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抖落处,白色的斑迹星星点点晕散开来。
跪在一旁的徐守阳,此时方才回过神,急急凑上前,略一看,便躲避开来。
简昱见状,搁下手中的香囊也上前查验,片刻之后,他皱着眉头道:“皇上,这些香囊内外的确涂有乌头汁,而这锦裙则是将一品红的茎叶碾碎,又取其白色汁液混合,涂抹在上面,实乃伤肤侵肺之毒物也……”
听闻此言,皇后亦是声色俱厉:“蓉嫔,你胆敢毒害本宫与诸位嫔妃,该当何罪?”
皇后话音刚落,却听得殿外一声厉喝之后,一个修长的身影拎着一个纤瘦的女子,重重丢掷在地上。
众人皆注目,唯有屿筝轻不可察的颤抖着,那修长的身影分明是颜冰,但见银面遮去伤眼,倒显得另外一面脸颊,愈发刚毅。
屿筝强忍着泪水,只将头微微瞥去一侧。便听得颜冰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皇上,微臣方才在殿外见此女鬼鬼祟祟,特将她捉拿,静候皇上发落……”
雪卉定睛一看,便惊叫道:“浅碧……”
却听得一侧的绮贵嫔冷笑一声:“本宫没记错的话,这丫头本是蓉嫔宫里的吧?如今却又侍奉在宜雨阁,怎么?是瞧着主子吩咐的事没办好,故而要逃吗?”
浅碧何曾见过此等架势,一时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难出一言。
见此情形,蓉嫔自知今日在劫难逃,何况连嘉妃都对自己萌生弃意。妙竹意料之外的存活,更是将她往日罪责一并供出。即便是挣扎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唯独……唯独有祈月奋不顾身地保护着她。宫内如此凉薄,数载的恩宠眨眼倾塌。留在身边的,却只剩多年的主仆情意。
拭去了泪水,惶恐惊然也是瞬间退去,蓉嫔忽然直起身,冷眸冽冽地看向皇上,微微颔首,字字冰凉:“是臣妾所为,一切皆是臣妾所为!祈月不过是受臣妾所迫,才会铸成大错,求皇上看着臣妾侍奉多年的情分上,饶她一命……”
绮贵嫔愤愤看向蓉嫔,心知今日必是要报仇雪恨,整个人也不免松懈下来,略显瘫软。被蒹云搀扶着落座,便听得皇上沉声道:“蓉嫔恃宠而骄,胆大妄为,毒害妃嫔龙嗣,着贬为庶人,弃入冷宫!宫婢祈月……”皇上淡淡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杖毙!”
“皇上!皇上!”蓉嫔闻听厉声高呼,却见皇上摆摆手,示意将她主仆二人拖下。
但听得皇后厉声道:“好生看着蓉嫔,莫叫她寻了短见!”
风起云涌生死决(三十五)
蓉嫔瘫软在地,任凭皇上发落浅碧去了暴室,随即便在祈月急声高呼中,如被抽去根骨一般的强拖出宜雨阁。
半晌之后,殿外便传来祈月被杖责的哀嚎声,伴随着痛叫的,是一声声凄厉的叫骂:“妙竹!你背主求生,不得好死!”
殿中众人听着祈月一声堪比一声的凄厉惨叫,皆汗毛竖起,头皮发麻,唯有绮贵嫔的脸上隐隐有释然的冷笑,却也不过转瞬即逝。
听着祈月的声音渐渐低沉下去,直至默无声息,楚珩沐这才微微颔首看向妙竹道:“你倒说说,朕又该处置你?”
但见妙竹盈盈一拜:“但凭皇上处置……”
听闻此言,屿筝轻咳一声柔柔发话:“妙竹虽作恶多端,可到底也是遵从主子的吩咐。既被投入暴室受了这般苦楚,还请皇上顾念她今日坦白,赐她一个体面吧……”
皇上看向屿筝,但见她眼中隐隐流露着不忍,便沉吟道:“也罢……就如良贵嫔所言,且先行押下,听候发落吧……”
妙竹俯身叩首:“谢皇上恩典……”
待蓉嫔此事缓息,天边已是泛起一丝鱼肚白,皇后轻叹了一口气,看向皇上道:“皇上,天色已亮,不如移驾清宁宫稍作歇息……”
楚珩沐抬头看向殿外,但见灯火斑驳处,天际蒙蒙见白:“也好,就去皇后那里歇歇……”
话音刚落,皇后看向众嫔妃道:“你们也自回宫歇着吧!折腾了大半夜,今日的晨昏定省便都免了……”
皇上起身,缓缓走到屿筝身前,柔声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易太过劳累,早些回岚静殿歇着……”
不料,屿筝缓缓福礼,恳求道:“妹妹尚未醒来,臣妾想留在宜雨阁……”
楚珩沐看着眼前女子微微发红的双眼,知道即便让她回去也不能安然,便缓缓点点头,又轻握着她的手道:“自个儿当心身子……”言罢,便大步行出了宜雨阁。
众嫔妃起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
屿筝怔怔看着皇上身边的颜冰,但见他原本风毅的容貌如今只能展露半边容颜。虽看上去伤情已愈,然而步伐中却有着旁人不可察觉的颓丧之意。难以言说的酸涩从屿筝心中缓缓逸散开来,就在眼泪将要夺眶而出的瞬间。屿筝忽然察觉到颜冰微微回眸,朝她淡淡瞥来一眼。
只是这淡淡一眼,便让屿筝霎时安下心来。她读得懂,颜冰哥哥那目光分明是在暗示自己不要担心。
一抹苦笑刚从她唇边逸散,便听得身侧的尉贵人冷嗤一声:“良贵嫔娘娘倒是心善,前夕差点因得蓉嫔失了腹中孩儿,转而却能为玲珑阁的宫女求情了……”
屿筝在芷宛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冷冷看向尉贵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即便本宫要怪,也只会怪蓉嫔,与妙竹何干?”
