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屿筝也不便多言,只叮嘱蒹云照顾好贵嫔,再三谢过绮贵嫔亲手缝制的小袄后,便起身离开。
送走了屿筝主仆,蒹云这才苍白着脸折返回来:“主子……你没事吧?”但见绮贵嫔白皙的指骨紧紧扣住梨花木桌的边缘,未语泪流。
“主子!”蒹云惊觉绮贵嫔已将指甲嵌入木桌中,生生折断,急忙跪下身去,替她将指骨缓缓展开,哽咽着劝慰:“主子若是难过,便哭出来吧!何苦这样折磨自己……”
过了许久,绮贵嫔才缓缓松了手,任由蒹云替她拭去指尖的血迹:“蓉嫔送到僢轩殿的香囊可都还留着?”
“想必应该是收着的,奴婢这就去寻……”蒹云沉声道:“这香囊是不是该送去皇上那儿?”
但见绮贵嫔缓缓摇了摇头道:“如今冒然将香囊送到皇上跟前又能说明什么?若此事不似良贵嫔所言,又当如何?”
“主子是怕……良贵嫔另有所图?”蒹云回道,随即便心有戚戚地点点头:“错不了,她因得蓉嫔差点小产,可皇上也不过是对蓉嫔禁足几日以示惩戒。良贵嫔若是此时拿了蓉嫔错处,不免叫皇上疑心她刻意而为。只怕到时候非但治不了蓉嫔,反叫自己失了恩宠。她此番前来,想必是打定了主意,要借主子之手除掉蓉嫔……”
说到这儿,蒹云忍不住冷嗤一声:“亏主子三番四次提点她,如今却倒是打起主子的主意来了!可见这一次,是主子看错了人。还以为良贵嫔与宫中其他小主有何不同,却原来也不过是争宠上位,还要将争斗假手于人的心机女子……”
绮贵嫔收敛了双眸中的悲愤,整个人渐渐冷静了下来,她看向蒹云道:“你这话倒真是小瞧了良贵嫔……如你所言,她若是为了争宠上位,此时拿了蓉嫔的错处让皇上来评理,无疑是陷自己于泥潭之中。可是你莫忘了,良贵嫔从伊始便无争宠之意,更似是无意留下这个孩子。若蓉嫔骄纵使得她小产,反倒是遂了她的愿。又何必再去追究?”
蒹云闻听,略一思量,却又疑惑地问道:“听主子这么说,良贵嫔自是没有道理去为难蓉嫔,那她今日来,又说了这许多话倒是为何?”
“本宫猜想,她怕是有什么另外的缘由,一定要置蓉嫔于死地!今日前来,无非是寻求与本宫联手……”绮贵嫔淡淡说道。
蒹云拨了搁置在脚边铜盆中化开的冰块,低声询问:“那主子觉得,良贵嫔的话有几分可信?若蓉嫔送到宫里来的香囊的确沾有乌头碱的花汁子,只怕主子小产之事皆因为此……”
绮贵嫔不做言语,半晌之后,她看向蒹云,眸中流光暗沉:“去寻了蓉嫔送来的香囊,拿到张太医那里分辨个仔细,只是切记,此事断断不可声张……”
“奴婢知道了……”蒹云应着,便悄然退出了正殿。
夏风燥热,从僢轩殿行出的屿筝,面上却冷若冰霜。悄然打量着屿筝脸色,芷宛柔声说道:“主子可是觉得心里不好受?”
屿筝搭着芷宛的手缓缓朝前行去:“入宫时,便知宫中勾心斗角,你死我活。本意在掖庭熬到出宫。谁知非但不能如愿,倒成了平生最不齿之人……”
芷宛微微垂首,沉声应道:“可主子心里的苦又有谁知?虽说主子意在与贵嫔娘娘联手,可也算替她出了这口恶气。只是,贵嫔娘娘一直蒙在鼓中,如今知道是蓉嫔所为,这好不容易愈合的心伤,又要血淋淋撕开一回了……”
屿筝轻轻拍了拍芷宛的手背,柔声道:“说的是……随我去御花园走走吧……”
芷宛轻声应着,搀扶屿筝往御花园行去。
御花园中繁花映翠,屿筝感叹着眼中所见的浮世热闹,心却狠狠揪痛着。那一簇一簇的姹紫嫣红,开的热闹。春日里未绽尽的绚丽,独独在盛夏攀至鼎盛。屿筝伸手拂过那些柔软的花瓣,却怅然有谁能记得花开荼蘼后,空余的满园垂败……
“主子,你瞧……”芷宛抬手示意。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屿筝微微一滞便款款迎了上去:“王爷万安……”
身形挺拔的男子缓缓转身,皱起的浓眉下,一双眼眸深沉如海。在看到屿筝的刹那,短短欣喜转瞬即逝,留下的却是无惊怅然。
“良贵嫔安好……”他恪尽礼仪,轻声问候。
一丝苦涩在屿筝心中蔓延,仿若入口药汤,那酸涩清苦的味道在唇齿间缓缓弥散开来,平白叫人心慌。
“听闻……”
“听闻……”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却也默契地各自噤声,随即唇角皆是挽出弧线,淡淡浅笑。
楚珩溪浅笑看向眼前的女子,流彩暗花云锦宫装衬托出她曼妙的身姿,凌云髻上没有佩戴金钗,倒是一支海棠珠花钗垂落流苏,映着她波光潋滟的双眸,煞是好看。楚珩溪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她,只觉得她轻柔浅笑的模样似与淳佳如出一辙,却也全然不同。
但见眼前的女子唇角微弯,眸中似是敛入夏日里千般华彩,只浅笑道:“听闻王爷被封为北征大将军,要率兵前往云胡?”话语尾音,屿筝强作欢颜的眸中闪过一丝失落。
“原来贵嫔也知晓前朝之事……”楚珩溪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却见屿筝淡淡一笑:“王爷说笑了,妾身怎敢妄论朝政?左不过是皇上时常说起王爷骁勇善战,加之云胡生变,灌了些许耳音罢了……”
“小王也听闻皇兄盛宠良贵嫔,如今皇兄竟也愿将朝政烦心之事说与良贵嫔,可见此言不虚……”楚珩溪亦是淡淡浅笑。
却见面前的女子娥眉轻蹙:“哦?盛宠?那妾身敢问王爷,较之当年的淳仪皇贵妃又是如何?”
