
“照你说的这个情形,难道纪哥儿如今真就成了个喜丑厌美的怪胎了不成?我且不能信,虽说纪哥儿自从遭了大难以后脾气是变得阴沉了些,但他小时候是多懂事聪明的一个孩子,这人的本性最难移了,我看纪哥儿心中十有八九是有什么事情,暂时无心于儿女情长之上罢了,你这做哥哥的,一定要好好开导他,不能让他就此钻了牛角尖,等他这次一回来,你便将此事专门好好与他掰扯清楚,若他还是不听,那朕也断断再不能容得他胡闹下去了。”
李济民嘴里连忙应下了,心中却很是为难,虽然他与李纪最为交好,但如今就连他,也有些搞不清楚这个弟弟真正的心思,尤其于这女色之上,确实很有些古怪,李济民自己私下揣度,这李纪恐怕是因为那顾王妃之事,心里难免留下了一个死结,但这话呢,他现在却还不能与父皇明说。
眼见父皇满脸忧思难解,李济民又实在不忍心,便急忙劝慰道:“父皇,这纪哥儿的婚事不顺,也不能全然怪他,这长安城里如今都知道纪哥儿脸上有疤,那些娇养在深闺的小娘子们哪里见过这个,以讹传讹,听了莫有不发慌的,纪哥儿是多么自傲的一个人,怎能容得下这等轻蔑呢,他原先故意对人家挑三拣四的,以儿子猜想,恐怕也是有这个缘故在里面。”
听李济民说的十分有道理,李盛不由点了点头,心里却突然间有了个好主意,马上提高声音说道:“对了,这次纪哥儿回来,朕本就安排了他跨马游城的,待到那时,朕叫你母后请了城中适龄的小娘子全都到朱雀门上来观礼,尤其这次参选的秀女,必须全数到场,朕倒要叫她们看看,什么是天家男儿的威仪,所谓美人爱英雄,到时候可看她们还能挑剔什么!对,就这么办,朱成,你快去叫人请娘娘今日过来用晚膳。”
见父皇兴奋的从椅榻上半直起身来,一叠声的叫了大内监朱成进来去请皇后娘娘,李济民心中虽还有些犹豫,却也没做任何阻拦。
这圣上李盛自觉想到了一个绝顶妙计,心情立时好转了许多,便又关心起儿子的事情来,思忖了片刻问道:“此次选秀女,你母后有意从崔家挑两个一并给你,她可曾与你说过了,你自己可又有什么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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