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的脚步声趋近。
岳筝有些紧张地要抽回手,他这时也不再为难她,顺从地放开。
但看着这微带着脚步声进来的婢女,容成独却危险地翘了翘嘴角,似笑非笑,神情却轻松无比。
他随即坐起身来,一边自个儿拿着枕头靠住,一边声色清冷道:“放下药,下去。”
婢女却听出了这清冷不变的声音中的不喜,脚步微顿,轻轻放下药碗,微福了一礼,就退身出去。
容成独看了眼那碗颜色泛黑的药,又抬眸看向岳筝,命令道:“你,过来喂我喝药。”
岳筝在他让那婢女出去时,就知道这活儿是自己的,一语不发地端过药碗,就在床边坐下。
面上神情不显,心中却极不喜他这种命令式的语气。
即使压制,心中的不快也带出了一些。
岳筝将那通体碧翠的勺子盛了满满地一勺,就送到他的唇边。见那泛白的唇瓣微开,她就一仰勺柄将药汁掀了进去。
容成独正感觉心口淌过一条又急又甜的蜜流,哪晓得她竟喂得这么急,一下子被呛得咳嗽连连。
药汁也溅了四周。
岳筝忙抽出帕子要给他擦一擦,却被另一条青绢软帕抢在前头。
正是刚才的那个婢女,她不满而有责备地看了岳筝一眼,斥道:“你就不会慢一点吗?”手下却慌忙地擦拭男子的唇角、前胸。
容成独喘过了气,便一手挥开了那个竟敢擅自坐到他身边的婢女。
“滚下去”,他忍不住怒气。
这个贱婢,竟敢这么跟她说话!
伺候了这么久,还不了解他的规矩吗?
容成独气恼之下,张口就想赶这个婢女去浣衣房,却在看到站在旁边的她时停住。不想她被这种低贱之人迁怒,只好耐着性子再等两天。
他看着她这时也只是低头站在那里,模样异样乖巧,却该死地又让他气恼不已。
眼看着其他女人都扑倒他身上了,她竟动也不动?
挥手退下那个惊惧地跪在床边的婢女,容成独压着几分怒气道:“被点穴了,没看到本王身上这一片药汁?”
岳筝真的生气了,明明有婢女不用,还非要使唤她?
生气地半坐过去,拿着手帕在他嘴角处就是一通乱擦。
男子看着她,享受地笑了笑,接着指使道:“衣服也有些湿了,先擦擦吧,等会吃过药,再给我换衣服。”
岳筝的脸色遮不住地红了红,生气地瞪了他一眼道:“我知道是我把你给气成了这个样子,可你也用不着这么使唤我吧。”
说着就转成了低声地咕哝:“那么多的丫头不用,非得把我使唤来使唤去。”
容成独一下子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看着她傲然道:“岳筝,你这个女人,真是笨!”
他这才一下子要想一下,他自己在心里那么地觉得配不上她的美好,她是否是连自己看上她这个女人还不曾察觉呢?
岳筝也不知为什么,在这人面前她变得如此情绪化。
听他口中那一个高傲蔑视的“笨”字,她又是一下子气不打一处来。
仍旧是那么狠狠地盛了满满一勺的药汁,送到他的嘴边,气恼中命令道:“张嘴。”
容成独感叹她这一下子的变化,略带着笑意看了她一眼,便依言张嘴。
这次容成独有足够的心里准备,虽然她依然手劲不小地毫不温柔,也没有让他狼狈地再次被呛。
药剩了半碗时,岳筝才恍惚过来面前的是什么人,一时低眉不敢看他,手上的动作也温柔了许多。
就这么喂完了王爷吃药,岳筝一直持勺的右手臂已深深地牵动到才结了痂的肩胛处。猛一垂下手臂时,一阵疼痛袭来。
岳筝不禁轻吸一口气。
见她神色不对,容成独坐直了问道:“怎么了?”
岳筝摇了摇头,“没事,我先出去了。”
容成独却长臂一伸牵了她的手止住她:“是否伤处疼了,传来王祥看看。”
岳筝连忙摇头,这样未免也太娇气了,不说这是在人家家里,就是在自己的家里,也太小题大做了。
“我真的没事,你还是快让你的婢女帮你换衣服吧。”语未必,就挣开他的手走了。
容成独看着急急消失的倩影,心中蓦然一阵失落。却又猛地敲了敲额头,竟然忘了说那药太苦!不然也可以把药喝的慢一点,也能让她注视自己更长一些时间。
不过这个王祥也太不成事了,吩咐了让他将药煎的苦一些,怎么还是一个样?