尉贵人见眼前女人清傲的模样,又想起方才皇上对她那般贴心温柔,一股怒火只在胸口盘旋,她愤愤唤了弄云便离开了宜雨阁。
待众嫔妃也渐次讪讪离去,徐守阳方才回过神来,跪在屿筝脚边道:“微臣叩谢娘娘救命之恩,若非娘娘安抚微臣,今日怕是做了替罪羔羊也未尝可知……”
屿筝对木讷呆滞的徐守阳并无好感,只冷着声音道:“本宫只是见不得有人蒙冤罢了……”
说话间,却听得蒹云急唤了一声娘娘,但见绮贵嫔瘫软在椅中,微微喘息。屿筝急忙上前询问,徐守阳生死一线,倒也乖觉了几分,只抢在简太医身前,覆纱搭上了绮贵嫔的腕脉道:“娘娘莫慌……绮贵嫔娘娘乃是急怒攻心,加之长期抑郁加身,故而有些虚弱,用些调补之药即可……”
屿筝半信半疑地看向简昱,却见他微微俯首道:“徐太医虽是木讷了些,医术却是太医院数一数二,只苦于无机施展……”
听到简昱这般说,屿筝便道:“并非本宫疑心,只是今日蓉嫔之事,不得不让本宫小心谨慎……”
简昱轻声应着,复又说道:“娘娘……蓉氏如今已是废妃之身……”
屿筝唇角溢出一丝冷笑:“简太医所言甚是,本宫记得了……”
吩咐桃音送了绮贵嫔回宫,屿筝便坐在穆心越的榻边暗自垂泪。看着床榻上好端端的一张脸被毁成了这般模样,她不知待穆心越醒来又会如何。
“简太医……”屿筝轻唤。
“微臣在……”简昱应着:不知娘娘有何吩咐?”
“穆贵人的容貌能否恢复如初?”屿筝艰难开口,显然她的心里也有了答案。
“这……简昱颇显为难,只沉声道:“微臣定当尽心竭力……可只怕……日后皇上的恩宠……”说到这儿,简昱亦是收声,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床榻上的人儿轻咛一声,缓缓转醒。
“心越!”屿筝轻唤着凑上前去。
“姐姐……”穆心越因痛哀叫,嗓子已然嘶哑。
“快别说话……好好歇着……”屿筝柔声安抚她,却听得穆心越道:“姐姐,你叫他们都退下,我有话要跟姐姐说……”
屿筝略一犹疑,便遣退了众人,但见穆心越伸手往自己面上拂去,她急急握住了穆心越的手道:“太医才敷过药,不可乱动……”
“姐姐……”穆心越的双眼中噙着泪水:“我的模样很丑吧……”
“怎么会?太医说了,会好好医治你的……”屿筝强忍着泪水,温柔浅笑。
“皇上他……不会再喜欢我了吧……”穆心越喃喃自语,却听得屿筝十分心酸。
轻轻抚了抚穆心越的额发,屿筝缓缓说道:“见你受伤,皇上动了大怒,已将蓉嫔废黜冷宫,宫婢祈月也已杖毙……”
原本期望在穆心越的脸上看到一丝欣慰,不料她却闭上眼,苦笑一声:“不过是个蓉嫔……可见我到底是低估了她们……”
听穆心越话里有话,屿筝忙问道:“心越!此话何意!什么叫低估了她们?!”
但见穆心越看向她,眸若星辉,她并没有回答屿筝,反而轻声说道:“姐姐可知,璃容华已与嘉妃联手,如今阖宫的谣言都是她们二人散出去的……太液池边,我无意听闻二人相谈,心知不妙。先有蓉嫔仗着自己的恩宠和嘉妃在宫中的势力,便叫姐姐差点失了孩儿,如今再加上一个璃容华,姐姐在宫中岂不要步步维艰?”
说着穆心越怆然一笑:“她们视我为姐姐的左膀右臂,自是要先折了我,才好对姐姐下手。姐姐你说……我怎能如她们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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