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问卦。”陆鸿说道。
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清朗一笑,说道:“吾观公子眉目缭乱,定有情事扰心。既然人力无为,何不问问天意。”
陆鸿神色动摇。
男子住了琴音,推出一张纸,纸上压着一支笔,笑意道:“今日不推卦,公子测字吧。”
陆鸿默然,挥笔出一玉字。
男子抚须而笑,却又叹了一声道:“玉已断,无缘无分啊!”
陆鸿浑身一震,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衣领,几乎是吼道:“断玉?你知道什么,给本将说清楚?”
男子淡淡拂开了陆鸿的手,说道:“这一玉字,中心笔画断裂,玉是牵系缘分的吉物,现在中断,缘分自然断了。终生不得相见,才乃是公子福分。可是观此字,虽断实系,终得会首,才是苦啊。”
“所以,公子所寻之人,别再寻找了才好。”他带着劝诫道。
“这么说,我能找到她?”陆鸿问道。
男子点头。
陆鸿呵然一笑,“我已然找到,又何须问你。”
说过,他转身离去。
身后悠扬的琴音再度响起。
陆鸿一直走,直到再听不见那能穿透人心的琴音。
……
岳筝带着红儿和小文在蚕房内缫丝,小曲儿与朔儿左右跑着帮忙。蜂儿嗡嗡地飞在房间内,落在红儿手中的粉纱上,吓得她惊叫了一声。
蜂儿随即调皮地飞走,气得红儿哼了一声,转向岳筝告状道:“奶奶,你瞧蜂儿,整日地来吓我。”
岳筝好笑道:“谁让你还害怕它呢。”说着便呵斥蜂儿:“你老实点,别再欺负红儿,不然一个月不让你归巢。”
蜂儿飞转了一圈,停在了曲儿的发髻上。
红儿却道:“奶奶,是桃坞,你可别再忘了。您都不记着,奴婢这名字怎么叫出来啊。”
小文也出声道:“桃坞比红儿好听。”
岳筝一笑,“记住了,桃坞。”改了名,也改命!
门口人影一笑,握着把扇子的月无人闪了进来。
“月神医,您怎么私闯别家宅院?”小文与桃坞异口同声,警惕地问道。
月无人哈哈一笑,“好热闹呀。在下月无人,岳娘子是顶顶欢迎我的。”他双手握扇失礼。
“你有什么事,外面这么大冰雹也拦不住?”岳筝对滥施风流的月无人道。
月无人拇指一动,打开扇子,只见扇面都破了,连忙又合上,走上前道:“下着冰雹,家里又没病人。想你了,就来看看。”
“你这个登徒子!”小文与桃坞又是齐声喊道。
“好厉害的丫头啊。”月无人说道。
曲儿却上前,挡在三个女人前面,抱臂喝道:“你又来我家?快快离开,不然我让天明哥哥来揍你。”
月无人笑得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上前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被小家伙后退一步躲开了,痞痞笑道:“揍我啊,要不要叔叔先教会你飞叶射物?”
小曲儿想起往事,大恼,月无人看着好玩,又伸手来逗小家伙。曲儿却双手一伸,抱住他的手就是一口。
“管管你儿子啊!”月无人甩了甩手,不甚用力。叫声中故意透着点凄厉,倒像是专门逗着小家伙玩的。
“曲儿”,岳筝道:“快放开,与朔儿漱漱口去。”
曲儿听罢,呲着小牙放开,扒了扒眼睛道:“漱口,坏叔叔手上有巴巴。”
月无人脸一阵青一阵白的,看着小家伙走了,对岳筝道:“你儿子怎么这么笨,说我手上有那什么,他不还咬了?”
“这叫……损敌一千,自损八百。”岳筝难掩笑意道:“况且,我儿子不是漱口去了吗?”
月无人撇了撇嘴,“什么说法,真是一对母子!”
“你来不会就是说这些闲话的吧?”岳筝问道。
月无人没理,兀自从角落里扒出一个凳子,亲力亲为地拿扇子扇了扇,坐下了才道:“一人无聊,想找你说说话不行啊?”
有些怅怅的。
岳筝无所谓地笑了笑:“当然可以了”,说话之间却不耽误手上忙碌。
月无人那边却是好一阵没有说话。
岳筝疑惑地看过去一眼,落在她身上的眼光立即放低了一些,落在她手中的丝上。
月无人将手中的扇子开开合合,说道:“女人家怎么什么时候都有事情做?”