太医院的王祥却正苦着脸,一直觉得自己在那药里放了太多的味苦性平的药物,担心王爷事后找他算账呢。
容成独也懒得去吩咐那个不成事的王祥了,晚饭后一个时辰,到了用药的时候。
男人只清尝了一口,就偏过头去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这药怎么这么苦?”
岳筝惊愕不已,不相信地问道:“你上午不是喝得好好的?怎么这个时候又会嫌苦?”
容成独忍不住再次眉头紧锁,清高孤傲道:“本王骗你作甚,不信你尝尝!”
岳筝没听出他话里的故意,轻点了一口,差点吐了,一时又极是同情这人,可药又不能不吃,只得轻言安慰道:“你就忍一忍,不吃药身体怎么好?”
容成独简直乐开花,这么多计策,竟只有这个奏效!想不到这让他自觉配不上她的病,还能有这么个用处。
他双眉微敛,为难道:“那好吧,不过吃过药你在这里陪着本王待一会。”
岳筝点头轻笑,第一次不觉得这男人目无下尘的样子讨厌。
岳筝一直待到戌时正,才听得金川王一声命令:“你回去休息吧,明日不要耽误本王吃药。”
她这才拖着疲惫不已的身躯离开。
……
午时睡浓,太阳处在一天里最热烈的时候。
岳筝苦着脸坐在一处矮石台上,不是低头掀开裙子,脚尖尝试着用力,却一下子又疼得收回。
她不过刚刚跟儿子一起吃过午饭,看着时辰要到了王爷喝药的时辰,便快步向他的住处走去。却不想出了客房,走上小径,就迎面望见昨日斥责她不会喂药的那个婢女。
岳筝被她一个白眼翻得不明所以,擦身而过时,还听到她鼻子里发出的轻蔑地冷哼声,随即就是一个趔趄。
没有站稳,竟半趴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上。
岳筝下意识地回头,只看到那婢女微侧过来的嘲笑的眼神。
幸得这鹅卵石都很光滑,手上只有隐隐的红印,并没有擦伤。但起身要走时,脚踝处却一下子疼得她轻叫出声。
岳筝很狼狈地又蹲了下来,等那一阵疼痛散去,才站起身来。
她忍着疼又走了一段路,便实在撑不下去的挨着路边的矮石台坐了。
与这王府真是犯冲!
岳筝皱着眉头揉了揉脚踝处那一碰就疼的地方。
她已坐在这里有一刻钟了,却没有看到半个经过的下人。
正在她为难之时,远远地就看见他一身裁剪单调的珍珠灰,行云流水般朝这边而来。
她抬头之际,他也正朝这边遥望过来。
下一刻,岳筝只感觉到他双眸一定,就加大步子向这边行来。
只是看着,仍然是那样的玉雅从容。
“怎么了?”
他走到她的身旁,缓缓蹲在她身畔的身躯带着十分的容雅气度。然而他一向清冷的声音里,却带了些担忧。
岳筝没有回答,看着他依旧有些苍白的脸色道:“你怎么出来了,身体好了吗?”
容成独也不回答她,右腿施力,身躯微倾,就抬着她不自然的腿放到他的膝头。
男子玉指纤长的大手只一瞬的动作,白色的袜子就落在了他的脚畔。那只缀满了珍珠的鞋子,被他撂在了一边。
岳筝正要斥责他的无礼,却被他认真的神情给吸引住了。
他锁在她的脚踝处的眼眸,让她觉得好像这一刻,只有她,她这只崴了的脚,才有资格是他眼中的一切。
容成独手指轻柔地在那洁白的脚踝处按了按,感觉到她忍不住地退缩,忙抬头问道:“可是很疼?”
岳筝无语点头,有些不敢看他。
为什么,不过才见几面,他就这么关心她,对她这么好?
难道他之前会亲她,不是调戏她吗?
岳筝又不禁抬头定定地看着他。
容成独只顾担心,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注视。看了这脚的情况,他决定自己动手。
他日常经常会涉猎医术,对于怎样扭正脚踝,也知道些,却并没有做过……
容成独一阵犹疑,有些不敢动手,却在抬头与她蓦然四目相对时,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想到让太医来,这洁白的玉足就必然要被别人碰触。
他是绝对受不了的,既然她现在是他看上的,那么其他的任何人以后都绝不允许碰她。
如此,容成独抬手捏了捏岳筝的鼻头,清冷的声音似安抚道:“接下来可能有点疼,你要忍住。”
岳筝忙一错头,却还是感觉到他手指的温度。
她没有说话。
容成独轻笑挑眉,忍不住咬住了牙关,手上猛一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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