全然没有料到眼前女子会有如此一问,楚珩溪的笑意凝固在脸上,许久之后,才艰难地从屿筝脸上移开视线,望着近身处一朵紫红的重瓣芍药喃喃低语:“贵嫔便是贵嫔……何须与她人作较,更何况是逝去之人……”
见王爷那般怅然的模样,屿筝苍白一笑:“王爷所言极是……许是妾身多虑。可有时,偏偏是念而不得,更叫人心伤……”
楚珩溪闻听,不由得再次看向屿筝,却见她盈盈一礼:“不便久留……妾身先行告退,王爷请自便……”
说着,屿筝便搭了芷宛的手转身离开,却听见身后之人沉声道:“望贵嫔珍重……”
没有停顿,亦没有回眸,屿筝能察觉到身后人灼灼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看透。然而她却不知这灼热到底是因得自己,还是因为雪儿姐姐……
她浅显试探,多少瞧得出,王爷虽因雪儿姐姐颇感心殇,神情中却并无恨怒之意。可见在玉慈宫中,太后以此事欲图将自己掌控在手,多半只是太后自个儿的意思。可是太后要的,会是什么?斯人已逝,自是不能再给王爷一个钟爱之人,难道……
登时,屿筝被自己的猜测吓出一身冷汗,不免加快了步伐,离开了御花园。
直到屿筝的身影消失在御花园中,楚珩溪才从袖中取出一方锦帕,出神地端详片刻后才转身离开,却不察茂密树丛之后,一双冷毒的眼正紧紧盯着他……
芷宛见屿筝一路心事重重且脚步匆匆,便轻声劝阻:“主子,歇歇吧……容奴婢唤了轿辇来……这样走下去,只怕身子会吃不消的……”
屿筝只做不闻,颔首看去,淡淡道:“前面便是锦香殿了吧……”
“是……”芷宛轻声应道。
说话间,二人已行至锦香殿前。屿筝看向嫣红深沉的宫墙,仿似明艳牢笼,却不知仙逝的一缕幽魂如今又在何处……身死之后还要卷入纷争之中不得安宁,若是雪儿姐姐泉下有知,不晓得心中该是何等悲凉……
就在屿筝暗自悲伤时,却听得一个娇媚的声音懒懒响起:“贵嫔娘娘真是好兴致……”
循声看去,但见尉贵人端坐轿辇之上,居高临下地看向屿筝。见屿筝看向自己,她只坐在轿辇上轻点了点头:“贵人尉氏给贵嫔娘娘请安了……”
听到这般疏离且倨傲的请安,屿筝并未发话,只听得一侧的芷宛厉声道:“贵人真真儿是好礼数,见到娘娘不跪礼也便罢了,怎得还要端坐轿辇之上,叫娘娘抬头看着贵人……”
轿辇上的尉香盈粉面含笑:“娘娘宫里的丫头果然伶俐,这牙尖嘴利的,也不怕伤了娘娘……”说着尉香盈用锦帕掩面:“只是如何是好?妹妹数日前险些被灌了一碗药粥失了孩儿,如今身子虚弱的紧,不似姐姐这般身健体壮……也是……能从允光自个儿跑来上京的女子,哪能是娇娇弱弱的?”
风起云涌生死决(二十七)
尉香盈脂粉明媚,早已不见初时那般病娇之色。桃红錾花烟罗裙衬得她肤若凝脂,眉眼微挑间多了几分凌厉之色。发髻上一支皇上恩赏的和合金钗昭示着尉香盈如今与往日不同的身份之别来。
屿筝知道,尉香盈如今的位分不过是暂时的,来日待她诞下皇子,自是母凭子贵,她这般倨傲也并非毫无所依。只是瞧着轿辇上近乎全然陌生的面容,屿筝不免在想,这宫中的是非缠斗,当真能叫一颗心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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