桃坞和小文听了都笑。
“笑什么?”月无人满脸疑问。
“那是因为您是爷,男人是天,女人是跑在地上的马,不干活能怎么?”小文说道。
“一个小丫头,说话倒头头是道的。”月无人看了她一眼,道。
小文脸色一红,忙低下头道:“这都是听奶奶说的。”
岳筝警告地看了月无人一眼,小丫头单纯着呢。
月无人像曲儿似的呲牙一笑。
这个人!“你大冷天的又打什么扇子呢?”岳筝问道。
月无人晾了晾手中的折扇,道:“没有蓑衣,暂以当伞。”
曲儿与朔儿这时又跑了回来,先到娘亲跟前,从手里的纸包中捏出一个杨梅喂到娘亲口中,然后又分给桃坞和小文,故意馋月无人。
“好香的酱杨梅啊”,月无人很配合地说道。早就知道那天把这小家伙惹得不轻,就陪他玩玩吧。
曲儿得意地看了他一眼,“我娘亲做的,当然很香了。”依旧得意地小声音。
这还是岳筝见异园中成熟的杨梅落了满地,红艳艳地铺在地上,便取了两篮子忙里偷闲地做了些。
其实异园中得水果,像这样落了的多的不可胜数。
每次见了,岳筝都很是心疼。倒是蜂儿说,这些落了东西并非白费,能使异园下脉无极水更加甘甜,这才不那么耿耿于怀了。
而月无人听是岳筝做的,再闻着那酸酸甜甜的味道,竟然不争气地口舌生津,俗称流口水。
他拿扇子扇了扇,绝不没出息地跟一个小孩子要东西吃。
曲儿如此而番打击了月无人,消了心蒂,又与朔儿在一边玩去了。
月无人蓦地叹了一口气,岳筝看向他:“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张纨又来找我,说我能放张家一条生路,可以嫁给我来做妾。”月无人陈述道。
岳筝想了想,说道:“这样也不错啊,张纨那样的大小姐,嫁给你做妾,也算是报复张家的一种手段了。”
月无人看向说话的女人,他这么想过,但是,他不想娶一个仇家的女儿放在家里膈应自己。就算让张纨给自己做妾,比让张家破产更能折磨他们。
“张敢说,当初是我爷自己撞到烛台,才引了大火,烧了我们家,也不是他们想的。”月无人却说道。
啊?“那你是想放过他们了?”岳筝不可思议道。
“夜半火起,烧死我爷,烧伤我爹,气病我娘,若不是我在山上,也难逃此劫。”月无人冷笑道:“知道张敢气死人不偿命的手段了吧!”
岳筝默默无语。这人怕是心里很不好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说了。
月无人却是在说起张纨伊始,就忘了屋里的其他人,觉得只他们两人在谈话而已。
房间里异样的寂静,才让他惊觉回神。不过,他旋即一笑,说了就说了,隐痛就不再是隐痛了。
“那你想怎么办?”岳筝问道。不会是想给张家致命一击,让他们在金川再也待不下去吧?
其实这几天来,在月无人有意故意地为金川那些富贵人家,特别是与张家蜜兴旺起来有很大贡献的人家的主妇接诊调理身体后,几乎都建议人家用岳家蜜。
可以说,现在的张家已是一点生意都没有了。昨天张家才降过价,比这边的价格还低。岳筝也明白,这样的价格对于张家来说,简直是往外扔蜜。
他们打的主意,岳筝当然清楚,可能想用价格挽留住客户,直到把这边打趴下吧。
但是张家有再多的钱,也撑不下去的。因为她的蜂蜜,根本不要本钱啊。
当然了,这方面,月无人也是不知道的。前几天,他竟揣了五六千两的银票过来,一见面就扔桌子上,“给你补本的”,他这么说。
一直说自己家的蜜得以扬名,全是接了他月家的名,薄利多销的月无人,竟又别扭的给她送什么补本钱,让岳筝又欣慰又好笑。
虽然自己不嫌钱多,但是异园中的蜂蜜能卖的这么火,确实与月无人有莫大的关系,当时就推拒了。
“我有赚的”,她说。
“呵,别是蜜源一大部分是金川王那里来的?”他轻讽道。
“整个金川这么大,就那一间店,离得远的人很多都不想跑远路,所以,再多开三家店怎么样?”
月无人的话拉回了岳筝的思绪。
她想了想,连忙摆手:“没钱了,不开。”
“你还缺钱啊!”月无人怪笑。
“当然了”,岳筝瞪眼。
桃坞忍不住插口道:“其实奶奶,何不把咱家的蜜批出一些给货郎的,这蜜价格又低,货郎走街窜巷的,一定很好卖。”
“好办法!”岳筝笑赞道,早怎么没想到呢。
月无人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可行”,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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